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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反戈一击

    林懋松的底气,自然来源于亲眼所见,因为他亲眼看见安东尼奥的船上,没有丝绸。

    眼看孙琮要对自己发难,林懋松遂是派人又将安东尼奥传来。

    显然这一次安东尼奥来时,表情已不如刚来县衙时那般从容,满脸皆是愁容。

    林懋松还以为是这番商没拿到丝绸,心中不快。

    “来,安船主,你快说说眼前这李澹的罪行,当初是否是他收了你们的定金,说要卖丝绸与你们?”

    “正是,当时李大人收了咱们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定金,约定以每匹七两银子卖给咱们,总计一千匹丝绸。”

    林懋松刚要继续发问,李澹先开口道:“林大人,这样一个番商说的话,能作为真凭实据嘛?”

    林懋松心中暗笑,想着这李澹终于是无计可施了,遂道:“如何不算?”

    李澹默契地与孙琮对视一眼,于是不再开口,任由林懋松问话。

    “安船主,是这李澹收了你的定金,而后又交不出货,你这才到本官这里报官,是不是这样?”

    安东尼奥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很显然,这个他对于汉语还不是很精通,但是他能感受到林懋松对李澹的敌意,于是猛烈摇头。

    林懋松见安东尼奥突然不配合,上前一步,半带威胁道:“安船主,你不要害怕,有本官在,你尽管说,就按你之前的说。”

    安东尼奥沉默片刻,遂是用蹩脚汉语道:“我不告了,李大人是好官,我不告了。”

    不仅如此,此时安东尼奥快步上前握住李澹的手,几乎带着哭腔地道:

    “李大人,我错了,求求你把丝绸卖给我吧,我船里有白银,我现在就付钱,全付!”

    安东尼奥之所以会反水,是因为他在县衙里的这段时间,贺冕接到了消息,立即命人把已经送到安东尼奥的船上的丝绸又搬走了,并且留下了一句话:

    “你们既然与我家大人为难,想必不是诚心要买丝绸,既是如此,你家的订单我还就偏不给了,反正这月港想要丝绸的番商多的是。”

    安东尼奥回来,他的船员便给他汇报了这一突发情况,差点没给他鼻孔气冒烟了。

    丝绸可是利润最高的货物,其他货物运回西班牙,顶着天翻个两三倍,可是丝绸不同。

    即使在百年后大帆船贸易的后期,丝绸都能卖出接近六倍的价格,若是买不到丝绸,那安东尼奥这趟买卖,就算是亏个底掉了。

    林懋松见到眼前的红发番人突然改口,表情随之凝滞,很快又上前道,语气不善:

    “你这番人,怎么突然改口!之前不是说好要告那李澹嘛,你就不怕本官不给你批那离港……”

    话到嘴边,林懋松意识到险些失言,于是噤声,只是死死盯着安东尼奥。

    而李澹则是笑着用英文向安东尼奥递话,简而言之就是你把之前眼前这胖子交代你的话都说出来,我就卖你丝绸。

    没有任何迟疑,安东尼奥便是指着林懋松大声道:“这个胖子,要我污蔑李大人,李大人卖我丝绸,是好官呐!”

    林懋松听着安东尼奥反咬一口,暴跳如雷,骂道:

    “贼番,红头贼!安敢诳语攀咬本官!来人,给我把这胡言乱语的番人拿下!”

    漳州府的番役刚上前一步,李澹身后的便窜出两队人马,将林懋松的人团团围住。

    说到底,府衙的差役才多少人,此次林懋松能带来的也就堪堪不到十人。

    李澹虽然刚遭逢大战,可手下百来号人还是拿得出的,而且各个是拼过命的汉子,身上自带着一股杀伐戾气,哪里是平时鱼肉乡里的地痞胥吏能比的。

    李澹拱手对孙琮一揖,恭敬道:“孙大人,下官受林懋松诬陷,全凭孙大人主持公道。”

    孙琮点头,看向气急败坏的林懋松,此时林懋松却是还嘴:“孙御史,区区一个番商的醉话,难道也能作为证据?”

    “刚才不是林大人亲口说番商之言,也可为证嘛,况且,本官觉得此案不止是诬陷同僚这么简单。”

    孙琮一句话怼的林懋松哑口无言。

    李澹此时又低声用英语跟安东尼奥说了几句话。

    这红发番人反应也快,顿时接话道:“这林大人还卡了我们的文引!”

    “红番贼!休得再胡言乱语!那是你的船未通过海检!”

    “这里是我的海检文书,你这胖子还收了我的银子!”

    “断无此事!”

    林懋松气的青筋暴起,心想番商果真是无信无义,说翻脸就翻脸,简直可恶。

    可对于林懋松的攻击,还未停止,李澹适时开口道:“孙大人,这番商的白银工艺与咱们大明可不一样,只要搜出来一验便知。”

    一听还要搜自己的府邸,林懋松顿时如遭悍雷霹雳,彻底慌神,忙上前道:

    “不可……我乃朝廷任命大员,你们岂可随意搜我的府邸!”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悟贤终于站出来帮腔道:“正是此理,擅自搜查朝廷命官府邸,官员尊严何在,此事事关朝廷颜面,莽撞行事不妥。”

    可林悟贤话音刚落,一个哭丧地声音从所有人身后传来。

    一名家丁面容慌乱地向林懋松而来,见人便跪地道:“不好了老爷,有人闯进了咱府邸,说是奉命搜查,已是将咱府上翻了个底朝天了!”

    “混账,你们不知道拦住他们嘛!”

    “拦不住啊,老爷,为首那个满是胸毛的人实在太猛了,小人没了办法才出来寻您,找了半天才知道您到新乡分港来。”

    林懋松此时已是气到七窍生烟,上去给了这家丁一个逼兜,大骂“废物”。

    刘尧诲却是笑出声,强忍住笑意随即开口道:“李澹,本抚虽然给你谕命是让你便宜行事,但你怎可强行搜查朝廷命官的府邸呢?”

    李澹假模假式地拱手请罪道:“下官治下不严,致使他们行事莽撞,还请抚台大人恕罪。”

    刘尧诲笑着捋须,嘴里的话却是与他表情截然相反:

    “本抚念在你一心为公,此次就不追究了,下次切记不可如此莽撞,当好生约束手下!”

    林悟贤看着刘尧诲与李澹二人一唱一和,气不打一处来。

    可他也知道,不管李澹会不会被治个御下不严的罪名,这林懋松是保不住了。

    孙琮此时在一旁也是微笑点头,这一局他是纯赚。

    人证物证俱全,他此次的弹劾是手拿把攥,弹劾了一个五品同知,这份功劳全是他的。

    风险则全部被李澹这个知县给背了,至于林悟贤会不会弹劾李澹,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儿了。

    再者说,林悟贤此前恐怕就不止一次弹劾李澹,但李澹在这个知县的位子上却稳如磐石,孙琮细细想来,着实蹊跷。

    刘尧诲只是一个刚上任的福建巡抚,想在暴风骤雨的弹劾之中保下李澹,若京城没人在后撑腰,恐怕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孙琮心里一惊,不经暗自猜测:“莫非朝中还有别人在护着李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