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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第三境,妙化

    外间发生的种种情形,苏清举不是没有感应。但他的破境已到了极微妙的时刻,根本停不下来。即便停下来,他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再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连夜的破境,已让他的精力濒临枯竭,加之又发生了阿白被人引走这种意想不到的变数,他处在一个必须破境,以灵神境界的升华补充精力,应付接下来的危局的境地。所以不管外面伤亡怎么惨重,他都无法停下修炼。

    但面对如此危局,他反而遁入到了一种“无我无识”的境界,功法仍在自然运转,“金龙吸水”仍在源源不绝地吞吸灵力以改造真气的质性,但有一部分意识却自然下沉到了心内虚空,落在遗迹孤岛之上,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的混沌虚无,洞见了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在一种绝对真实的角度,视距被放大、显微到无数倍,跟着又大而化小,小而化无,正在这个瞬间,周身奔涌的真气,在第六式“四面狂歌”几乎圆满的推动之下,终于彻底完成转化。

    灵神境界的飞升加之瞬间的感悟,让他对剑道的理解上升了一个大台阶,同时因为破境而引发的小规模的灵力潮汐的反哺,填补了他缺失的精力,神采奕奕地睁眼,拔剑斩出。往常出剑时,至多是将多道剑气凝聚起来,形成犹如剑光般的外状,但与剑道第二境“剑光分化”却还相去甚远,只是看着相似而已。

    这次出剑,他立刻察觉到不同,首先是剑气的数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水准;同时出剑的瞬间,手腕便自然以奇异的幅度抖动,使多道剑气处于同一个水平面,寻找虚空中的同一水平线的漏隙,这些剑气先后而出,跟着相互吸引融合,最后就凝聚成了薄薄的丝状。

    苏清举也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自己突破了剑道第一境——剑气成丝。

    多少剑修一辈子都领悟不到这个境界,苏清举如果不是在破境时面临着巨大压力,未必能得到如此多的感悟,只能说祸兮福所倚。

    说时迟那时快,剑气无声无息斩出,袁婉儿在生命受到巨大威胁下,本能地认出了“剑气成丝”,心中想到苏清举的年纪,一瞬间又惊又骇,又因为恐惧而失去力气坐倒在地;而失去法力的钳制,钟闵柔也掉在地上。

    剑气无声无息掠过二女头顶,两个绿鳞鱼妖一愣时,身体已经被切割开来,它们低头一看,细细的血线还凝着鲜血不掉落,用爪子一抹,还困惑地挠头,微一扭头看同伴,上半身因此没能再支撑住,掉了下来。

    两个鱼妖之后,是聚在清渺园的上千虾兵蟹将,它们也在迷迷瞪瞪的情状下,身体被剑气切割而过而不自知,然后一个一个倒地身亡。

    几个呼吸间,攻入清渺园的外敌便全军覆没。

    袁婉儿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心神被莫名的力量攫住,恐惧爬上了她艳丽的脸庞。

    “我说了放开她,你没听见?”

    她听到苏清举的声音时,已近在耳畔,浑身一颤,扭头看见苏清举不知怎么走出了雷电力场,扶起了钟闵柔。

    “盟主……”钟闵柔快哭出来了,只是强忍着,为自己的立场稍微坚定了一些而感到骄傲,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若是死了,你一定要找到我的魂魄,因为我可是你最忠心的下属。”

    “我不能答应你一定能找到,但我一定会找。”

    苏清举微微一笑,把她扶到了房间里,温言道,“你在这休息,我去把他们打发了。”

    外面可是螭江水系众神啊……钟闵柔呆呆地看着苏清举转过去的背影,心脏不争气地狠狠地跳了一下。

    苏清举又来到门外,雷电力场早在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气领域的冲击下,似存实亡。

    袁婉儿吓得连通身的修为都忘了,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她本来是极注重形象、体面的,这一爬沾了满身的绿鳞鱼妖的血也不管不顾,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清举手中的剑。现在的是本体,她知道不可能再有别的分身,因为这具身体的记忆,就是最初的本源,死了就真的死了。

    苏清举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抬头注视漫天神座最高处,那个紫金神座上的主神。

    袁婉儿又觉出一种屈辱,一种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屈辱,她想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更高的修行境界,她想到了过去的十年的艰苦,她想到了自己放弃一切享乐,本体藏在无人知晓之处,隐遁在红尘之外,付出如此的努力和代价,难道就是为了今日丢人现眼?

    她站了起来,捏了个诀,把身上的脏污洗去,她觉察到了一种超脱生死的心境,许久不曾松动的境界的桎梏,在这一刻隐隐有所突破。

    只在这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死亡本身不叫人害怕,死亡带来的无可挽回的代价才令人害怕。”

    “哦?”苏清举把目光落回到了她身上。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对你心怀仇恨。”袁婉儿道。

    “现在你要纠正这错误?”苏清举道。

    袁婉儿轻声道:“早在我矢志大道的那一日起,俗世的情感就已决定丢弃,我想起来我是早已下定了决心的,谢谢你让我清醒过来。”她说完之后,竟然转身就走。

    她竟然变得洒脱起来了。

    苏清举回头望向钟闵柔,后者知道他的意思是询问自己要不要留人,她想了想,平静地道:“我也曾经真心地待过她,让她走吧。”

    天上众神面面相觑,螭江水系和天野盟的恩怨虽然不是袁婉儿挑起来的,但会如此迅速地演变到如此恶劣的境地,她可谓是“功不可没”。

    现在居然说走就走?

    “你去哪?”混元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强压着怒火发问。

    袁婉儿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走,嘴角轻轻地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留着你的绣花针捅别人吧,老东西。”

    苏清举没忍住笑了出来。

    混元子面无表情地抬手下压。

    一团深蓝的修罗魔火笔直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