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人造神
黑暗永无止境，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陈炎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嶙峋白骨，铺天盖天，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骨。
他挣扎着坐起来，身子被硌的生疼。
身下竟然也是一架架看不出部位的白骨。
“炎声。”
身后传来一声渺远的呼唤。
陈炎声回头，瞳孔猛缩。
……………………………
“跟我走吧。”枫燃叹了口气，“去找你家潘潘。”
小媳妇揣着手坐在院里哼歌，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即将来临。
“金溪已经死了。”金溪是潘辉的发小，昨天晚上失踪了。
而在此之前，短短三天之内，在浓雾中失踪了十几个人，最后一个失踪的恐怕就是潘家媳妇了。
枫燃坐在她旁边托着腮随意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快要轮到你了。”
小媳妇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门口，不再出声。
“潘辉那样努力地救下你，你要坐以待毙吗？”
枫燃声音轻飘飘的很柔和，但其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我能怎么做呢？”小媳妇淡淡道。
“潘辉都死了，知情人马上也要死了，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如果你想等死还会把消息透露给我们吗？”枫燃道，“你想活着的对吧？”
“像潘辉希望的那样。”
小媳妇垂下眼帘。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什么都不懂。”
枫燃笑了：“没关系，你只要听我的就好。”
……………………
巫芒追溯了陈炎声的踪迹，此时正在和温裕一路向北穿梭在浓雾里。
“这是怎么回事？”温裕察觉到空气中浅浅的灵流。
“先看看再说。”巫芒的预感并不差。
他觉得前方或许会有什么惊喜也说不定。
陈炎声的位置一直在改变，以稳定的速度向北而去。
据巫芒所知，桃城北方是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江。
过了大江，就是碧海阁第二大分阁所在地。
巫芒和温裕的速度快得只能看见一道残影，而这样才勉强缩短了和陈炎声之间的距离。
“他怎么跑这么快？！”温裕震惊道，“他才金丹期，哪来的这么快的速度？”
“有东西带着他。”巫芒可以肯定，他感觉到了，那双一直默默注视着一切的眼睛。
“为什么会是陈炎声被带走？”温裕不解。
陈炎声这孩子虽然出生高贵，但天赋只能算是中上，性格腼腆不爱说话，平时存在感其实比较低。
“他自己应该清楚。”巫芒道。
正如巫芒所说。
陈炎声确实清楚，从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你要带我去哪里？”
陈炎声被带着凌空飞行，看着虚无的远方。
“这里要毁掉了。”
那个声音说。
“那你呢？”陈炎声问。
“我早就死了呀。”
“你知道的，炎声。”
陈炎声突然感觉心脏钝痛难以呼吸。
“我当时没有赴约，是因为被关在家里修习。”
“我再去时，你就已经不在了。”
时隔多年在心里酝酿多遍的解释，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可它穿越重重岁月与波诡云谲的命运，又显得那么沉重。
“我明白。”
过去这么多年，陈炎声已经变成了翩翩少年。
而另一个人的时间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宿命不可知，昔日不可追。
另一边，几个黑衣人悄悄翻进了潘家的院子。
枫燃蹲在暗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普通的人拿着普通的武器，将利刃对向更加普通的人。
枫燃有些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潘家媳妇蹲坐在水井边上发呆，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惊呼掐断。
柔弱的身体像纸一样被揉皱成恐怖的形状。
“黑子够了！”中年男人呵斥道，“杀生不虐生。”
看着失去生机的潘家媳妇，黑子勾了勾嘴角：“死透了。”
“反正都是要被吃掉的，怎么样无所谓。”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毛：“有仙家弟子盯上她了，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出什么幺蛾子。”
黑子无所谓地摊开了手：“好吧。那我们赶紧走吧。”
二人带着尸体跳出了潘家的院子，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怎么样？”枫燃转头道。
小媳妇一张俏脸看上去很冷淡。
“现在可以考虑考虑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了吗？”枫燃问。
小媳妇抱着胳膊问：“你想知道什么？”
枫燃思考片刻道：“就从你是谁开始吧。”
小媳妇看着袄上的绣的蓝色喇叭花有些微微出神。
“我啊，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不过我不是桃城人，我从小患痴傻之症，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潘辉买下了我。”
她的声音淡淡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如流水一样缓缓流出。
“我本以为我会懵懂痴傻一辈子。”
“可是在某天我突然听到了呼唤声。”
“一种仿佛来自血脉召唤。”
枫燃想，大概是那个所谓的神的声音。
“那时候脑子里就像拨云见日一样，突然清明起来。”
“但我听到了哀鸣，听到了痛苦，听到了无尽的悲伤，所以我不敢露出任何异样，我依旧扮演着潘辉的傻媳妇。”
“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个神？”枫燃问。
她抬起头来看向遥远的远方。
“他无处不在。”
“可他要死了，带着所有桃城人一起奔赴死亡。”
枫燃沉默了片刻：“他为什么要死了？”
小媳妇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这座城里没有是无辜的，包括我。”
枫燃有点头疼：“他们杀了你之后要带你去哪？”
“去饲神吧，就像潘辉那样。”
小媳妇靠在墙上，身上带着浓浓的疲惫感。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办法阻止任何事情。”
枫燃理解那种无力感。
“可现在不一样了。”枫燃冲她眨了眨眼睛，“我会让所有结束的你信不信？”
小媳妇直起身来，看着枫燃的眼睛轻笑了一声：“我信。”
………………
“站住！”巫芒极速飞驰，手中法决顿起。
金色的光芒困地为牢，将陈炎声锁在其中。
不远处就是血月的边界。
“师兄！”陈炎声紧紧抓着囚笼。
巫芒没理他。
“出来。”
巫芒冷冷地盯着牢笼之内。
温裕紧跟其后，眼睁睁地看着巫芒的困阵一个小孩的身体逐渐凝实。
陈炎声时隔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他，不免多了几分紧张。
“阁下好身手。”小孩骨瘦如柴眼睛奇大无比，看上去长得阴郁又奇怪。
“你要带他去哪？”温裕说，“出了血月范围他会死掉的。”
小孩听到他提到了陈炎声，微微抬了下头，看到了陈炎声复杂的眼神。
“他不会的。”他说，“我会把他送出去。”
“你们几位我看不透，我相信你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不要多管闲事。”
“人间的事，复杂着呢。”
小孩负手而立，轻易地从囚笼里钻了出来。
“三里，不要。”陈炎声声音里带着祈求的哭腔。
“几位师哥师姐实力强大，他们会有办法的，你别这样好吗？”
小孩回头淡淡道：“我要死了，所有的人都会死，善恶终有报。”
“你不要试图同情他们，造成这场悲剧的人都不无辜，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可怜他们还沉浸在造神大业中，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三里冷笑。
“三里，三里，不要！”陈炎声几乎落下泪来，“是我不对，你先等等好吗？”
巫芒说：“不妨试着相信我们一下。”
“你只是一个伪神，又是恶神，力量有限，没办法改变现状很正常。”
三里黑沉的眸子望着巫芒：“巫族人。”
“还有个游仙。”他指了指温裕。
“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去造神之地。”巫芒沉声道，“枫燃已经先一步到了。”
温裕与他对视一眼道：“太好了！”
三里眨了眨巨大的眼睛。
“炎声，我把你先送出去。”
“我虽然没有多少救人的能力，但把你安全送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陈炎声摇摇头，压了压眼睛里的泪水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需要保护的小孩了。”
“求你，让我留下。”
“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好吗？”
三里仰视着他，目光从少年背后的长剑，结实的臂膀划过。
他确实不是从前的小孩了。
……………………
桃城从前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城，但某一年大雨之后，冲出了一口清泉，泉水所过之处万物繁荣，从那以后桃城便拥有了万顷良田，年年丰收人民安乐。
而那泉眼之下，却藏着一个深深的地下溶洞，洞里藏着一个镇石，镇着笼罩整个桃城的巨大阵法。
枫燃抬头，嵌在溶洞高处的镇石约摸半人高，带着微微透明的血色，像琥珀一样，里面封着一个蜷缩的身影，黑色的影子在地上蠕动着，血管一样的红色东西从镇石里生长出来，垂下千条万条，落进其下百里的血池里。
粼粼白骨，具具干尸，静静地躺在地上，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水汽，水汽里弥漫着怪异的恶臭味道。
“这便是桃城人倾尽全力造出来的神吗？”
陈炎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嶙峋白骨，铺天盖天，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骨。
他挣扎着坐起来，身子被硌的生疼。
身下竟然也是一架架看不出部位的白骨。
“炎声。”
身后传来一声渺远的呼唤。
陈炎声回头，瞳孔猛缩。
……………………………
“跟我走吧。”枫燃叹了口气，“去找你家潘潘。”
小媳妇揣着手坐在院里哼歌，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即将来临。
“金溪已经死了。”金溪是潘辉的发小，昨天晚上失踪了。
而在此之前，短短三天之内，在浓雾中失踪了十几个人，最后一个失踪的恐怕就是潘家媳妇了。
枫燃坐在她旁边托着腮随意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快要轮到你了。”
小媳妇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门口，不再出声。
“潘辉那样努力地救下你，你要坐以待毙吗？”
枫燃声音轻飘飘的很柔和，但其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我能怎么做呢？”小媳妇淡淡道。
“潘辉都死了，知情人马上也要死了，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如果你想等死还会把消息透露给我们吗？”枫燃道，“你想活着的对吧？”
“像潘辉希望的那样。”
小媳妇垂下眼帘。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什么都不懂。”
枫燃笑了：“没关系，你只要听我的就好。”
……………………
巫芒追溯了陈炎声的踪迹，此时正在和温裕一路向北穿梭在浓雾里。
“这是怎么回事？”温裕察觉到空气中浅浅的灵流。
“先看看再说。”巫芒的预感并不差。
他觉得前方或许会有什么惊喜也说不定。
陈炎声的位置一直在改变，以稳定的速度向北而去。
据巫芒所知，桃城北方是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江。
过了大江，就是碧海阁第二大分阁所在地。
巫芒和温裕的速度快得只能看见一道残影，而这样才勉强缩短了和陈炎声之间的距离。
“他怎么跑这么快？！”温裕震惊道，“他才金丹期，哪来的这么快的速度？”
“有东西带着他。”巫芒可以肯定，他感觉到了，那双一直默默注视着一切的眼睛。
“为什么会是陈炎声被带走？”温裕不解。
陈炎声这孩子虽然出生高贵，但天赋只能算是中上，性格腼腆不爱说话，平时存在感其实比较低。
“他自己应该清楚。”巫芒道。
正如巫芒所说。
陈炎声确实清楚，从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你要带我去哪里？”
陈炎声被带着凌空飞行，看着虚无的远方。
“这里要毁掉了。”
那个声音说。
“那你呢？”陈炎声问。
“我早就死了呀。”
“你知道的，炎声。”
陈炎声突然感觉心脏钝痛难以呼吸。
“我当时没有赴约，是因为被关在家里修习。”
“我再去时，你就已经不在了。”
时隔多年在心里酝酿多遍的解释，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可它穿越重重岁月与波诡云谲的命运，又显得那么沉重。
“我明白。”
过去这么多年，陈炎声已经变成了翩翩少年。
而另一个人的时间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宿命不可知，昔日不可追。
另一边，几个黑衣人悄悄翻进了潘家的院子。
枫燃蹲在暗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普通的人拿着普通的武器，将利刃对向更加普通的人。
枫燃有些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潘家媳妇蹲坐在水井边上发呆，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惊呼掐断。
柔弱的身体像纸一样被揉皱成恐怖的形状。
“黑子够了！”中年男人呵斥道，“杀生不虐生。”
看着失去生机的潘家媳妇，黑子勾了勾嘴角：“死透了。”
“反正都是要被吃掉的，怎么样无所谓。”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毛：“有仙家弟子盯上她了，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出什么幺蛾子。”
黑子无所谓地摊开了手：“好吧。那我们赶紧走吧。”
二人带着尸体跳出了潘家的院子，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怎么样？”枫燃转头道。
小媳妇一张俏脸看上去很冷淡。
“现在可以考虑考虑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了吗？”枫燃问。
小媳妇抱着胳膊问：“你想知道什么？”
枫燃思考片刻道：“就从你是谁开始吧。”
小媳妇看着袄上的绣的蓝色喇叭花有些微微出神。
“我啊，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不过我不是桃城人，我从小患痴傻之症，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潘辉买下了我。”
她的声音淡淡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如流水一样缓缓流出。
“我本以为我会懵懂痴傻一辈子。”
“可是在某天我突然听到了呼唤声。”
“一种仿佛来自血脉召唤。”
枫燃想，大概是那个所谓的神的声音。
“那时候脑子里就像拨云见日一样，突然清明起来。”
“但我听到了哀鸣，听到了痛苦，听到了无尽的悲伤，所以我不敢露出任何异样，我依旧扮演着潘辉的傻媳妇。”
“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个神？”枫燃问。
她抬起头来看向遥远的远方。
“他无处不在。”
“可他要死了，带着所有桃城人一起奔赴死亡。”
枫燃沉默了片刻：“他为什么要死了？”
小媳妇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这座城里没有是无辜的，包括我。”
枫燃有点头疼：“他们杀了你之后要带你去哪？”
“去饲神吧，就像潘辉那样。”
小媳妇靠在墙上，身上带着浓浓的疲惫感。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办法阻止任何事情。”
枫燃理解那种无力感。
“可现在不一样了。”枫燃冲她眨了眨眼睛，“我会让所有结束的你信不信？”
小媳妇直起身来，看着枫燃的眼睛轻笑了一声：“我信。”
………………
“站住！”巫芒极速飞驰，手中法决顿起。
金色的光芒困地为牢，将陈炎声锁在其中。
不远处就是血月的边界。
“师兄！”陈炎声紧紧抓着囚笼。
巫芒没理他。
“出来。”
巫芒冷冷地盯着牢笼之内。
温裕紧跟其后，眼睁睁地看着巫芒的困阵一个小孩的身体逐渐凝实。
陈炎声时隔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他，不免多了几分紧张。
“阁下好身手。”小孩骨瘦如柴眼睛奇大无比，看上去长得阴郁又奇怪。
“你要带他去哪？”温裕说，“出了血月范围他会死掉的。”
小孩听到他提到了陈炎声，微微抬了下头，看到了陈炎声复杂的眼神。
“他不会的。”他说，“我会把他送出去。”
“你们几位我看不透，我相信你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不要多管闲事。”
“人间的事，复杂着呢。”
小孩负手而立，轻易地从囚笼里钻了出来。
“三里，不要。”陈炎声声音里带着祈求的哭腔。
“几位师哥师姐实力强大，他们会有办法的，你别这样好吗？”
小孩回头淡淡道：“我要死了，所有的人都会死，善恶终有报。”
“你不要试图同情他们，造成这场悲剧的人都不无辜，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可怜他们还沉浸在造神大业中，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三里冷笑。
“三里，三里，不要！”陈炎声几乎落下泪来，“是我不对，你先等等好吗？”
巫芒说：“不妨试着相信我们一下。”
“你只是一个伪神，又是恶神，力量有限，没办法改变现状很正常。”
三里黑沉的眸子望着巫芒：“巫族人。”
“还有个游仙。”他指了指温裕。
“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去造神之地。”巫芒沉声道，“枫燃已经先一步到了。”
温裕与他对视一眼道：“太好了！”
三里眨了眨巨大的眼睛。
“炎声，我把你先送出去。”
“我虽然没有多少救人的能力，但把你安全送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陈炎声摇摇头，压了压眼睛里的泪水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需要保护的小孩了。”
“求你，让我留下。”
“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好吗？”
三里仰视着他，目光从少年背后的长剑，结实的臂膀划过。
他确实不是从前的小孩了。
……………………
桃城从前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城，但某一年大雨之后，冲出了一口清泉，泉水所过之处万物繁荣，从那以后桃城便拥有了万顷良田，年年丰收人民安乐。
而那泉眼之下，却藏着一个深深的地下溶洞，洞里藏着一个镇石，镇着笼罩整个桃城的巨大阵法。
枫燃抬头，嵌在溶洞高处的镇石约摸半人高，带着微微透明的血色，像琥珀一样，里面封着一个蜷缩的身影，黑色的影子在地上蠕动着，血管一样的红色东西从镇石里生长出来，垂下千条万条，落进其下百里的血池里。
粼粼白骨，具具干尸，静静地躺在地上，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水汽，水汽里弥漫着怪异的恶臭味道。
“这便是桃城人倾尽全力造出来的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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