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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少年夜仗剑

    绣楼往左数第四间,有个“怜美成衣铺”。

    老板娘是个蜂腰翘臀的大胸美妇,此刻正在裁剪一件男士对襟。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长得艳而不俗,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自然而然的贵气,无论笑或者不笑,说话或者不说,都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姓阮名梦冉,便就连名字都让人想入非非。

    阮梦冉身旁站着个少女,和苏清举差不多年岁,穿着打扮看起来很简约,但只有真正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的清贵之人,才看得出她一身装饰的不俗。

    她姓梁名容音,虽是外地人,却很小就搬到了凤凰集养病。

    “师父,晌午铁匠铺好大动静。”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听起来分外的舒服。

    “臭道士阴谋算计一个接一个,惹得臭打铁的不痛快了。”阮梦冉眼波流转,格格娇笑着说,“天地问心,才知苏清举剑骨卓绝,有此等禀赋,说不定会有那么一家肯收了他。”

    “真的?”梁容音双睛微亮。

    阮梦冉斜眼看徒弟:“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你与他少有交集,为何如此关心他的命运?”

    “当年太祖从马上征得天下,”梁容音细声说,“于兵家圣地武岳山封禅祭告天地,奠武国之风,因此大魏重武轻文,被南国嘲笑我们是蛮夷之邦,直至苏家祖横空出世,其诗、词、歌、赋、经、史、集、注等,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书法一道更是当世一绝,十七岁便高中状元,二十一岁游学南国,半年后,在文山海会上大笑,众人问他何故发笑,他说南国没有读书人,随后当场留下‘诸圣石刻’,文气冲天引得白日显星,震惊南国文坛,大魏从此扬眉吐气,作为我朝大文豪的九世孙,我不希望苏清举泯然于众。”

    阮梦冉笑容不变:“臭道士的手段虽然下作,但一身修为通天,在他的威慑下,敢收苏清举的实在不多,此事在我看来,反倒是打草惊蛇的一步死棋。”

    梁容音蹙眉,忽闻细微鸣响,她若有所感,向铁匠铺的方向看过去。

    “都说臭打铁的像个教书匠,”阮梦冉喃喃说,“没想到他不止长得像,也很有教人的本事。”

    ……

    夜晚。

    苏清举等童养媳睡熟,把短剑别在腰上,背上截瀑,出门直奔山神庙。行至一个三岔路口,就见路牌下站着个黑脸男人,他一怔认出了人来,忍不住喊道:“二叔?”

    苏长盛背着赡口的粗绳扁担,腰挎柴刀,走向侄子沉声说道:“你下午只说有办法,你婶婶以为你同意了徐家的条件,二叔却知你性子,是素来不肯妥协的,料你是存了别的心思,二叔怎能让你独自冒险!”

    苏清举胸中滚烫,三年前爹娘归天,二叔不顾婶婶的反对,把本来要给堂兄上官学的钱拿来“买地修坟”,二老这才得以保全尸体入土为安,否则按照魏律,尸体无处可葬便须烧掉,大魏极重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据说火葬之人,魂魄下了地府无颜面对父母,会死不瞑目。

    “好,那便同去!”

    叔侄两个便往那乌灵山奔去,苏清举一面赶路一面问:“二叔可知那些匪贼来路?”

    苏长盛道:“坊间盛传,乌灵山盘踞着一伙凶残霸道的剪径凶徒,被劫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多次搜山却毫无所获,听说府尊大老爷差点为此丢官,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山神庙香火怎样?”苏清举又问。

    “早几年倒是还行,”苏长盛想着道,“自打有了那个传闻,就没什么人再敢登山了,现下想是荒废了吧。”

    半个时辰后,叔侄两个终于赶到了乌灵山脚下。

    苏清举远远眺望,此山高耸入云,迷蒙的暗雾直如妖煞之气盘绕,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苏长盛目露忧虑,此山看来诡谲凶险,若是儿子没救成,反倒把侄子给折进去,九泉之下,要如何向阿兄交代?

    苏清举若有所觉,对着二叔笑了笑,已大踏步进山。

    苏长盛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穿过一段异常难走的山路,翻过一道山岗,前方赫然出现高达百余丈的缠绕并生的扶桑树,其树冠遮天蔽日,但已完全枯萎,树枝枯黑干裂,看来就好像妖魔的爪牙般狰狞可怖。

    那山神庙就在树下。

    庙门洞开,庙中有火光,映出几个人影。

    叔侄对视一眼,悄然潜到旁侧,从窗口看进去。

    庙内脏乱遍布蛛网,神龛前,三个粗莽大汉围着一锅肉大快朵颐,苏明玉就被绑在柱子上,嘴里边塞着布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受过了一顿毒打。

    眼看儿子受到这般苦楚,苏长盛眼睛血红,抽出柴刀就要冲进去跟贼人搏命,苏清举连忙将他拽住,示意他稍安勿躁。

    背对神龛的大汉满面络腮,脸上还有道疤,更添狠厉。他一面嚼着肉,一面吩咐:“你两个吃完到山下看看,那苏家的人来了没有。”

    另两个点头哈腰地应了,其中一个嘿嘿道:“二当家的,徐老爷可说了,这五百两都是咱们三个的,拿到钱咱们就去城里快活快活。”

    另一个露出会意的笑容:“还是二当家的照顾我们,只带了咱两个,这么简单的买卖,多来一个,可是要少分好多钱的。”

    庙外,苏清举眼珠子一转,取了个粗木盒子出来,对着苏长盛耳语几句,后者点头,接了盒子,悄然转到庙门前,大踏步走入庙中。

    三个匪贼皆愣了一下,苏明玉惊喜地又哭又叫:“阿爹救我!”

    “我儿别怕,爹来了!”

    苏长盛说着就要上去,两个匪贼眼疾手快抄起家伙架着苏明玉,“老东西,钱呢?”

    “五百两交票,都在里面。”苏长盛把盒子捧出来。

    “丢过来。”匪贼大叫。

    苏长盛抡起胳膊,却往上方椽架掷去。

    “老家伙,你……”

    那盒子碎开,却落下一蓬石灰粉,三个匪贼正好抬头,眼睛被糊个正着。也就在此时,苏清举从窗外翻身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剑光宛若流星,截瀑以迅雷之势从刀疤男的脖子侧面穿过去。

    刀疤男临死反扑一刀,被苏清举抽剑旋身躲避,剑锋顺势抹过第二个匪贼的脖子,第三个匪贼被滚烫的血液炙得发慌,扭头就朝门外逃去,苏清举紧追两步,剑光乍起,剑锋毫无阻碍,那匪贼的头颅就冲天而起。

    苏长盛抓着柴刀,本已要冲上去搏命,眼看侄儿施展雷霆手段连杀三人,不禁呆在原地。

    那头颅“骨碌碌”滚到苏明玉脚下,他似是终于回过神来,骇然尖声叫道:“清举,你杀了人……”

    苏清举甩去剑上血迹,只觉胸中块垒尽去,畅快不已,忍不住大笑一声:“大丈夫提剑杀人,有何不可?”

    “杀人是要吃官司的!”苏明玉怒道,“若因你之故害我落第,我定与你没完!”

    苏清举爱不释手地擦拭着截瀑,不以为然道:“堂兄宽心,这些匪贼没有籍契,甚至很可能是通缉犯,杀了也不妨事的。”

    苏长盛给儿子松绑,见儿子还要再说,皱眉抢断:“有话回去再说。”

    三人行至门口,庙门突然阖闭。

    “吃吃吃,吃了你们。”

    神龛处同时响起个怪笑声,叔侄三人悚然一惊,齐齐扭头,只见神像旁不知何时出现个中年男子,他的面相极是怪异,看起来与常人相去甚远。

    “你是谁?”苏清举眯眼。

    男子只是怪剌剌地笑着。

    苏长盛凝神看神龛,只见里面供奉着个鸦头人身的神祇。这神祇外披一件黑色羽衣,与中年男子身上那件如出一辙,便似是想到了什么,满面惊容道:

    “传说乌灵山的扶桑树孕育有神禽,前人建庙,奉为守山神明,称鸦神君,尊驾难道就是……”

    未等他把话说完,那中年男子目中射出幽幽的红光,叔侄三人神智昏聩,瞳孔涣散,神情痴呆,中年男子贪婪一笑,突然扑出去,身体一扭,体表寸寸开裂露出节肢、甲壳,哪里是什么鸦神君,分明就是一只蜈蚣精。

    这蜈蚣精长有三丈,自那梁上“沙沙”攀爬,来到三人头顶,“嘶”一声,遍布细齿的口器便猛然咬向苏清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