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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出城

    “哗啦!”

    “嗯~”

    随着一汪清水当头浇下,浑身赤条条的陈希舒服地发出了一丝呻吟。不过很快他就在烈日下擦干了身体,同时换上了制服。

    此时的陈希已经比刚入三山门时高出了一尺多,身上的制服也早已不是刚来到三山门时的杂色,而是变成了淡绿色。

    如今距他来到三山门,已经有四年多了。

    每次回想起这四年多的生活,陈希都会有一些感慨。明明自己只是长大了一些岁数,但回顾以往在平头洼的日子,以及当初作为见习弟子的生活,总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当初就在自己刚进入三山门没几天的时候,王堂主就及时差人把“武林通考”和一本名为“冲拳八式”的拳谱送了过来。

    在之后的一年里,陈希每天的生活就变得极为单调和乏味了:每日里卯时起来,如果有当日的任务,就以任务为先,否则就去参加三山门教授认字的学堂;待到中午用完饭后就和其他见习弟子一道,跟在山门里的一些正式弟子后面打熬身体;晚上则是在自己的院落里练习“冲拳八式”。

    好在这本拳谱上几乎没有什么文字,只有简单的序号标记和人物动作摹画,因此即便尚未识字,陈希也能跟着拳谱练上几招。

    为了节省时间,陈希干脆直接在中午把大量的饭食带回自己的院落,以留作晚饭和第二日的早饭用。

    在这期间,陈希还得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消息,那就是当初看上自己的那位“刘堂主”,貌似在自己来到三山门之前就因为什么原因身亡了。

    而自己所住的小院子,就是这位刘堂主生前拥有的住所中的一个。

    这一噩耗的传来,让陈希着实手足无措了好一阵子;而自己在刚死不久之人的院子里住了好一段时间,这个事实更是让陈希觉得有些不舒服。

    要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来到三山门,全仗着这位“刘堂主”的赏识。如今此人一死,自己在三山门里最大的靠山就直接消失了,这让陈希对以后的日子生出了一些忧虑。

    这种忧虑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他在某一次运送物品的任务中突然遇到了一批山林劫匪。

    虽然那次有门内的高手坐镇,陈希只是作为一个赶车跑腿的小厮随行,而且自家的高手也的确出手干净利落,几乎一刀一个就把那些劫匪送上了黄泉路,但是突然经历生死变故,还是让本来年龄就不大的陈希大受震撼。

    尤其是一名劫匪在自己面前尺许远的距离被一刀枭首,那副头颅横飞、血喷数尺的场景,更是让被迎面喷了一脸血的陈希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经此一事后,本来一直困扰他的靠山消失,好像也变得没那么无法接受了。

    也许是因为心上最大的忧虑消失的缘故,在此事之后,陈希感觉自己在学堂认字是都平静了许多,练习冲拳八式的速度也增添了不少。

    至于五十斤的石锁,陈希觉得自己即使不习武,只是花一年的时间天天举石锁练力气,也能轻松达到这个目标。

    因此在成为见习弟子一年后,陈希成功完成了“王堂主”布置下的任务,并且晋升为了三山门的外门弟子。与此同时,他的木制身份令牌也换成了铁制的,那两柄劣质的朴刀也被换成了一柄精制的制式大刀,同时他还得到了一本“基础长拳”拳谱、一本“基础刀法”刀谱和一本“基础步法”。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月钱。

    自从陈希晋级为外门弟子后,他每个月都会领到足足有五钱银子的月钱。按照自己当初的嘱咐,发放月钱的管事在发下这笔月钱之后,会将其中的八成寄回到自己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老家,只留下一钱银子供自己使用。

    除此之外,已经能识文断字的陈希还会每月给家里写一封书信,告知家人自己的现状。虽然如此,但家里人并不会经常回信,自从自己成为外门弟子以来,这半年陈希也就收到了两封来自于家里的回信。

    也许是因为父母都不识字,而村里唯一识字的孙秀才平日里太懒,因此不愿意经常帮自己家人读信写信吧!

    不管怎样,自从成为了外门弟子,陈希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过的日子好了许多,甚至于在每日一肉的供给之下,连带着身子骨也变高变壮了一些。

    相应的,陈希平日里接到的帮派任务也从普通的杂物事,变更成了一些具有挑战性的任务,甚至于某一次分配到他头上的任务居然是“剿灭某个小型的山贼据点”。可怜他虽然学了些刀法拳脚,但毕竟学武时日尚浅,再加上年岁又小,又怎么能和刀口上舔血的山贼相比?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任务可以召集众人一起完成,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运气不错,宗门内也的确有一小批人正准备解决掉那个据点,陈希的这次任务说不得就得以失败告终了。

    事实上,即便陈希完成了任务,但是由于是跟在别人后面捡漏的原因,他也没能拿到多少奖赏,甚至于可以说是白跑了一趟。

    自那以后,陈希就开始有意地去主动寻找一些和人拼斗的简单任务。

    在他看来,这种需要刀口见血的任务,早迟还会落到自己头上,如果自己不能适应下来,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而今天的陈希,正准备开始自己的第一个需要杀人的任务。在这之前,他也曾和人斗狠拼招,然而因为惜身,一直都没真正接过杀人的任务。

    如今的他已经把手中的拳谱、刀谱和步法练得纯熟,想要通过任务获得更多的武学秘籍,或者是干脆外出购买一些武技,只能再做出更进一步的贡献。

    况且这也是他必须经过的一道关卡,只要在把今天这一关渡过去,想来以后再遇到一些凶险之事,就可以更加从容了。

    这样想着,陈希把身上的制服紧了一下,随后又把在腰间极为隐秘地插了三把匕首——包括宗门下发的两柄,和他在某次任务中意外寻到的一柄紫铜匕首。和宗门发下的那两柄不同,这柄紫铜匕首较为绵软,但是刀刃处却是格外坚硬锋利,也不知用了什么锻造手法。

    把腰间的匕首遮掩严实,并且又把那柄紫铜匕首专门换了一个地方隐藏,陈希又拎起了宗门发下的那柄大刀,在其尾部系了一条极为粗犷夸张的红色绸布。

    这种手段他已经用了很多次了,只要自己这样做,大多数人都会把他认作是擅长使用大刀进行大开大合攻击的人。如此一来,只要自己觑准机会靠近对方,就能用自己藏在腰间的匕首给对方来一记狠的。

    做完这些后,陈希略一沉吟,又在身上套了一层不起眼的外衫。

    虽然按照帮派任务中的说法,这次任务除了要击杀那名掠夺过本门货物的贼人,还要适时地宣扬一下三山门的威名,因此要显露出自己的身份,而且任务中还明确指出,这名贼人也是在官家的追杀榜单上的,而且三山门也因为此事和一些地方的官府通过气,因此就算当众杀了此人,也不会有衙役前来。

    然而在陈希看来,这种要求完全就是三山门拿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的性命为代价,来宣扬自己的威风罢了。毕竟哪有和人生死拼杀之前,先自报一下家门的?

    更何况此人既然敢掠夺三山门的财货,想来也是有一些底气的,如果不重视对方,说不定这次行动还会有性命之忧。

    准备妥当后,陈希随手将接取任务时领到的几包金疮药和软筋散揣进胸口,又随意抓了一些其他东西带在身上,抬头估算了一下时间,随后便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江湖仇杀大多在夜晚,所以那时一定是对方警惕性最高的时候,假如对方布置什么机关,在晚上也一定会把这些机关全部打开。而且据门内任务上的情报,此人今日下午会在一处酒肆化名“李云三”宴请宾客。想来对方酒足饭饱、宴会正酣的时候,应该就是警惕性最差的时候。

    就算自己突袭失败,那是也必定是对方气性最大的时候,这样一来,接下来的偷袭也会多出几分把握。

    而此时,在距离三山门三十多里的地方,斜谷县上风城里的一处名为“悦宾楼”的酒肆中,一个国字脸的官服中年正和十来人在某张桌子上觥筹交错。放眼望去,这座酒肆的整个二楼,居然似乎都被此人包下了。

    随着和桌子上的众位宾客一一往来见礼完毕后,官服中年又告了一声饶,随后换了一张桌子,继续开始和其他人行起酒令来。

    随着一杯杯酒水下肚,此人的在不同席面间往来穿梭的脚步也逐渐变得混乱起来。

    然而正当其踉踉跄跄地走到靠近某个窗户的席面上时,异变陡然发生了。

    “李老狗,你坏我财路,端的是如同杀人父母!”

    随着一声暴喝响起,一个足有八九尺的高大身影猛地从二楼的楼梯位置冲了上来,并且手持一柄红缎大刀,朝着官服中年的面门上一刀劈了下去。

    突然遇到如此变故,官服中年本来有些昏沉的双眼立马圆睁,浑身更是一个激灵之下,沁出了大片冷汗。然而此时他手边并没有什么兵刃,只得随手抄起一张长凳,朝着对方劈下的大刀用力砸去。在如此变故之下,在场的宾客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随着大刀和长凳相交,一声沉闷的“咯喳”声随即迸发出来,只见那柄大刀居然直接砍进的长凳里,而且几乎要把一条长凳分成两截了。

    然而在长凳的阻拦之下,官服中年就地一个懒驴打滚,随即便成功地闪到了一边。而那名突袭之人虽然开头的一刀威势不小,但是似乎身材有些狼犺,因此并没能迅速地跟上官服中年的动作。

    随手抓过一条长凳后,官服中年直接攫下短棍般的两条凳腿护在身前,然而其身体却没有丝毫主动出击的意思,而是冷言问道:“这位仁兄,在下和老兄无冤无仇,何曾误了老兄的事!”

    “你做出的好事,坏了我家的生意,还敢应口!”

    见到官服中年发问,高大身影也停了下来,然而从其口中传出的声音却是带着些清脆,听起来不太像二三十岁的,反倒像是十来岁的人说话。

    见此情景,官服中年先是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随后才缓缓道:

    “阁下这话说的就有些怪了,在下已经有半年没在生意场上了,如何坏了阁下家的生意?”

    高大身影闻言,不由得一僵。见此情景,官服中年又冷笑了一声,随即道:

    “阁下把身形遮挡得如此严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又故意换了声音,恐怕来寻仇是假,而是另有其他目的吧?”

    随着官服中年说到这里,周围的人看向高大身影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善起来。与此同时,官服中年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随后又冷笑着说道:“就不知阁下来此,是真的寻在下的,还是实际上是和在座的这些大人中的哪一位有仇,只不过把在下拖出来做个掩饰?”

    此言一出,其他人的脸色纷纷大变起来,而高大身影周围的那几人更是一脸戒备地和对方拉开了一些距离。

    听到这里,高大身影藏在斗笠下表情无法看见,但其声音中却是带上了一丝嗤笑:

    “看来阁下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居然还在这里玩弄唇舌。‘李云三’和在下没有仇怨,但要是换成‘万天鹰’嘛……”

    “你找死!”

    听到“万天鹰”三个字,官服中年脸色大变,连带着那张国字脸都彻底扭曲了,同时其再也无法淡然地躲在后面,而是直接暴起并朝着高大身影猛扑过来,其双手中的两条凳腿更是直接当头砸下。

    “来的好!”

    见到官服中年扑过来,大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狠厉,随即竟不躲不闪,直接挥起大刀正面迎了上去。

    二人交手只在电光火石间,然而这次刀棍对撞的结果却是出人意料了:只见那柄大刀和官服中年的两只凳腿相击后,高大身影居然完全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武器,以至于整个身子都横飞了出去。

    “哼哼……啊,不好!”

    见此情景,官服中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然而还没等他再进一步发动攻势,横飞出去的高大身影居然直接断成了两截,同时一道有些瘦削的小巧身影如同一道黄影般从其中猛然窜出,同时双手在腰间一抹,便手持着两柄匕首,朝着官服中年的胸口猛地扎下。

    见此情景,官服中年顿时被惊得魂飞天外,只得舍了手中的短棍,双手在胸前交叉着护住。二人的身影在空中快速地交错了一下,随即各自落在了地上。

    “好小子!”

    官服中年站稳后,脸色难看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双臂,此时上面赫然插着两柄匕首,而且伤口处此时竟然有些发痒。

    直到此时,场内的众人才反应过来。不过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因此倒是没几个人表现出多么失态的神情,只是谨慎地站在一起,有几个人甚至还从腰间抽出了佩剑横在身前。

    “好阴毒的小子,居然还用毒了!”

    没有去管其他人的反应,甚至没有关心自己的伤口,官服中年只是冷厉地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五尺的小个子,随后笑了起来。

    “这种感觉,是江湖中最常见的软筋散吧。不过如今你已经没有武器了,在药力彻底发散之前杀掉你,然后再离开这里,对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听了对方的狠话,小个子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双手一拉,摆了个长拳的架势。

    “不知死活!”

    见此情景,官服中年深吸一口气,随即双拳一捏,挽了个拳花,就朝着小个子劈面砸下。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自己面前之人居然不闪不避,双手直挺挺地朝着自己的双拳伸来。

    “这小子是想和我对拳,这番是死了!”

    看到小个子近乎送死的形为,官服中年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一丝喜色。然而小个子双手一弯,居然直接打了个花,随后把其双肩直接送到了官服中年的拳下,同时两只手臂探到中年怀里,猛地朝上一挥。

    唰!

    只见一道紫红色的疾影飞速掠向上方,其力道之大,甚至钉在了房顶上,发出了“笃”的一声闷响。

    同时小个子也被官服中年结结实实地两拳砸在肩头,整个人都被砸得倒飞了出去。

    反观官服中年,并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反而倒退了两步,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摇摆了两下,一头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