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祁英子

    我外婆房子后面有一户人家，离的近，她家走到我家耗时2分钟，她家有个孙女和我差不多大，叫祁英子。因为离的近，她奶奶又是个爱说的，尤其是爱找我外婆说，我外婆远近闻名的“好人”，谁来我家她都热情接来送往，搞的村里面妇女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去玲子妈家里唠嗑啊”。

    我妈叫玲子，又是外婆的第一个孩子，大家就习惯了叫玲子妈。农村的老一代嫁了人的女人，几乎很少有自己名字的，别人称呼她，要么就是xx妈，要么就是老x家的，极少数能知道对方出嫁前的“闺名”。

    邻居奶奶我也是随着喊祁奶奶，她总来，祁英子就是她的小尾巴，她除了有些胆小，其她没啥毛病，还特别听我的话，我也乐意跟她玩，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

    她不上学，一直在家里帮着祁奶奶干活，我去上学她就在家干活，我放学回来她就来找我玩，好多次就在我家一起吃饭。

    很熟了之后，她跟我说，你知道吗？你每次放学回来我在家里听见你说话的声音，我特别开心。她大大的眼睛看着我闪着亮亮的光。

    我问为啥，她说我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你去上学我就在家干活等你，你回来我就心里很安全，是我最快乐的事情和你在一起。

    那时候不懂，现在想想，她爸妈离婚，妈妈远嫁了，爸爸常年不回来，没一个人养她要她，她相当于是一个父母双全的孤儿，只有祁奶奶给她吃饱穿暖，上学是没有能力了，又是个女孩子，更不受重视，能把她不缺吃穿的养大，就很不错了。

    而那时候上学的我，是她迷惘生命里的一束光，也许是我们玩的来，也许是羡慕我能上学，她把我看的很重，如果当时是出去放她家那两只羊吃草，看太阳到了我快放学的时候，她就很心急的赶回来，不论小羊吃不吃饱。

    后来我被我妈接走，那时候也没有什么联系方式，祁英子这个人，就慢慢的消失在了我的记忆里。到后来长大了回去听到祁奶奶说她的消息，最初谈了个北方的男朋友，要在南方省会买房，男孩母亲早年去世，只有父亲一个人含辛茹苦，男孩很喜欢她，和父亲倾尽所有付了首付，之后她又反悔了，说还房贷的日子太苦。

    中间也接触了个南方本地做生意的，就两边都扯着。

    后来一度为了分手和北方男孩疯狂吵架，打他巴掌，让他下跪，她们那时候同居在一起，说是有天晚上，两个人在房门口正闹着，她原本开了门要走，男孩子背对着门拦着她，她狠狠扇了对方几个巴掌，男孩祈求她留下，为了她不远万里抛父弃家在这里买了房，是真心实意想在一起。

    她正准备张嘴再骂他，忽然看到门外面轻飘飘走进来一个女人，径直走到她面前，冷冷的看着她说“你要是想和我儿子过就好好过，你再这么折磨他，你就跟我一起走好了。”说完就消失了，好像是幻觉。

    她当时睁大了眼睛，吓的一动不敢动，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又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她问她男朋友，你看到了吗？男孩子什么也没看到，甚至都没感觉到。

    这些事是她给祁奶奶打电话时说的，她说她当时怕极了，火速的和他分了手，和那个南方本地人走了。

    我听了更是唏嘘不已，当年的那个祁英子，和现在这个祁英子，怎么样也重合不到一起，忽然觉得有些怅然，什么事情过去了就不再，任何美好的回忆，果真只能是回忆才美好，现实所有的人和事都在随着环境改变，物是人非。

    祁奶奶变的很苍老，佝偻着我记忆里曾挺直的腰身，一头白发凌乱的用一支老年人几乎人手一支银发夹盘着，头发上压着一顶小小的看不出颜色的帽子。祁爷爷也去世了，外婆后来也走了，祁英子从未回来过，最初偶尔会有电话，后来就剩祁奶奶一个人孤独的守着自己的小屋子，我之前去买东西会买双份，给外公一份，给她一份。

    她抓着我的手哆嗦着嘴唇哽咽着说“你是个好孩子，我养的亲孙女都不如你，我都没享过她的福。”我看她这样突然眼泪也涌出来，不单单是为了她，更是想起了外婆，好像外婆不在了，看到她在世时一起玩的人，也会感觉到亲切，好像是看到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