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江河入海，倦鸟归笼
茫茫沙海，没有生命的迹象。滚烫的风携了尖锐的沙砾，划过每一寸裸露的肌肤。
“作为教授，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说话的是个瘦削的男人。古铜色的身躯，布满了老茧和伤疤。
“谷地常年……温和干燥，空气流动性好……适合……适合散热。”
驼背之上，教授的回应若有若无。
“说的什么……听不清楚——”
“求你了，在到地方之前，千万别死……听到没有！”
男人的雇主——弗里曼大学的教授，几天前拖着虚弱的身体到了男人的村子，开出高价只为找一个能带他去赛恩斯沙漠谷地的向导。村医说他腹部的伤口很深，发生了严重的感染，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很快就会丧命。
听到人们要把他送到县城里去，温文尔雅的教授发了疯一样地挣扎抗拒，直到吐出漆黑的血，在床上嘶吼哀嚎。他把报酬抬到了天价——高到了村子里的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花完的地步。就这样过了一天，报酬还在增加，却没有人敢去应答。
夜深人静的时候，男人找到教授，偷偷接下了悬赏。当晚，他偷了商队的骆驼，把教授送上驼背，仓皇离了村子。
想必没有人比他更需要这笔钱了。
他叫比尔，生于赛恩斯荒漠的普通家庭。他的母亲在生下妹妹后便离开了人世。后来，妹妹得了怪病——言语不清，间歇性意识丧失，皮肤上出了绀青色的疹子。村医束手无措，只好建议去城里看病。
县城离村子太远，即便到了城里也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千难万难之下，他们选择了弃疗。
自此，父亲变了样。挥霍无度，嗜酒成性，一旦喝得烂醉，就对妹妹又打又骂，说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与其治病，不如早日结果了这个畜牲！”
那天，面对父亲的刀，年幼的比尔将妹妹护在怀里——颤抖，哭泣，求饶。
他怎样都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在他的面前，将刀砍向自己的脖子，选择了自我了断。
火焰之下，他们成为了孤儿，村子里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妹妹的怪病也好，哥哥比尔弑父的嫌疑也罢，人们达成的共识只有一个：让他们自生自灭。
为了生存，比尔什么都做过。从擦鞋，卖报，到搬运工，修车匠。不论走到哪里，他总会把妹妹带在身边。尽管妹妹的模样会搅黄他的生意，他自己却不以为然。他们经常挨饿，很多时候只能吃主顾们施舍的剩饭，有时甚至连剩饭都没有。
后来，商队进了村子，队长莫拉里提收留了在饥饿中挣扎的兄妹。他让比尔管理商队暂留在村里的骆驼，并答应比尔，如果商队赚了足够的钱，就送妹妹去城里治病。
似乎一切都好转了，村民们对待比尔兄妹的态度，温柔和善了不少。比尔努力工作，把骆驼养得健硕而又精神。因此，他不止一次受到了队长的夸奖，还拿到了丰厚的报酬。慷慨的莫拉里提队长，大手一挥，决定给比尔和他的妹妹盖一间大棚子，让他们就此在村子里安定下来。
苦难，在商队离开以后卷土重来。人们依旧把比尔兄妹视为怪胎。可怜的比尔，活计又一次难做了起来。他不光要照顾妹妹，还要顾及圈养在大棚里的骆驼。为了买得起草料，他几乎全日无休，怎奈草料越来越贵，最终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于是，他和骆驼一起，一天天憔悴消瘦了下去。
自此，村子里的人对兄妹俩的厌恶，可谓到了极点。某天，有人趁着比尔兄妹不在的时候，拆掉了棚子，还杀死了商队的骆驼。比尔向村里的守卫讨要说法，怎奈那些人像踢皮球一样打掩护，就是不肯追查事情的元凶。等商队回来，发现寄养的骆驼全部死亡，队长莫拉里提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蕃茄。作为受害者，比尔成了被告。最终，村长以渎职为由，判比尔兄妹原价赔偿商队的骆驼。
他没有钱。也赚不到钱——人们质疑他的品行，村里已经没有苦力活儿留给他干了。一连好几天，他都在村中游荡，结果是分文未得。后来，他彻底堕落了，开始小偷小摸。只要被人抓到，就会挨一顿毒打。他的身体，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妹妹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支柱。随着妹妹的身体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长越来越短，比尔也越来越频繁地想到自杀。
这天，正当他准备偷仓库的时候，从守卫的口中，他听到了教授开出高价聘请向导的事情。
暗淡的眸子，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光。
莫拉里提是他的恩人，可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安置好妹妹，孤身冒了险。一路上，他一直在做梦，幻想着到了城里，妹妹的病得到有效治疗，幻想着妹妹能像村里富裕家庭的女孩子一样，去城里面读书。幻想着他跟莫拉里提和解，随着商队一起，发展自己的事业……
一切幻想，皆因教授愈发虚弱的身体而远去。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害怕回村，更惧怕村里的人将怒火转嫁给他的妹妹。一路上，他时不时开口说话，以确定他的雇主是否还活着。
然而这次，教授再也没有回复。比尔爬上去看，发现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他搜遍了教授每一个衣兜，每一个角落，还将行李翻了底朝天——没有钱，一分都没有。
比尔彻底疯了，愤怒让他的视线变得忽明忽暗。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另外一个村子。他将教授随身携带的研究记录连同设备一起，卖到了废品回收站。
自此，在赛恩斯村，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比尔兄妹了。
……
很多年后，村民在拆除一间废弃仓库时，发现了两具不明身份的骸骨。
他们紧紧相拥，地上散落的，是犄角旮旯的零钱。
“作为教授，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说话的是个瘦削的男人。古铜色的身躯，布满了老茧和伤疤。
“谷地常年……温和干燥，空气流动性好……适合……适合散热。”
驼背之上，教授的回应若有若无。
“说的什么……听不清楚——”
“求你了，在到地方之前，千万别死……听到没有！”
男人的雇主——弗里曼大学的教授，几天前拖着虚弱的身体到了男人的村子，开出高价只为找一个能带他去赛恩斯沙漠谷地的向导。村医说他腹部的伤口很深，发生了严重的感染，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很快就会丧命。
听到人们要把他送到县城里去，温文尔雅的教授发了疯一样地挣扎抗拒，直到吐出漆黑的血，在床上嘶吼哀嚎。他把报酬抬到了天价——高到了村子里的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花完的地步。就这样过了一天，报酬还在增加，却没有人敢去应答。
夜深人静的时候，男人找到教授，偷偷接下了悬赏。当晚，他偷了商队的骆驼，把教授送上驼背，仓皇离了村子。
想必没有人比他更需要这笔钱了。
他叫比尔，生于赛恩斯荒漠的普通家庭。他的母亲在生下妹妹后便离开了人世。后来，妹妹得了怪病——言语不清，间歇性意识丧失，皮肤上出了绀青色的疹子。村医束手无措，只好建议去城里看病。
县城离村子太远，即便到了城里也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千难万难之下，他们选择了弃疗。
自此，父亲变了样。挥霍无度，嗜酒成性，一旦喝得烂醉，就对妹妹又打又骂，说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与其治病，不如早日结果了这个畜牲！”
那天，面对父亲的刀，年幼的比尔将妹妹护在怀里——颤抖，哭泣，求饶。
他怎样都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在他的面前，将刀砍向自己的脖子，选择了自我了断。
火焰之下，他们成为了孤儿，村子里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妹妹的怪病也好，哥哥比尔弑父的嫌疑也罢，人们达成的共识只有一个：让他们自生自灭。
为了生存，比尔什么都做过。从擦鞋，卖报，到搬运工，修车匠。不论走到哪里，他总会把妹妹带在身边。尽管妹妹的模样会搅黄他的生意，他自己却不以为然。他们经常挨饿，很多时候只能吃主顾们施舍的剩饭，有时甚至连剩饭都没有。
后来，商队进了村子，队长莫拉里提收留了在饥饿中挣扎的兄妹。他让比尔管理商队暂留在村里的骆驼，并答应比尔，如果商队赚了足够的钱，就送妹妹去城里治病。
似乎一切都好转了，村民们对待比尔兄妹的态度，温柔和善了不少。比尔努力工作，把骆驼养得健硕而又精神。因此，他不止一次受到了队长的夸奖，还拿到了丰厚的报酬。慷慨的莫拉里提队长，大手一挥，决定给比尔和他的妹妹盖一间大棚子，让他们就此在村子里安定下来。
苦难，在商队离开以后卷土重来。人们依旧把比尔兄妹视为怪胎。可怜的比尔，活计又一次难做了起来。他不光要照顾妹妹，还要顾及圈养在大棚里的骆驼。为了买得起草料，他几乎全日无休，怎奈草料越来越贵，最终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于是，他和骆驼一起，一天天憔悴消瘦了下去。
自此，村子里的人对兄妹俩的厌恶，可谓到了极点。某天，有人趁着比尔兄妹不在的时候，拆掉了棚子，还杀死了商队的骆驼。比尔向村里的守卫讨要说法，怎奈那些人像踢皮球一样打掩护，就是不肯追查事情的元凶。等商队回来，发现寄养的骆驼全部死亡，队长莫拉里提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蕃茄。作为受害者，比尔成了被告。最终，村长以渎职为由，判比尔兄妹原价赔偿商队的骆驼。
他没有钱。也赚不到钱——人们质疑他的品行，村里已经没有苦力活儿留给他干了。一连好几天，他都在村中游荡，结果是分文未得。后来，他彻底堕落了，开始小偷小摸。只要被人抓到，就会挨一顿毒打。他的身体，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妹妹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支柱。随着妹妹的身体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长越来越短，比尔也越来越频繁地想到自杀。
这天，正当他准备偷仓库的时候，从守卫的口中，他听到了教授开出高价聘请向导的事情。
暗淡的眸子，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光。
莫拉里提是他的恩人，可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安置好妹妹，孤身冒了险。一路上，他一直在做梦，幻想着到了城里，妹妹的病得到有效治疗，幻想着妹妹能像村里富裕家庭的女孩子一样，去城里面读书。幻想着他跟莫拉里提和解，随着商队一起，发展自己的事业……
一切幻想，皆因教授愈发虚弱的身体而远去。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害怕回村，更惧怕村里的人将怒火转嫁给他的妹妹。一路上，他时不时开口说话，以确定他的雇主是否还活着。
然而这次，教授再也没有回复。比尔爬上去看，发现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他搜遍了教授每一个衣兜，每一个角落，还将行李翻了底朝天——没有钱，一分都没有。
比尔彻底疯了，愤怒让他的视线变得忽明忽暗。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另外一个村子。他将教授随身携带的研究记录连同设备一起，卖到了废品回收站。
自此，在赛恩斯村，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比尔兄妹了。
……
很多年后，村民在拆除一间废弃仓库时，发现了两具不明身份的骸骨。
他们紧紧相拥，地上散落的，是犄角旮旯的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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