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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血溅刘府

    会下蛋的鸡才是好鸡,在多山的福建,漳州月港便是最能下蛋的那只鸡。

    为了争夺这只鸡的归属权,福建两个最有权势的人因此打的不可开交,甚至连治所都搬进了漳洲城与漳州月港。

    而李澹,心中也做好了打算。

    隔了一日,李澹带着贺冕与幺儿来到位于漳州月港的刘尧诲府邸。

    刘尧诲本来在院子的摇椅上喝茶,听见下人通报李澹来了,也只是掸掸手,让他们进来。

    可一看见幺儿也跟了进来,登时从摇椅上蹦起来,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抱住幺儿,拿着长满褶皱与胡渣的脸摩擦着幺儿有弹性的小脸蛋。

    “哎哟,我的好姑娘,你可想死我了,自从吃了你那碗酸辣粉,这段时间是魂牵梦绕,吃不着了,心里就跟猫挠似的,别提多难受。”

    幺儿被胡子扎疼,眼睛都眯了起来,赶紧从刘尧诲怀里挣脱,拍了拍手中挎着的小竹篮,笑道:

    “幺儿知道刘老爷馋了,喏,咱料子都带来了,准备给您现做呢。”

    刘尧诲顿时大喜,一拍大腿,遂道:“馋!馋呐!馋的我老命都要没了!快,你们几个,快伺候着幺儿姑娘下厨!”

    一会儿功夫,三四个下人簇拥着幺儿去了厨房。

    幺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有使唤人的一天,小脸也笑得跟开了花似的,一蹦一跳便去下厨。

    院子之中,只留下李、刘、贺三人。

    一时无言,倒是李澹先开口道:“幺儿的爹在之前岛上的战斗里阵亡了。”

    刘尧诲听后便是一滞,忍不住回头看向厨房那边,止不住地摇头:

    “唉,世事多舛,幺儿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

    “如今幺儿一人带着弟弟,无依无靠。”

    刘尧诲:“……”

    “刘大人,像幺儿这样的人,在我手下还有许多。”

    刘尧诲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李澹语言中的压力,神情也一改之前的随意,变得郑重起来,他打断了他的话:

    “李澹,你究竟想说什么?”

    话里不带斥责,但绝不和蔼,彷佛催促着李澹快速进入正题。

    李澹上前一步,拱手以礼道:“下官想说,百姓过的很苦!”

    刘尧诲冷哼一声道:“哼,难道本抚不知道百姓过得苦,你是在教本官做事?”

    “正是。”

    “你!”

    刘尧诲身子一直,指着李澹鼻子想骂,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一旁的贺冕此时看的有些冷汗直冒,他知道李澹不同于寻常人,可在他面前的是朝廷二品大员,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啊

    李澹这样直言顶撞,只能说是胆大包天。

    李澹不卑不亢,继续道:“刘巡抚可知‘上岸税’之事?”

    “怎么不知,那些市舶司的官员按船数收缴上岸税,三分入库房,七分进自己口袋,此事已是公开的秘密。”

    “那都转运司收‘转运税’,指定民夫转运番商货物,却只给民夫一成佣金,此事刘巡抚可知?”

    刘尧诲神情一滞,随即看向李澹身旁的贺冕,显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不可能是一个上任十天的知县能知道的。

    贺冕看着刘尧诲的眼神,内心有些发毛,连忙拱手低头,避开了刘尧诲的视线。

    “此事不是你该管的。”

    “所以刘巡抚是心知肚明,却仍决意纵容此事?”

    刘尧诲一拍茶案,喝道:“放肆!转运使司的事情你不许碰!”

    刘尧诲这下茶案拍的很用力,整个茶杯都翻倒在茶案上。

    但李澹可不吃他这套,刀山火海里滚过来的人,哪会怕这个,又上前一步,此时距离刘尧诲只有堪堪一两步。

    “无论是‘上岸税’、‘转运税’还是‘缉查税’,下官都要管。

    我治下的百姓,只要他们认我李澹这个知县,我便帮他们寻条活路,他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碗稀粥,我相信刘巡抚也知道,这些钱究竟能养活多少寻常百姓。

    反观如今,税不入库,税不惠民,全入官吏荷包,大人身为福建父母官,却听之任之,上负陛下嘱托,下负黎民百姓,喊大人一声昏官,不为过吧!”

    “竖子!”

    刘尧诲直接暴怒!

    让李澹上任海澄知县本来是刘尧诲故意给林悟贤埋的一颗钉子,结果这个钉子不但没有先伤人,反而先伤了自己。

    此时刘尧诲才深刻意识到李澹是如何一个硬茬,愤怒使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止不住地抖动,随手抓起茶杯,便狠狠朝李澹头上砸去。

    李澹却完全不躲。

    两步的距离,茶杯直接砸破了李澹的额头,刘尧诲也没有想到他没有躲闪的意思,居然直直迎了上来。

    额头的鲜血顺李澹的鼻梁染红脸颊,整个人却没有一丝的动摇。

    反倒是刘尧诲有些怵了,没底气地大吼道:“你怎么不躲!”

    “下官愚钝,向来直来直往。”

    “你的意思是本抚不正直,是本抚虚伪?”

    贺冕冷汗直冒,本来想着是来谈合作的,没想到二人突然剑拔弩张,他赶紧上前拉开李澹,打起了圆场。

    刘尧诲片刻后冷静下来,但语气仍旧不善:

    “李澹,你可能不知,我虽为巡抚,但也没法随意驱使手下,我要转运使司给我运粮,就得给他们好处,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便不会有人替你做事。”

    “那也不该刮穷苦百姓的钱,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住嘴,你一个倭寇,现在还装起君子来了。”刘尧诲气都有点喘不匀了。

    此时幺儿跟在两名仆人身后,端着香喷喷的酸辣粉进了院子。

    刚一进来,就发现李澹一脸鲜血,吓得她急忙上前,替李澹检查伤势,随后对刘尧诲埋怨:

    “刘老爷,你怎么能仗势欺人呢!”

    “我仗势欺人?”

    刘尧诲指着自己,戏谑道:“你问问你家李大人,他都把我骂成什么样了,现在倒变成我仗势欺人?”

    李澹也觉得火候到了,戏做到这份上,足以表露自己决心,遂不再出言刺激刘尧诲,上前一步,端起酸辣粉,给刘尧诲舀了一小碗:

    “下官多有冒犯,这酸辣粉,算是赔罪,请刘大人品尝。”

    刘尧诲鼻孔喘着粗气,接过碗看了看,碗小,只有少少一点儿,顿时不悦,眼睛瞟着李澹手上的大碗,使眼色道:

    “李澹,这一小碗怎么够吃呢,来来来,给本抚多搞一点。”

    “没错,碗只有这么大,即使整碗给刘大人,也不够吃。”

    李澹随即将大碗放到案上,又道:

    “若是大碗,也许半碗便喂饱了刘大人。”

    刘尧诲眉头一挑,听出李澹话里有话,这才想起李澹刚才的话。

    他说不该刮穷苦百姓的钱,换而言之,钱可以刮,但是另有出处……

    “刘巡抚宅心仁厚,为了百姓去临省筹粮,自然需要转运使司的协助,礼尚往来是该给他们一些好处。

    下官有个计策,既不让转运使司的人怪罪刘巡抚,又能将这月港之利惠于寻常百姓,不过还需要刘巡抚的协助。”

    刘尧诲表情古怪,他可不信这世上还有这种两全其美的法子,但还是耐着性子附耳去听。

    李澹在刘尧诲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计策,只见刘尧诲的表情突然骤变,随即嘴巴也不自觉张开,整个人彻底进入了呆滞的状态。

    “你……确定要这么干?你这可是把天都给捅破了啊!”

    “若是别的官,当然不敢这么干,但下官不同,我本就是个倭寇,不会有多大的前程,只要我不在乎头上这顶乌纱,那便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刘尧诲此时长吁了一口气,他这回是真服了,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一颗小钉子到林悟贤心窝,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可不是什么钉子,这是根八百斤重的大铁杵。

    “那行,你若是能办到,我便全力替你顶着,但能顶多久,我也说不准,这个时间你自己把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