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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万花筒

    一般修真界秘境分为甲乙丙丁四级,甲级最危险,丁级最安全。

    万花筒就是一个很有名的甲级秘境,因为这个秘境最大的特点就是复制秘境幻境以及各种各样的毒。

    因此这不只考验学生,还考验着宗门的医师。

    枫燃看看后面严阵以待满脸严肃的昆仑百鹊山弟子和长老们。

    他们是此次群英会的救援力量。

    等着捡漏的温裕坐在昆仑的看台席位上亦严肃认真。

    枫燃把目光移到等待入场的弟子们身上。

    个个标致矫健英姿飒爽,脆生生白嫩嫩的,看着就可爱。

    枫燃在其中很轻易就找到了巫芒的身影。

    他是昆仑的带队弟子,站在最前方。

    依旧是银鹤冠束高马尾,只不过这次换成了昆仑统一的玄衣赤袍,更显得俊俏疏离眉目清秀。

    掌声如潮此起彼伏,巨大的钟鸣声响彻云霄。

    此时场上彩凤翱翔灵蝶蹁跹,霞光万丈宝相尽显,一瞬间的震撼让枫燃忘了这是个没有神的时代。

    众弟子威势震天负剑飞入秘境。

    让枫燃一时恍惚不已,似乎回到了鸿蒙时代。

    群英会决赛正式开始了。

    场上亮起了巨大的光幕,被分成二十五块小光幕,轮流播放着各宗门各弟子的表现,此后评分排名便以此为据。

    万花筒每次开启其内容都不一样,因为它每次都在复刻不同的过去景象,但其内核不变,核心是突破幻境抵达终点。

    枫燃的视线随着巫芒等一行人穿过秘境入口,到达了一个美轮美奂的,仿佛童话一样的世界。

    整个世界颜色饱和度极高,傍晚的天空是湛蓝色,看不见夕阳,滚滚云霞仿佛流火一样挂在天边,地上开着望不到头的明黄月季,一条红褐色的蜿蜒小路,一只延伸到与月季相接的天边。

    再看其他几组,都是同样的环境,一望无际的花海与一条没有尽头的小路。

    “花海蜃境。”温裕在旁边好奇道,“这万花筒还真能什么都能复刻出来?”

    枫燃转头看他一眼问:“你知道?”

    温裕老实说:“这个秘境是被我亲手毁掉的。”

    枫燃:“.......”

    “这么漂亮的秘境怎么就毁掉了?”

    温裕摇摇头道:“你没听过吗?越迷人的越危险。”

    然后温裕悄悄在周围套了一个隔音法阵,压低声音说:“这是我接受传承的地方。”

    枫燃挑眉:“什么传承?”

    “花神传承。”温裕说,“当年因为花神传承我才能够在几百年前悄悄飞升成仙。”

    枫燃愣了一下,往事如潮水一样席卷上来。

    眼前的花海蜃境突然就眼熟起来。

    “这是花神成神的地方。”枫燃皱眉,“这怎么也成了一个秘境?”

    “花神有遗憾。”温裕轻飘飘地说,“他在死前把自己的人生轨迹放在了秘境之中,想看看如果是别人站在他的人生中会怎么做。”

    枫燃看着温裕笑道:“你通过了考验获得了传承,说明花神认可了你的选择。”

    温裕也释然一笑:“我觉得考验的是坚持,我能与厄兽斗那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坚持。”

    枫燃说:“坚持?花神当年是有什么遗憾的吗?”

    温裕说他也不知道,花神并没有明说自己有什么遗憾,只不过是在一次又一次小的选择中,一步步走向了终点。

    枫燃把视线转回场上,但思绪却有些飘忽。

    花神.....

    秘境中静的很,一丝风也没有,月季永恒的静静的开在那里。

    昆仑一行人在尝试着沿着小路走一段时间后,放弃了一直向前走,他们停了下来,站在花丛中研究天边若隐若现的星子。

    巫芒听着同门们叽叽喳喳地商讨,突然伸手碰了碰一朵沾着露水的月季,那朵月季还是一个小小的,泛着青色的花苞,安静掩藏在众多盛放的花朵中间。

    那一瞬间,星河逆转时间倒流。

    耳边混乱的呼喊声渐渐清晰,兵戈杀伐之气纵横战场,入目之处,是橙色的晚霞,染血的战旗,折断的长戟,还有遍地的尸骸和迎头而来的攻击。

    巫芒抽刀闪身躲过这致命一击,同时刀尖上划,锋锐的剑气将人像豆腐一样轻松切开。

    身后冷意突生,巫芒旋身轻跃踢开袭来的长戟,膝盖下压制住长戟劈头一刀落在人的脑袋上,腥臭的血液喷了他满身。

    巫芒面无表情地擦擦脸上的血迹,迅速向人少的地方退去。

    天色渐晚,橙色的云霞褪去,暮色浸染了万物。

    巫芒无论退到哪里,都是杀不完的人潮,但这些人就是普普通的人,没有灵力没有招式,甚至连武器都用不顺手。

    苍凉的钟声自天边而来,缓慢而坚定地穿过重重厮杀,响彻在这个血浪重重的世界。

    巫芒再次回头,巨大的青铜城门就在眼前,只是那城门上满是伤痕,摇摇欲坠地打开。

    巫芒被人群挤进了城中,分不清时自己人还是敌人,像浪潮一样涌入城中。

    尸骸遍地,白骨露野,火光与血色映红了半边天空。

    人潮忽地散去,像是幻影一样,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巫芒抬眼,高高的审判台上,出现了整整十八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有白发老人,有垂髫幼子,有妙龄少女,还有身怀六甲的妇人。

    十八具尸骨,皆死于凌迟极刑,血液静静地从高台之上落下来。

    滴答滴答-——

    巫芒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很慢,血滴一滴又一滴,缓慢地,粘稠的,滴在地上,然后被路过的人踩在脚下。

    巫芒抬头,好像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看得见台上十八具尸骨。

    时光流转,周遭人群往来如织,巫芒就在高台之下静静地看了尸骨七天,看着尸体渐渐失去生前的音容笑貌,变成一团腐肉,一堆白骨。

    巫芒突然感觉脸上凉凉的,正当此时,天上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世界变得如隔雾般朦胧。

    再回首,前方是雾茫茫的未来,后面是空无一人的故乡。

    温裕激动地指了指巫芒说:“对对对我当时也走这条路了!难道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选择吗?”

    枫燃看看其他人的试炼发现并没有这么顺利,很多人卡在屠城那一关,进不去城门,在鏖战中精疲力尽而出局。

    也有人一直伫立在高高的处刑台之下仿佛要到千年万岁。

    “当年花神选择了向前走。”温裕说。

    与此同时,巫芒握着剑坚定地迈向了浓雾里。

    枫燃仔细观察着这梦境里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到曾经与它有关的记忆。

    巫芒穿过浓雾覆盖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门上符咒万千威仪无上,人站在它的面前渺小如蚂蚁一样。

    这次貌似花神没有给出选择,只有推开这扇门。

    巫芒也缓缓地推开了门,那大门似乎极其厚重,吱吱呀呀的声音透着古老沧桑的气息。

    “门后是仙人的世界。”温裕解释,“花神应该是在这时拜入了某个仙门。”

    “试炼者与我们的视角是不同的,他们当真度过了花神经过的每一个重要时刻,譬如十年苦修。”温裕淡淡道,“下一关,难。”

    枫燃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有关花神的曾经。

    巫芒慢慢踏入大门,门内眼前是云雾缭绕的山巅,山顶的风吹起了巫芒的衣襟。

    旭日初升,紫气东来,云间光华万千。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自云间信步而来。

    “你天生道心纯粹,不可沾染红尘,若去意已决,便自废修为下山吧,老夫就当没收过你这个弟子。”老头风姿如朗月清风,说出口的话却想一把淬了毒的尖刀。

    十年苦修得来一身本领,下山复仇便要废去本领。

    荒诞不经。

    枫燃觉得巫芒应该不会放下手中刀剑身上修为,毕竟他从始至终都走在修真的巅峰,强大的实力是他所拥有的最强力王牌。

    可巫芒却转身离去了。

    山风凛冽呼啸,下山的路泥泞危险,他却走的很决绝。

    身后传来重重的叹息声,不知道是老头的还是花神的。

    枫燃觉得,当年的花神应当是选择了留下。

    因为之后巫芒的路便不为人知了。

    其他也有弟子陆陆续续走到了山巅,和巫芒做出同样选择的,前方的道路变成了未知。

    诸位长老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这种情况,面面相觑几秒后急忙召开紧急会议。

    选择留下的弟子,在山巅无数个日升月落里,成功飞升成仙。

    这次他们顺利下山了。

    可山下荒城坟茔累累黄沙遍地,原来百年倏忽已过,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已经被时间抹平。

    花神这次没有选择回山上,他亲手折断了自己的佩剑,带着一把残兵晃晃悠悠地走向了滚滚红尘。

    “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

    “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清亮的少年音却难掩沧桑悲怆,歌声拂过荒冢白骨,拂过悠悠岁月。

    从此三千红尘滚滚而过,少年孤身一人行走其中。

    即使沾染凡尘,终究是天赋异禀,在一个合家团圆幸福美满的中秋节。

    明月高悬,月季盛放。

    花神躺在草丛里懒懒地翻了个身,便突然天降异象祥瑞顿生,就那么突然的飞升成神了,也许因是在花丛中飞升,便得天道获封花神。

    那一夜满城月季争奇斗艳异香扑鼻,那在花下的少年却偷偷落了泪。

    无人知他为何落泪,无人与他分享成神喜悦,只有怒放得花儿在庆贺他的成功。

    岁月滚滚而过,凡尘狼烟四起,三界四境已无安宁之地,花下少年变成了上天庭麾下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神。

    他不再下凡,没有武器,也从不使用仙法,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数数自己的月季开了几朵。

    枫燃突然看看旁边的温裕,惹得温裕疑惑询问。

    枫燃摇摇头。

    她放了心,好奇地围观看万年前的自己。

    花神懒懒地倚在花间,抬头看枫燃,“为何要卷入天庭和幽冥的战争中?”

    枫燃身着银色铠甲,背后背着一张半人高的绿色弓箭,弓箭上花枝缠绕生意盎然。

    她脸上的神色淡漠如雪,眼中像盛着北境终年不化的冰川。

    语气亦平淡无波澜地反问:“谁能避开呢?”

    “你若躲进旸谷誓死不出,谁能奈何你?”花神摘下一朵月季递给枫燃。

    枫燃没有伸手,静静地看了花神一会儿。

    “虽水深火热,但我心未死。”

    花神含笑的眸子突然僵住了。

    “剑已毁,心已死。”枫燃微微俯身盯着他的眼睛。

    花神似乎避无可避,眼中的狼狈格外明显。

    “你会死的。”枫燃毫不留情地说,“你现在道心坍塌,修为虚浮,死期只在朝夕。”

    “你从战场上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花神挑眉语气轻浮,“我可不怕死。”

    “那你早该死在红尘中日复一日的空虚之下。”枫燃缓缓起身,拿走他手里被攥的温热的月季。

    花神自花间朝烟尘四起的人间投去一瞥,周身浮动着暴躁的灵力,月季刹那间尖刺陡生。

    他看的那样的认真,连枫燃什么时候离去都不知道。

    枫燃叹了口气,以她的性格,若不是顶顶好的朋友,她才不会千里迢迢地去劝说一个心死之人。

    话说回来之前她可真冷,看着怎么这么凶巴巴的。

    花神最终还是下凡了,他怀揣着碎裂的道心,手中提着那把断剑,却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地杀出一片清明。

    终年征战杀伐,花神自下凡不曾停过脚步。

    破碎的道心渐渐愈合,断剑饮血,成为举世无双的一柄神兵利剑。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月常缺,人常憾。

    梦魂兽的一场梦境让花神坠落其中无法自拔,他生生剖出了自己的心脏,砍断了自己握剑的右手。

    他一直未能走出少年时那座荒城。

    最终也心甘情愿死在那里。

    蜃境至此结束。

    枫燃叹了口气,可恶啊梦魂兽,当初让它死的太痛快了。

    不过这些往事对于没有记忆的枫燃更像是上辈子的事,掀不起太大的波澜,她现在只关心巫芒怎么样了。

    还有就是,貌似这个秘境没有出现什么太难处理的伤亡情况,温裕派不上用场了,他们之前的算盘落空了。

    枫燃看完了大致的秘境回忆之后就没怎么关注秘境里的情况了,那些做了不同选择的人的路又看不见,很没意思。

    她和温裕又把话题转到了怎么名扬天下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