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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改道志向莫等闲(一)

    五月的天,正是春末夏初气候,清爽宜人。蔚蓝的天空,太学里葱郁的树林,广阔的校场,让人心旷神怡,视野开阔,最适合广大学子少年挥洒青春的汗水。昕芮身着暗紫色翻领对襟窄袖旗装,百无聊赖的坐在马上听着太学的助教授课。

    今天请来的是右羽林军的韩校尉授课,韩校尉年近四十,一脸正气,眼睛大如铜铃,声音响如洪钟,长期在阳光下暴晒轮值,拥有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每说一句话前都鼓起腮帮子吸足气,活脱一只生气的蛤蟆,说起话来不断句,昕芮看着就想发笑。

    韩校尉坐在马上,眯着双眼憋着气,瞄准百步开外的箭靶红心,用足力气一手握弓一手拉弦,屏息凝神满开弓瞬间放弦,只见黑色的钨钢箭头追风而出,快如闪电,直中红色靶心,围观的学子都不约而同的鼓掌叫好。

    韩校尉收敛了神色,打马至众女学子前,声音洪亮的说:“射箭就当如此!”他举起手中的红木弓,“势如追风,目如流电,开满弓,紧放箭!不可犹豫,不可懈怠,需手眼协调,方能中靶。你们现在分十人一组,轮番骑射。”然后打马转身后退,圆瞪着双目静候一旁。

    沛珊对射箭运动兴致很高,今天一身劲装的她,英姿飒爽,在太阳的照射下,双颊微红,光彩照人。她兴致冲冲的打马至昕芮面前,笑意盈盈的关切问道:“昕芮,你第一次上艺能课,紧张不。”

    昕芮无奈的撇撇嘴巴,摊开双手说:“还好!”其实在昕芮的心里,本来选修琴、书、舞三科目已经觉得麻烦了,后来才发现太学还要求所有学生必须每五天修一节艺能课,。

    《礼记》里说:“十五学射御”,男子要学习五射。即“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白矢”要求透射箭靶。参连是发第一箭后,以后三箭都要连续射出,俗称连珠箭。“剡注”是箭不可以从高而落,必须水平直射,不能形成弧度。襄尺指射箭时臂至如箭,肘平而稳。井仪则是四箭射靶要像井字那样有序。作为周礼的一部分,太学里的男子必须完成骑射教程,不能射就是失礼和缺少才能的表现,而大昭朝的女子也将此当成一项平时的娱乐,所以太学里有骑射的教程,只是对男女的要求不同。

    昕芮的哥哥关国华当年是太学里的射箭高手,不仅能一弓连发三箭,而且每一箭均可透射。对于哥哥的丰功伟绩,昕芮只能望洋兴叹,自己在太学里除了对舞蹈课程感兴趣,其他都是硬着头皮被迫学的。

    昕妤看着姐姐一脸无奈的,抿嘴而笑:“姐姐,你就当松筋骨好了,反正韩校尉不会为难我们的。”然后偷瞄了眼马上的韩助教。

    昕芮叹了口气,透过晞彤往西边看。校场西边的太学男子也在恣意挥洒着汗水。刘奕辰、宇文轩一帮人穿着黑色劲装,脚套马靴,英姿卓越的跑马越栏。

    今天很碰巧的男女学子都在校场上习艺能课,本来索然无味的课程让所有的女子都沸腾起来,脸泛红晕的看着西边的校场,对韩校尉的授课完全听不入耳。

    那一群美男子,个个高绾冠发,青年男子的朝气在阳光下散发着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因为稍紧的衣袍将男子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这边的女子看得脸泛红晕,心里小鹿乱跳,还时不时扎堆细语,对着西面的校场暗抛媚眼。

    昕芮在跑马的黑衣人中一眼看到宇文轩,他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红晕,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身后的崔良仁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布满风情,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荡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偶尔眼神看过来这边的校场,惹的一群花痴大呼小叫。跑马最前方的四皇子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棱角分明的线条,锐利深邃的目光让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一直跑在最前方,不让任何人超越。

    这时候韩校尉发现自己的命令没人执行,本来微红的脸蛋透着一股青灰色,他清清嗓音,大声的吼道:“各位学生待命!”

    昕芮打马至第七个靶位,右手边是沛珊,左手边是昕妤,看着这样的布局,昕芮满意的点点头,即使自己偷懒,韩校尉应该不会发现自己。

    “准备!一发!”韩校尉抬手举起手中的红色令旗,大声命令。

    所有女学生拉弓勾弦,憋足劲,瞄准靶心放心,空中“嗖嗖”几声,几支羽箭已经离弦追风而出,一大半的羽箭上靶,只是离红色圆心的远近不同。沛珊单眼瞄准,玉手拉满弓,单手一放,羽箭直中红心。

    “哇!沛珊好厉害啊!”昕芮双手鼓掌,满脸崇拜的看着她。

    “嘻嘻,我自小习武,跟着哥哥骑马射箭,这些难不倒我。”她不好意思的粉脸发红,整个人显得流光溢彩。

    左边昕妤的羽箭也上靶了,可是只在倒数第二圈,她无奈的摇头微笑,期待的看着姐姐。

    韩校尉注意到沛珊的表现,非常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下一轮女子继续。

    昕芮见逃无可逃,只能硬着头皮拉弓勾弦,将羽箭放置弦中,憋住吃奶的劲,眼看就要将弓拉满了,正要放箭,可是食指中指无力突然一松,“砰”的一声,弓弦回弹至脸颊,留下一条红色的弹痕,更可笑的是手中的羽箭笔直掉落马蹄旁,惹着坐骑一阵跳跃,好不狼狈。

    “哈哈哈”刘奕辰打马至栏杆旁停住,看到昕芮的滑稽表现,豪不掩饰的放声哈哈大笑,“真是蠢货!”

    宇文轩和崔良仁也停在一旁往南边看,正好看见了昕芮射箭的一幕。两人也笑而不语,等着看热闹。

    这边昕芮的坐骑受惊,在原地不安分的跳动,连带影响到沛珊的马,昕芮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沛珊稳住缰绳,用手拍拍马头,转头安慰昕芮:“我没事,你的脸还好吧。”

    昕芮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弹痕,对着沛珊吐吐舌头:“不怎么疼,我还好啦。”然后立马站在原地,等着第二次命令。

    韩校尉接着举起第二次令旗,大声的喊:“二发准备!”见所有学生拉弓待命,继续喊“射!”

    昕芮这次使足眼劲,瞄准正前方的红心靶,拉满弓,心里默念,一定要上靶啊!然后单手松弦放箭,看着羽箭飞了出去。呵呵,这次成功了,昕芮心里暗自开心。她坐在马上张望,百步开外的红心处并没有羽箭插在那里,咦,那自己的箭飞哪里去了?

    此时,左前方传来一声娇斥声:“啊!谁的箭!”刚才薛语嫣的二发羽箭正中红心,心里正暗自臭美,一定要给晨哥哥看看,结果突然从右方射来一支羽箭钉在自己的羽箭上,生生压住自己的箭。薛语嫣气的满脸发红,本来在晨哥哥面前炫耀的机会就被人毁了,怒火冲冲的四处找羽箭的主人,此时大家都停弓立马完成二发。薛语嫣定眼一看,所有靶上都插着羽箭,唯有第七个箭靶什么都没有,她顺着靶的直线往回找,结果一眼就盯上躲躲闪闪的昕芮。

    薛语嫣扯着嗓门生气的说;“关昕芮!你是故意的!”

    昕芮看见自己的羽箭跑到薛语嫣的箭靶上,觉得好无能好尴尬,又被薛语嫣这样一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大家看看薛语嫣的箭靶,又看看昕芮的箭靶,都抿嘴嘲笑。

    昕芮摸摸鼻子,摊开双手,无奈的对着薛语嫣说:“我也希望自己是故意的!”然后无奈的盯着自己靶,心里黯然泪下,都二发了,自己的箭靶还空空如也,她垂头丧气的斜视地面。

    沛珊拍拍昕芮的肩膀,安慰她说:“第一次射箭都觉得难,你照着我的姿势拉弓放箭,再试一次吧。”

    昕芮深吸一口气,看完沛珊的动作,心里默默过了一遍,然后学足沛珊的架势和姿势,瞄准自己的靶心,正要放箭,此时自己的坐骑突然抖动了一下,昕芮的手指一歪,心道不好,那支羽箭果然斜飞出去,非常不幸的插在了韩校尉的马前,惊得马一阵乱跳。

    在场的学子看着气的脸色发青,嘴角急速抽动的韩校尉,个个大气都不敢出,昕芮张着嘴巴,满脸惊恐,自己怎么这么背,别人的箭脱弦也从来没这么靠近过韩校尉,自己一箭就插在韩校尉的跟前,真是天要忘我乎。

    昕芮赶紧打马至韩校尉面前,下马福身行礼,恭敬的说:“老师,吾身体不适,自请一旁休息。”然后斜瞄着坐骑上的韩校尉。

    韩校尉调整着自己气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艰难的说:“准!”然后从地上抽出羽箭,“咔嚓”折断。

    昕芮见状立即小跑离开,跑到一旁的树荫下坐下。韩校尉对着其他女学生吼道:“七号靶补位,继续第四发,全部就位,不许偷懒!”

    薛语嫣高挑着眉毛鄙视的看了眼昕芮:“丢人现脸!哼”然后调转马头继续射箭,昕妤和沛珊也对视一眼,乖乖的站在原地继续完成教程。

    刘奕辰看见昕芮丧家犬的摸样觉得好笑,正要上前调侃几句。

    突然身后的校场传来了惊呼声:“来人啊!救命啊!出事了!”

    昕芮循着叫声看去,西校场处一个高高的栏栅前听着一匹喘着粗气的马,那匹马被人拉着缰绳,躁动不安,马旁躺着一个人,他抱着腿在地上打滚,表情痛苦狰狞。昕芮瞠的一下站起来,看那人的情况,应该是骨折了,出于医者的本能,她立即小跑穿过校场,朝着伤员的方向跑去。

    刘奕辰三人也骑马赶来,下马一看,受伤的人正是并州都督之子于斌,此人一表人才,勤奋好学,是太学里的三好学生,好样貌、好文采、好人品,颇受太学女子欢喜,如果因坠马而残疾,确实太可惜了。

    围观的学子无人敢上前,看着受伤的于斌个个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宇文轩眉头一皱,对着身边的一个学子说:“你赶紧去太医署请医师来,记得把受伤的情况说清楚。”刘奕辰解下腰牌,对着那个学生说:“你拿着我的腰牌,行动要方便些。”那名学子接过四皇子的腰牌飞身上马,箭一样的朝着太学大门骑去。

    昕芮喘着粗气终于赶到了西校场,弯着腰猛擦汗水,大口呼气调整自己的呼吸,她拨开围观的人群,看见地上躺着的于斌,心里不由一沉,刚才远看没看清楚,到了眼前才发现于斌的伤势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于斌捂着着腿的双手指缝中溢出鲜红色的血,他咬着牙齿满脸痛楚想抬起受伤的脚,可是他怎么用力,那条受伤的腿就是动弹不得。昕芮挤到于斌的跟前蹲下,轻声说:“不要动,你再挪动你的腿恐怕要废掉了。”于斌本来痛的咬牙切齿的,听到自己的腿可能会废掉,立即放开双手,勉强支撑着身体坐着。

    围观的众人被突然冲进来的昕芮搞得一头雾水,宇文轩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昕芮,回想起她上次曾经救过薛语嫣,他平静的问:“昕芮,你可有办法?”

    昕芮转头仰视接过轩的目光,笑着说:“我有办法,但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忙。”她让于斌平躺在地上,然后安慰他说:“你相信我,我可以保住你的腿。”

    看着昕芮坚定的笑容,于斌点点头,听话的躺好。昕芮转头着宇文轩说:“我需要好多好多的木箭,去掉箭头,只要中间的那一截。”一边说一边双手比划着。

    宇文轩正要转身去拿箭筒,刘奕辰见昕芮只顾着和轩说话,完全忽略掉自己,心里懊恼,为了寻回自己的参与感,他挡住轩的去路,对着昕芮面无表情的说;“我去拿,你在这等着。”

    崔良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四皇子,这家伙平常都是指使别人干活的,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自动找活干。昕芮交代完事情,自己跑到校场边的草地上寻找焦急的着什么,突然看见一片植物,她欣喜若狂的撩起衣裙采摘起来。

    崔良仁疑惑的问宇文轩:“轩,你说她在干什么?不是说救人吗?怎么自己跑去摘花了?”

    宇文轩目光深邃的盯着昕芮,不发一言。

    昕芮采满了一裙兜的草,急急忙忙的跑回于斌的身边,笑嘻嘻的对着于斌说:“不要意思,让你久等了。”然后小心的卷起于斌的裤筒,让受伤的部位裸露出来。

    崔良仁饶有兴趣的挑眉观看,大昭朝虽然民风开放,但男女之防深入人心,光天化日之下男女肌肤相触的确不符合当朝的礼法,昕芮不管众人的眼光,将收集的绿色植物放进嘴巴一阵咀嚼,然后将混合着自己唾液的草渣覆盖在于斌的骨折小腿上。大家看得眼都直了,这女子不仅置礼法不顾,还将如此恶心的污秽物捂在同窗的身上,不约而同的怒目看着昕芮。

    刘奕辰手拿木箭回到人群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当他看到昕芮救人的一幕,也皱了眉头,心想这女子真是异于常人啊。

    昕芮专心的将所有草渣满满的覆在于斌的伤口上,然后用手掌抹了抹嘴巴,从衣袖里掏出装着金针的锦缎小包往地上一摊,抽出两根中指长的金针往骸骨上缘两寸的位置、足后动脉的位置各插一针,回首接过四皇子手中的木箭,绕着于斌的小腿仔细捆绑,帮助于同学的骨折处固定位置,忙完一轮,昕芮擦了擦额头的蜜汗,温声问于斌:“感觉如何?”

    于斌抢忍着痛楚,点点头“还行!”

    围观的众人看到于斌鲜血淋淋的小腿慢慢止血了,刚才疼痛难忍的脸色稍微放缓,都不由对昕芮的医术点头称赞,连崔良仁也不得不佩服昕芮的救人技术,果然有一套。

    这时候太医署的医师赶到校场,对受伤的于斌检查一番过后,转身问围观的学子:“是谁施的针?”

    大家面面相觑,个个害怕承担责任不约而同的往后退,昕芮挺胸抬头的往前一步,对着医师恭敬行礼:“是学生施的针,不知可有不妥?”

    黄医师看着昕芮自信的模样,眼前一亮,摸着山羊胡子,疑惑的问昕芮:“不知小娘子可否告知施针的穴道?”

    昕芮沉着应对:“小女将于同学的大腿内侧血海、膝盖处的梁丘穴用金针封住,然后用艾草止血,学生怕于同学的断骨移位,特定用木箭固定,不知学生做法是否不妥,请医师指教。”

    黄医师上下打量着昕芮,不禁眉开眼笑,这丫头年纪轻轻认穴精准,面对病人从容淡定,如果加以调教,假以时日将是太医署的可用之才。黄医师和颜悦色的问:“请问小娘子尊姓大名?这一手金针刺穴之术师从何处?”

    昕芮心道不妙,自己曾经答应过师傅不能供出医术的由来,于是毕恭毕敬的对着黄医师作揖:“回医师,小女子叫关昕芮,是太学的学生,陈国公府的大娘子,小女子的医术………呃……,实不相瞒,小女曾经答应过教授之人不能提及其姓名,望医师谅解。”

    黄医师点头不语,对着身边的学生说:“你们将于公子抬到太医署,本医师要亲自医治。”然后对着昕芮一笑:“你也跟本医师来一趟。”

    昕芮有些紧张的点点头。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跟着黄医师离开了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