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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不是一路人

    梵的发言,让周围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琢磨梵的话语,难道何辉文是那种有实战经验的人?

    “这么说起来。”仔细回想,还好自己有关注政事,梵将目光放回钟天裔,“我听说硕鲁的王子现在是个学生是吧?这么说,你们几个也是学生?”

    目光再次拉远,梵早就发现了躲在休息室观察的两个女生。看来,这个学生的阵营还蛮大的。

    “那又怎么样?”不知道梵为什么会提这种话题,钟天裔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试图将话题拉到自己身上。然而,梵也是不紧不慢,看了看藏起来的女生们,没错,眼神也是那么的稚嫩,那么那个人,就显得更加突兀了。

    “果然是学生啊,硕鲁的王子当学生尚有理由,那么你又是怎么回事呢?”再次看向何辉文,梵的语气中开始夹杂着一丝挑逗他人的享受。

    “我......”

    这种挑衅的语气,要放在其他学生身上,已经愤怒得不得了了,然而,站在可以看到何辉文正脸的洛笙却发现,何辉文一言不发,他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这不是很好反驳的东西吗?为什么会这样?

    “你成绩不好吗?需要补习吗?还是说没有工作想用学校当跳板?你有理由吗?”

    与刚才的无情成对比,现在的梵俨然一副嚣张的态度。面对梵的提问,不仅何辉文答不出,就连身边的学生们也卡壳了。

    和谐相处了这么久,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直到梵的提点,问题才如同画轴一般展开:何辉文的实力没得质疑,包括那秘密的身份,即使是学生中,也是最强的那一类人;听洛茉说过,就连课堂的提问他也对答如流,就知识层面他完全可以当老师而不是学生;而且,他从入学前就有冒险者的身份,他有足够的实力,完全可以靠接委托赚钱,在学校学习,完全是耽误了接委托的时间。

    那么,跟钟天裔一样补上自己的学时?钟天裔是王子,对内对外有这个必要,但是,何辉文需要吗?

    他入学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连‘我就是来上学的’都答不出来,真是可悲啊。”

    从何辉文第一次说不上话来开始,一切掩饰就变得软弱无力了。

    语气愈发挑衅与嘲讽,仔细琢磨梵的话语,洛笙突然意识到了他的企图:“你说这些干什么,就算如此他也是......”

    “没问你。”

    啪,保持着手势的双手一合,狂风从洛笙脚下升腾而起,毫无防备的他甚至被吹出了据点之外。

    没错,这里不关别人的事,梵的目的只有一个,攻破何辉文的心理防线,让他意识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的人,什么人有什么眼神,我自然也是清楚得很。”梵再次看向何辉文,“那种擦不掉的冷漠,只有亲身见过生死才会出现,虽然不一定是在战场,但你应该,杀过......”

    唰!另一股狂风直冲梵而来,而梵则不紧不慢地唤出苦无,挡住了何辉文气势汹汹却力道不足的剑。

    “你话太多了。”愈是掩饰,那冷漠就愈发明显。

    “看来没错呢。”梵诡异的笑容,看得何辉文心里发毛。不给何辉文追击的机会,梵猛一用力,加上另一道从地下升起的火柱,将何辉文逼退了好一段距离。

    见梵玩成这样,边上的佐克有点看不下去了:“老大,我们差不多该撤了吧?”

    “......啧,别提醒我。”佐克的话就像是开关一样,刚才还尽显嚣张的梵,突然又恢复了冷静。

    “那我们就告辞了,喂,那个家伙。”

    结印的时候,梵的目光最后一次放在何辉文身上。

    “你知道的吧?你跟这些学生终究不是一路人,奉劝你不要踩这趟浑水了。”

    种子已经埋下,接下来就看怎么发芽了。

    双手合在一起,狂风再次升起,这一次,却是以梵两人为中心升起的,待狂风平息,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齐炀默默地收起长刀,从洛笙被吹飞的那一刻起,佐克就摆脱了被前后夹击的状态,有他做掩护,其他人根本无法打断梵的动作。而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盗贼团的事件出现开始,这可是第一次出了人命。也就是说,对方已经不再束缚自己的行动了。

    洛笙揉着被摔痛的部位缓缓走回据点,其他卫兵紧张地收拾着残局,而齐炀,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何辉文,若有所思。

    许久,何辉文将剑收回剑鞘,转身走回了休息室。

    “辉文......”纵使有很多话想说,但看到何辉文这番模样,索菲娅也只有将话咽了回去。

    ......

    被梵这么一搅合,整个据点显得死气沉沉的,时不时,有家属前来认领尸体,家属的哭喊,成了据点最嘈杂的声响。

    虽然同伴都很想说点什么,但何辉文以“想一个人待会”为由,一个上午,都没有见着何辉文的身影。

    直到下午,离入夜没多久的时候,有人这才看到,何辉文在瞭望台上发呆。

    想着梵说的话,想着自己对此的思考,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许久,何辉文叹了口气。

    “喂!”

    好像有什么人在呼唤,应该不是喊自己的吧?

    “何辉文!”

    还真是喊自己的?虽然心情复杂,但他还是朝瞭望台下看了一眼。是齐炀,他的腰间别着长刀,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一直呆在上面显得有些没礼貌,何辉文干脆纵身一跃,从台上跳了下来。

    “一会我打算去城里巡逻一下,你来吗?”见何辉文落地,齐炀开门见山,自早上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找他说话。

    “我吗?”何辉文有点诧异,怎么偏偏选到自己?

    “都‘加入’卫兵队了,偶尔也做做卫兵队的事情吧。”

    倒也是这个理,虽然不知道齐炀在想什么,但就这么消极一天也不对,于是,何辉文点点头,接受了齐炀的提议。

    说是巡逻,其实就是沿着城市的东北方向走上一圈,一路上,两人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在上午闹过之后,盗贼团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事情的发展太快,使得其传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广,现在的安索市街道跟平常一样,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时间。

    直到太阳西沉,两人这才回到离据点不远的街区。

    “要是没有盗贼团,这地方看着还挺和平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齐炀感叹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一家我经常去的面馆吧?我请客。”

    何辉文有点困惑,什么时候没见过几次面的齐炀对自己这么好了?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接受好意也没什么。

    见何辉文没有拒绝,齐炀笑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面馆。

    位于人多的闹市区,这样的面馆着实不大,但装修还算紧致,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然后点单,两人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对视的沉默之中。

    既然是自己提的主意,看来话题还是得自己找,齐炀深呼吸了一样,打量着何辉文试图寻找话题:“听殿下说,你是血魔法师?”

    何辉文点了点头。

    “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毕竟当时我也处在战争的正中央。”看来是可行的话题,齐炀继续说道,“硕鲁地区与伏莱西地区不是有结盟吗?那个时候,硕鲁地区疲于与三个地区对抗,考虑到物资问题,如果再不缩小敌人入侵的路径,那么我们首先就会弹尽粮绝,所以,我们找到了伏莱西。而那个时候,双方为了结盟所提出的要求,都大大超出了对方的预料。”

    “要求很高吗?”

    “恰恰相反。”齐炀耸了耸肩,“双方的要求都低得离谱,以至于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主动求和那个。或许两边都是,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这倒是只有身在军中的人才会知道的东西,何辉文饶有兴趣地听着。

    “后来我们才知道,讲和之前,伏莱西那边遇到了那件事。”

    “血魔法师的覆灭吗?”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想要完完全全覆灭这个家族,单靠几场战斗是不行的,还需要更全面的清理。恐怕伏莱西就是迫于博恩施加的压力,才急于寻求联盟吧......那个时候,很辛苦吧?”

    话题,终于聊到了何辉文头上。

    何辉文没有立即开口,直到店老板端来了两碗面,望着碗里散发出来的蒸汽,他这才缓缓开口:

    “我们家,没有跟血魔法师的家族住在一起,而是在一个小村庄定居了下来,那里,我姐的家族也在,所以生活还算融洽。直到那天,博恩启动了覆灭血魔法师的计划。”

    齐炀听得吞了口唾液。

    “我父亲也死于那场战斗中,在那场战斗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母亲好像为了什么事,将我托付给了我姐,然后,也失踪了。在那之后,我跟我姐的家族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姐跟她的朋友也外出了很久,我一边寄养在那个家庭,一边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学习血魔法。直到有一天,村庄来了几个人。”

    说着,何辉文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强迫自己回忆起来。

    “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齐炀吃面的动作都放慢了许多,很显然,他已经听入了迷。

    “恐怕是我练习血魔法的时候被什么人看到了吧,然后村民被这些赏金猎人利诱,把我供了出来。至于为什么要通缉我,后来我从知情人那里了解到,在覆灭了血魔法师家族后,博恩地区想尽办法搜寻血魔法师的残党,但是毕竟是在敌方区域内,最终他们放弃了自行搜寻,却颁布了一条法令,任何带着证据击杀血魔法师残党的人,给予重赏。”

    听到这,齐炀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这重赏,包括伏莱西地区的人?”

    “没错。”何辉文轻轻点了点头,让齐炀不禁背脊发凉。

    “正是因为战时,有些人才会被利益所诱惑。然后那时,终于找到我头上了。你觉得,那个时候我能做什么?”

    要做什么才能使他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呢?恐怕只有一样。

    “......解决掉他们后,我产生了一个顾虑,因为我姐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姑姑,属于是放弃血魔法的一类人,但她依然有血魔法师血统,虽然她隐居得很好,但如果我还在,她迟早会被扒出来。所以,我决定离家出走,到了另一个地方生活。”

    “确实,这样背井离乡也太痛苦了。”

    “还没完。”

    简单三个字,让齐炀倒吸一口凉气。

    “法令的传播程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广。新的村庄比较封闭,恐怕,法令偶然间的传入,让他们以为博恩已经成为了战胜国。在遵守法令的同时,大家也为了奖赏跃跃欲试,然后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入住......没过多久,他们私底下调查出了我的底细,在一天晚上,他们群起攻入我的住宅,企图将我杀死在那。”

    “半吊子的抵抗已经不起效了,就算我最大限度地保住他们的命,他们还是会在地上爬着,试图取我性命。甚至是那些孩子,一听说只要杀了我就能吃饱,拿着草叉就冲过来了,那个时候,我因为惊恐而彻底失去了理性,所以......”

    说不下去了,何辉文咬着牙,脸上的表情略显痛苦。等了许久,逐渐平复过来的何辉文才继续说道:

    “这件事,我连我姐都没有告诉过。很讽刺对吧?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在四处奔走的姐姐偶然发现了无家可归的我,而那个时候,我居然已经背负了一个村庄的人命。”

    “谁不是这样呢?或许我们背负的还更多一些。”齐炀强作镇静,希望能安慰一下何辉文,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与钟天裔略显不同。背负自家人的命,那可是比背负敌人的性命痛苦千百倍的事。只是,在当初那个环境下,根本没法界定对错,只有强者生存罢了。

    “后来,我就干脆跟着我姐四处奔走,那个时候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印象中,我跟着姐走了几个地方,无事发生,情况也一点点稳定了下来。再后来,和平时期到来,我跟着姐姐来到安索市定居下来。直到那时,我都以为这件事不过是一段历史,差点都要忘掉了。”

    齐炀没有说话,毕竟这就是他将何辉文带出来的原因。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来学校的原因吗?很简单。我姐是一名铁匠,和平年代,她打造的武器需求量减少,冒险者行会的需求她觉得根本不够,所以,她托了关系让我入学,让我在学校里想办法为她找点活做。很随意吧?哈哈,她就是这样。”

    确实很随意,但看上去何辉文也不怎么介意,齐炀也不打算深究。

    “最开始,我也是嫌麻烦,打算早点完成任务然后找个理由退学算了,没想到,从入学第一天起,我就开始经历这些让我不得不继续下去的事情。”

    “至少你有一群伙伴不是吗?”

    “伙伴,么。”何辉文露出苦笑,“但梵说的可能是真的,我跟他们,确实不是一路人。像我这样,夺去了本不该死的人的性命,跟钟天裔那样在战争中保家卫国完全是两码事,这样的我真的可以......”

    说着,何辉文哽咽了一下。

    “其实几天前,我已经考虑过了这样的问题。但是,突然把这件事摆在他们面前,我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我呢,没经历过你那种事,所以我也没资格说什么感同身受。但是我觉得,包括殿下在内,大家一定会接受你的。”

    突然说出这样耍帅的话,何辉文有一丝不解地望着齐炀。

    “毕竟他们看到的,不是背负人命的你,而是把他们当同伴的你。”

    何辉文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啊好了好了,快吃面吧,都要腻了。”算了,自己平时也高冷惯了,安慰人这种事自己也不擅长。齐炀赶紧打起圆场,接下来的事,就让他自己去思考吧。

    “呀啊——”

    没想到,还没吃几口,屋外突然传出了惨叫,伴随着惨叫,大肆破坏的声音也随之爆发。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现在可不是悠哉悠哉吃饭的时候,顺手将饭钱放在桌上,两人寻着惨叫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