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明月长生记 » 第十四章 武力威胁

第十四章 武力威胁

    李从心眉毛一挑,心知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他先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们俩,能打得过这十几个?”不论如何,自己都会被当做同伙,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这哥俩能打赢,自己还有希望活着。

    至于这哥俩接下来会不会把自己灭口,那是下一步的事。万一自己找机会溜了呢。

    “放心。”谢武通道,“这点专业能力还是有的。”

    谢文绣骑在怂货上,手中油纸伞向半空一甩:“蔽日。”

    霎时间,李从心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不是黑夜里看不清物品的那种黑,而是没有任何光源,绝对的黑暗。

    下一个瞬间,唯一的光亮出现在这片绝对黑暗之中——那是谢武通,通体如火炉中煅烧的精钢一样发着光亮。他一个翻身跃入人群之中,单膝跪地,右手一拳猛然向下砸去。

    “铿!”

    拳头与绝对的黑暗间发生了金属般的碰撞。光芒以谢武通为中心,成涟漪状向四周散开,被涟漪触碰到的人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扯向谢武通这个圆心。

    李从心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拉过去,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这股力量立刻就消失了。李从心惊慌中回头看去,是谢文绣。

    由于光亮出现,终于目能视物,李从心注意到只有人会被这股力量牵引。周围的树木、土石、那两口箱子,甚至拉车的马儿和怂货都没有被牵引的迹象。

    李从心有命看,那众官兵可没有。他们被牵引到谢武通身前一尺左右,谢武通仰头一声暴喝,那一干人等具是身体爆裂。

    眼见着有尸块、鲜血喷向李从心这边。谢文绣右手在空中一抚,李从心便觉黑暗中出现一幕水纹样波动,将飞来的一切都挡了下去。

    位于爆炸中心的谢武通身上更是没沾染到半点,因为所有的尸块和鲜血飞溅到他身上的一瞬间都被汽化了。

    那群人死了,死前连声哀嚎都不曾发出。

    谢武通身躯上的光芒逐渐退下。谢文绣向上伸手,油纸伞从天上降下,同时遍布周围的绝对黑暗被吸入伞中。

    李从心仿佛从一个独立的空间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地上零零散散残着那十几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呕——”李从心当时就呕了出来。

    谢文绣递给他一张手帕,还将水壶拧开放,喂他喝水。

    李从心想:“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谢文绣说:“你没事了吧。没事了我就要杀你灭口了。”

    李从心登时瘫倒在地,双手撑着地往后挣扎几步,胡乱捡起一根枯枝妄图自保。

    但随后他便想清楚了一件事:十几名官兵都被这两个人悄无声息给杀了,想要灭掉自己还不是捏死一只臭虫那么简单?寻常人想捏死臭虫还得先抓后捏,费一番功夫。他们不用,像刚才那般如法炮制,再一吸就可以了。

    于是李从心站起身来,拍拍地上的泥土,鼓起勇气道:“我运气不好,遇上二位高人,小兄弟我临死前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从我之后,二位只图财,不害命,不再滥杀无辜,枉留罪愆。”

    此话讲完,李从心便闭上眼睛等死。他脑海中闪过两件事:

    一是李刘氏的养老送终。不过此事倒不必多虑,因为还有大哥二哥陪伴母亲左右。只不过让李刘氏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不孝顺了。

    二是卖糖老头大仇未报。但尘归尘土归土,自己也算死在复仇路上,日后,哦不,一会黄泉相见,自己也不必惭愧。

    只是恨自己不通道法武功,连命都保不住。那个叫陆厌的道士三番五次问自己,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自己还逞强说没有。倘若能重来一次,一定让陆厌传授自己一身道法。

    李从心这眼睛闭了好长时间,也想了好多事,猛然发现,自己还没死。

    他睁开眼睛,见那对兄妹就站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谢文绣还看着自己咯咯直笑。

    谢武通对妹妹道:“你怎么哄骗人家。看把小兄弟吓得。”

    “是你先骗他,说咱们是劫匪的。”

    谢武通笑了笑,对李从心道:“小兄弟,你不必害怕,我们不是拦路抢劫的恶人。”

    李从心陪笑道:“您说不是就不是。啊——就,就不是,我说也不是。”李从心刚刚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所以表现得大义凛然。此刻看到一丝生机,又开始贪生怕死起来,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惹怒对方导致自己横尸当场。

    “当然不是。”谢武通继续说,“而且你别被他们的打扮骗了。他们只是假扮成押运的官兵。你可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么?”谢武通来到李从心身边,将那刚刚杀过十几条壮汉的身子靠近李从心,用砸向地面的那条胳膊搂着他。

    李从心心跳得极快,生怕这时候谢文绣再喊一句“蔽日。”

    他结结巴巴说道:“那,那我怎么知道。”

    “他们是——”谢武通拉了个长音,“司马家的人。”

    李从心的心不跳了,扑通一下沉入海底,再也上不来。他预感事情不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道:“那——那真是件大大的好事。净酆城内人人都恨不得将司马家的人,剥皮饮血。你把他们杀了,净酆城内的百姓都得拍手叫好。”

    “可小兄弟,你也是——”谢武通拍着他的肩膀继续道,“司马家的人。”

    他的力道不大,李从心却被一下子拍到地上。

    李从心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看着身材高大、站在自己身前的谢武通。

    这担惊受怕的滋味李从心受够了。

    从见到司马玉荫起,自己便感觉不断在生死边缘徘徊,好像对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将自己这条贱命拿去了。

    可,凭什么呢?

    明月啊明月,你普照天下,怎么有的人富贵长寿,我就要做这横死的鬼呢?

    他索性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你们兄妹俩折腾得我也够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吧。”

    谢文绣咯咯笑道:“你这人,怎么一会硬气一会软弱。”

    李从心瞪了她一眼:“你这人,怎么又要我生,又要我死?”

    兄妹俩对视一眼,笑道:“我们从来没说让你死啊。”

    李从心眨巴眨巴眼,回味一下刚才的一切,好像确实如此。

    “白瞎我给你打伞,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谢文绣嗔道。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人。”

    “剑州驱傩司。”兄妹俩掏出各自的腰牌。谢武通的是白银腰牌,上书“驱傩校尉”四个字;谢文绣的是黄铜腰牌,上书“驱傩典仪”四个字。

    驱傩典仪是驱傩司中最下级的“吏”,在特殊时期可以领导临时交由其管理的修真者或者官兵、衙役,但正常情况下,典仪就是驱傩司中最底层的人。驱傩校尉职级比典仪高一层,除了管理系统内的典仪外,也可以在获得批准后自己招揽江湖修真者,名额上限为五人。

    李从心眼睛滴溜溜来回转:“我记得,司马临渊也是驱傩校尉。”

    谢文绣背着手说道:“我们是正儿八经直属于剑州官府的。他那是个什么东西?净酆县尉招来充数的江湖散修。”净酆因为地方太小,所以并无驱傩司设立在这里,朝廷默许这样的地方自己招揽江湖散修,由当地县令呈表上报朝廷。谢文绣继续道:“他司马临渊是只披着羊皮的狼,驱傩校尉四个字真是被他辱没了。”

    李从心好奇道:“那司马家到底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李从心只知道司马家在净酆城里欺压良善。但这事该是县令来管,无论如何轮不到剑州驱傩司的人出手。

    “你这趟去锦南城干甚么?”谢武通问。

    “我也不知道。司马家的大公子只是说给我一个考验,做什么到那边再有人告知我。”

    “司马家大公子。”谢武通冷笑道,“他的腿就是被我打断的。”

    李从心瞪大了眼睛。

    “那是三年前的旧事了。他术法一般,但脑子确实是好使。拼着双腿残废也要把司马家的罪证销毁。若不是他,我们兄妹俩怎么会费心劳力这么多年,早就把司马临渊那个东西抓起来了。”

    李从心暗道:这俩人还真是司马家的宿敌。也许自己为卖糖老头报仇的事情有着落了。

    谢武通将李从心这一趟的目的地——锦南城背后的秘密告知给他:锦南城与净酆城相隔八百余里,但中间却有一条产业链。司马家利用净酆城附近人口流动大的特点,将那些没有户籍的黑户和失去土地的流民捉起来,运送至锦南城,在锦南城将这些人送进特制的磨盘中压榨成“原丹”,再由锦南城里与其合伙的修真者将原丹加工,变成能延年益寿的血丹,在黑市里秘密贩卖。

    司马临渊的次子司马玉玄这么多年一直主“外”,就是在忙碌这些事情。

    李从心感到震惊,原来在自己生活的那个小城市,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消失在黑暗中。

    他忽然明白司马玉衡为什么要当街杀人了。

    与其说司马玉衡蠢,不如说他“单纯”——当然,这是一种可恨的单纯——他是在模仿他父亲平时的行径。

    “我们,”谢武通说,“和司马家的人一样了解你。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愿当司马家的走狗。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为杂市上那个死掉的人报仇吧。”

    李从心不说话。

    倒不是因为谢武通说错了,而是这种随便一个人就能把他看穿看透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那个叫陆厌的道士——应该没什么人敢监视他吧。他到底有多厉害呢?

    谢武通见他不说话,继续道:“我们需要你帮忙。这一趟去锦南城,你来做我们的内应。”

    “我不想死。”李从心干脆地拒绝了。

    “帮助我们,是在做一件好事,会救很多人的性命。据我所知,你的养母李刘氏,就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我觉得她会鼓励你去做这样的好事的。”谢文绣对着他晓之以理。

    “你说的很对,我还有一个养母需要我照顾。所以我更不能死了。”

    兄妹俩:“……”

    李从心不理会沉默的兄妹俩,自己站起身来,骑上怂货,往锦南城的方向走去。

    那对兄妹没有追来。

    李从心很累了,让怂货自己往前走,他闭上眼睛歇息,任由山间的冷风拂过他的脸庞——等等——山间的风呢?

    李从心猛然睁开眼,他感受不到任何气流的波动,并且周围的情景和他闭眼之前完全一样——闭眼这一会,正常情况怂货最少也要走了四五丈远,但此刻却是原地踏步。他回过头,那对兄妹还在自己身后四五尺的距离,没有被拉远一丝一毫。

    “缩地成寸。”谢武通解释道,“一点雕虫小技而已。”随后,他的神色凝重起来:“司马家,是一个很有趣的家族。他们不在乎自己臭名昭著,人人都知道他们横行乡里。但对于自己最关键的罪证,他们却藏的很好。让上面的人感觉他们只是品行不端,但并不‘脏’。呵呵,真是特别特别聪明的对手,知道如何避重就轻。

    司马家的罪行,剑州驱傩司的领导都不知道,更不要提朝廷和钦天监,只有我父辈的几个人探查到了内幕,并且在进一步调查得过程中他们都陆续牺牲了。现在只有我和我妹妹在继承父辈们的遗志

    我们坚持在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公报私仇,而是我们身为驱傩人,身上肩负的使命就是阻止这些修行者以术法的力量戕害普通人。

    司马家藏得很好,我们这么久一直没找到机会。但你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一丝丝的希望。只有你做我们的内应,我才有机会抓住司马家的罪证。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帮这个忙。相应的,你也可以索要一些报酬。在我们兄妹能力范围之内,任你开口,哪怕你要我们的命,在司马家落网之后,我也能给你。”

    李从心摇摇头:“我不要你的命,我要我的。”

    “那好。”谢武通握住李从心的手,微微用力。

    “你干什么?”李从心大声道:“我不信你敢伤害我,你是驱傩……啊!”李从心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的小拇指,被谢武通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