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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这里是进化实验室,那么……(下)

    很快我就知道那是什么了,培养室是福尔马林气味的来源之一(另一个来源是标本室),不大的白房子里立着数十个玻璃罐子,大多已经蒙了尘。

    陈尤道按下门口的一个按钮。它似乎启动了什么东西,嗡嗡声从培养室的每一面墙壁外传来,估计是管道一类的设备。

    不过数十秒间,玻璃罐内就已全部注满了浅黄色的液体。那人指着这些明显是一模一样的罐子,要我从中选一个。

    我问,这些有区别吗?那人说,虽然它们确实并无区别,但这是体现你个性的最后良机。我问这人你要对我做什么?!

    这人说,你不必知道,然后从那个寸步不离的包里翻出两丸药让我吃下去,我问这是什么,这人说,你吃了,或者我给你打进去,自己选吧。我把两丸药一同吃了下去,然后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一个玻璃罐子之中了。还能顺畅地呼吸,这液体应该是呼吸液之类的东西。

    仍然全身使不上力气,我估计那人在呼吸液里加了前面注射过的脱力剂,这名字是我起的。

    透过一层淡黄的滤镜,我看见培养室的铁门关着,室内没有一个人,除了我以外。一个显示源正对着我,主摄上闪烁着红光,显示着有人正在实时监测这里。

    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什么也没穿,但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那人之前就在我昏迷时脱光过我的衣服,我懒得想象那人对我干了些什么。

    .写到这里我才发现,我好像一直不清楚那人的性别,说不定那人压根没有性别,只是个通不过图灵测试的傻AI。其实我这时感觉相当不错,在母胎的羊水中或许也是这种感觉。

    应该是在显示源那头看见我醒来,没过多久,那人就进了门。考虑到还不清楚那人的性别,我微微扭转身体,虽说我知道,如果那人真的有这想法,我现在应该出现在那人养性奴(如果有)的地下暗室,除了脖子上的铁链外不加任何装饰。

    那人一眼也没看我,按下门口的另一个按钮,一阵嗡嗡声后天花板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只弧形的奇怪设备。那人又在门口输入了什么,那个圆弧就紧贴在装我的圆形玻璃罐上。

    那人说,扫描仪调试不易,我你也不用回避,现在面向这台机器,我可没有那种怪癖。

    无力反抗是既定的,我挺顺从地面向那台被称为扫描仪的机器。它从土及下地扫过我,然后开始语音播报,虽说用的是那人唱赞歌的语言,我听不懂。

    那人听完后很满意地点点头,推开门出去了,后面相当长的时间里我都再没见过那人。

    罐中的生活如炼狱般漫长而煎熬,培养室的顶灯开了关,关了开,应该是白天开晚上关。

    靠着开关灯时间,我大概算出了这一段时间的长度:两天。第三天开灯后约一个小时,那人又进来了,看起来相当地兴奋。

    那人按下按钮,包裹我两天之久的液体尽数排出,我像之前在历史书中看到的被拍卖的女奴一样缩在罐子的角落。

    那人站在罐子前,说,今天就是对你的改造开始的日子。到了下午这个点,你的意识就将被彻底摧毁,而我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重新培养你的意识,让你成为真正的人!

    无论你如何顽固,如何狡诈而粗野,如何地动用你的小聪明与我们斗,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下午三点之后,你就会忘了过去的一切!然后,那人就癫狂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扭曲而时时破音的声线咏唱那首赞歌。

    我明白那人的意思。把一个人丢进黑屋子,封住她一切的知觉与行动.然后清空她的过往。这个人现在是我。

    陈尤道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个无比卑劣的疯子将清空我过往的一切,把我变成一个只听命于这个人自己的傀儡,就像那些木然的鼠人一样,我将要死了。我的遗言是,我叫粟安。

    就在我喊出这句话的同时,罐子中开始注入新的液体。我想屏住呼吸以阻遏它的侵入,但人是不能通过屏住呼吸来自杀的。

    这种无色的液体顺着口鼻涌入我的身体,我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开始分崩离析,变成一堆噪点。嗡嗡声变得细弱,终于消失了。

    嗅觉和味觉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周身的液体似乎也在消失,其实是我正在失去触觉。

    我好像灵魂飘行在空中,确切地说,是飘行在虚无中。我的一切感觉都被阻断,好像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还活着

    有一个证据!我的回忆!我拼命地回想一切在事,从当下到刚刚出生。

    我最久远的回忆已经开始分前离析,然后是近处一些的,我学会弹奏《小星星》;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我画的第一幅画;我写的第一篇日记;我学数学、物理和地理、历史,我孩提时代的欢笑与悲伤,我青春时代的愤怒与释然;我头一次同苏梅吵架(被罚写了的第一篇检讨书),苏梅绝望的那张脸;我得到公输剑,流着泪向森林深处跑去;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体味各式各样的情感,度过了孤独却也无实的五年;我与不邀而至的张利民聊了一夜加入了方舟会;我的战斗与友情,我所珍视的,所厌弃的,一切的一切,像冰融化成水失去,像水蒸发为汽,彻底消失。

    我最后的回忆是身处液体之中的感觉,如同目肠羊水里的婴孩。我又越感觉的记忆也无影无踪。我喊出最后一句话,我叫粟安。

    粟安,我的名字。

    Sakanmee——畸化人;UHakanmee——进化人;Anm/kanmee——兽化人;Normkanmee——人类,我的名字来自四个人种,我才意识到。

    红色

    黑色,SA>,紫色,

    ,蓝色,。正在我一切的回忆消失之际,一颗明亮的流星点亮了我的名字。

    这图景与我在北风山的弥留之际见到的一样,但现在无比清晰。流星闪耀着各色光芒,将我脑海中的一片虚无尽数点亮。

    、代表我名字的四个字母重合,流星在意识之海自由驰骋。行字投射在我脑海中,ULTRACONSCIOUSNESS.VIO、0,超级意识。

    我真的是超级意识的拥有者,也许是唯一的拥有者。我的过往在一瞬间恢复。又一行字出现:检测到恶意回忆修改操作,己自动启用意识备份。超级意识客体己完全启动。

    随后又是一段长长的文字,它的开头是:亲爱的女儿://你好?

    我把完整的内容抄在了下面。

    亲爱的女儿:

    你好!当你读到这段预置的文字时,我们在你体内(这个词其实不恰当)存放的超级意识客体应该完全启动了。

    我们提前改造了你的大脑,并开发出了第一套人脑利用的操作系统一超级意识客体,接下来我将为你介绍这套系统完整的用法。

    “流是”其实是一个移动光标,你可以用它选择所使用的功能:录入处理,意识内容管理。

    “录入”能让你的记忆过程可视化,还有一定的加快记忆功效。

    处理能让你的思考过程可视化,而且能极大地加快你思考的效率,

    意识内容管理能让你修改和封存自己的回忆,还可以创造新的意识主体或者说人格。在它们运作时,你可以担任旁观者。

    这个系统只是你学会利用自己的开始,是一个辅助性的工具,你得学会独立地开发自身的意识,从而将本我升格为超我。

    按照计划,我们也许终生都不能见上一面,但我在你的脑海中预存了一些你记事前的有趣瞬间,还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祝一切都好。

    你最亲爱的母亲朱欣纪三十一年五月五日,你的生日

    感谢我最最亲爱的母亲,她几乎把我再生了一遍。如果有两个人既是我的亲生父母又是我的再生父母,哪怕我从来未曾见过他们一面,他们也应该是我最亲的亲人。

    我随手做了个新生婴儿的人格(甚至有模板感谢天府下最好父母一万遍)用上,自己开旁观看戏。按照超级意识提供的时间,现在正好是下午三点整,也就是陈尤道原本计划将我改造完成的时间。

    旁观者模式里我能获得感觉,但不能直接操控身体,其实获得什么感觉也完全取决于现在操纵我身体的这个婴儿。

    陈尤道把我弄出罐子,给我擦拭全身的液体,替我穿上衣服就是先前那套婚纱,又教会我走路。

    在超级意识的帮助下,我学得很快,还学会了叫这人的名字。这人让我管这人自己叫“亲长”,应该是“亲近的尊长”的意思。

    一个甲人敲门进来叫,这人让我不要随意走动,把我放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就忽忽离去,根据超级意识的分析,这人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要去开会。简直是天赐的良机,我可要脚底抹油了。机会在这里,我得seizethemoment

    我夸回控制权,环视四周,没发现明显的摄像头或者显示源,其实只要我行动够迅速,摄像头和显示源都没有什么用。

    我三下五除二取下盔甲,披挂太难就用个袋子装上。用头盔一下解决掉门口的甲人,我两步钻进电梯,按键上地面,速通了自己之林,钻出暗门。

    出于对办公室外可能会有的旁人的提防,我翻窗出了政府大楼,钻进爬山虎中用它挡着脱下了不便的裙装,披上胸甲和好穿一些的腿甲,虽然这浪费时间,但我可不想失去必须的防御,以一身内衣示人,虽说这城市里也没多少人。

    然后就是紧张刺激大逃杀了,我往能看见的建筑密度最低的方向狂奔而去,借助随处可见的植被尽量遮蔽身形,顺带放倒一个猿猴人,穿上它脏污破旧而满是毛的衣服。

    在到处都是追兵的情况下,让自己变成追兵显然是最经济的选择。我的行动迅捷无比,不可能有人在我已经隐去身形前找到我。

    大概到了近郊,路上已经能见到行色匆匆而东张西望的甲人了,无疑它们是被派来找我的一队甲人跑了过去,我钻进废弃的大楼隐蔽身形,然后伺机从窗到窗逃生。

    这么大个城市找我一个其实无异于大海捞针,这群傻子爱捞就让他们捞去吧。地上躺着一辆蒙尘的电摩,我把它抬起来,录入超级意识。

    几乎瞬间,我就掌握了修理电摩并让它跑起来的技术。我弄来一个生锈的螺丝刀,是从坏掉机器人的螺丝刀机械臂上卸下来的,在一分钟之内排除了电摩的故障。过于简单了。

    我启动电摩让它飞起来,享受飞翔的感觉,奇妙无比,虽说五十多年没充电的电摩只有一丝电。在现代千里龙驹的加持下,我仅用十分钟就出了城遥遥领先于追我找我的进实傻蛋。

    现在是三点二十二分,我的肚子居然有些饿了,后来我才发现是使用超级意识所致。

    出了城就是山,他们已经不可能找到我了。我在超级意识提供的记忆库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地图,得知了目前的位置。

    按计算郑恒他们可以在今天到达这附近,我找了个至高点坐在上面俯瞰地面,一边穿好了全套铠甲,但这时我居然已经饿得快走不动路了,这时我才意识到,使用超级意识非常耗体力,但貌似有些晚了,尤其在我的红莲装束非常显眼的情况下。

    我很费劲地干掉了一头鹿,不敢生火,只能用铠甲自带的小刀(杀鹿也用的是它)割下一点吃生的充饥。虽说这刀是肘击物理外挂,但用时切肉似乎有点过于困难了,虽说吃生肉才是更为困难的事。山下已经能见到成队的黑点,甲人们出城了。

    其实我的逃跑计划有一处疏忽.我选择了离城外最近的方向,按理说,陈尤道应该让所有,至少是大部分甲人都往这个方向找,但这个笨蛋没这么做。

    我藏身于一株树后,一边用力地嚼着生肉一边看着它们作徒劳无功的寻找,享受自由与新生。

    我看到他们了。我在山顶平但些的地方启动电摩,用它最后的电量在我所要等的人正前方完美落地,应该帅气无比。

    四个人惊讶无比,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也说不明白我就只说了一句,进实追兵不久到。距他们出发己有十三天,以大黄的速度,我估计他们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一打左右的甲人追了过来。我把头盔的面罩合上,赌一手进实的傻子们绝对没见过我全幅武装的样子。我不清楚甲人的甲是由什么构成,感觉是介于外骨骼和角质的一种材质,剑刃刺入会费一点力。

    它们真正恐怖的地方是恐怖的力量,在我几天前简短的体验中,它们的力量不在我之下,我没法用盾把它们扫开。

    最重要的是,它们不惜命,几乎是纯粹的战斗机器。鼠人是惜命的。遇到强劲的对手会本能地避让,基本上算是乌合之众,可能只有经过训练才能参与战斗,比如甲五军,而甲人们可以说是天生的战士。

    我吃下的生鹿肉还没消化,没什么战斗力,就在巨狮身后观战。他们四人人手一把马刀,坐拥最好装备的我却只能当腿部挂件。

    他们和进实精锐交战显得有些吃力,好在大黄还是一下一个,没多久就让它们变成了十二坨肉泥。

    我挤着坐上了狮子,刚好夹在郑恒和苏梅中间。狮子从晌午狂奔到傍晚,我给几人讲了半个下午的精彩经历。

    到达一处路口,郑恒说要与我同去,顺道回实岩山探个亲。分开的地方离北风山也就五六天路程,考虑到苏梅和朱虹都会骑兔子,她们回去的时间可能更短。

    我问苏梅她以前和靳兰的关系,她说,其实后来我一直在思想斗争,最后发现,相比于繁衍,还是真爱更重要。

    我问她,那你和他不是真爱么?她笑笑,没回答我,我以前一直不清楚这点,只是觉得苏梅和陈清竹不过好友而已,现在一想,才发现不对劲。

    其实靳兰人怪好的,谁知道他爱的人根本不喜欢男人呢。哦最后问苏梅,如果靳兰是女的,你会和她在一起吗?苏梅再次笑而不语。看来在情感方面,他们都觉得我是小孩子。

    六月三日最后的时间,我是和郑恒度过的。他说,当初我们聊超级意识,你还说不可能来着,所以人一定要有自信。

    我挺信服地点点头.他给我一个人讲他们的见闻,说大工业气派无比,但进不去,到处是甲人和机器人守卫,他们刚一接近就被攻击了,让追了十公里不止。

    他又说最近进实压力值越来越大,一路上他们遇见十几支进实的清剿军,巡逻部队更是不计其数,城市密集区的交通世都恢复了。形势确实严峻了不少,我附和。

    他讲完见闻,又问我,一路上想我没。其实偶尔还是想过的,但这话不能跟郑恒本人说,我就说抱歉,一次也没有。

    他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说,亏我还想你了呢,早知道不想了。我说,真的?他无比笃定地点点头,说,父亲能不想他女儿么。

    抱歉,我父亲还活着。反倒是你,要不要认我当干妈,我怼回去

    我感觉他真的有想我,原因不好说,可能是第六感。他一向是不流露真感情的,但在我这里总是真实一些。这也许是一个理由。

    在乎我的人越来越多,以致我不能再随意牺牲自己了,六月三日这一天,就是我感到羁绊的开始,也有可能是我愚考方舱之“爱”的开始。

    六月十二日,也就是今天,我已经见到何七华了,但六月三日这天,我无比地想念她还有靳兰和黄金甲,即使我与后两位认识不过数日。记于六月十二日,由于这一天整天我都在写这个,所以六月十二日没有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