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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她是一个书呆子,却说——

    我也想感受一下书中的江湖。

    她向每个人都发了邀请函,却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那时,她还是满心期待着。

    我们也就漫无目的的走着。

    我与邮递员相处得很开心,也很轻松,我也会帮着他取来人们的信件,一起记录着路程,一起寻找着送信人家。

    逐渐中,我也发现了他许多过人之处。

    比如说,他会许多少数民族方言。

    常与布依族,苗族,壮族,土家族等等人交谈着。

    除此以外,他也还会手语。

    当我们前往一个布依族小聚居。

    那里山路陡峭,而多数人家又都汇集于高山之上,就少不得跑车生意。

    由此,我们便遇见了一个有些口吃,只能用手语来拉跑车的布依族老人。

    当客人还在为不能与老人沟通价钱问题,邮递员便通过老人的手语向客人做了解释,客人也才上了老人的车。

    我不由得赞叹他的优秀,或许真的没人能胜任他的工作。

    但接连发生的事情又叫我感到悲戚。

    当我与邮递员敲响一户人家的红铁门时,许久没人应声,也在门口等了许久。

    听人说起是阿婆生病了,好几日未曾出门,我与邮递员便只能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很暗,很冷清,花草也枯死了。

    越走越近时,一股腐败味也瞬间传入鼻中,而我们推开房门,灰尘扑面而来,拂去蛛网,看到的只是一具早已冰冷的尸骨。

    “怎么会这样?!”

    我感到有些惊恐,这或许就是生命,在不经意间就被夺走。

    邮递员并未感到震惊,透过光亮,拆开了信件,里面的一沓钱也随之散落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便将信递给了我,慢慢拾起地上的钱。

    信里大致说道——

    我知道会是你打开。我做了一个梦,因此我也知道,你看到的只会是一具腐败的死尸。不是我不愿面对,只是我还需要更加努力的当做她还是活着。家乡,成了我再也不敢涉足的地方。

    似乎,一切都有了征兆。

    “所以,要怎么办?”

    “给这里的村长说一声,这里多是老年人,他会处理的,我们做不了什么。”

    我们也确实做不了什么,只能将钱交与村长,告知他这件事情。

    同时也帮忙处理尸体,入殓,送入棺木,火化,入土为安。

    就像太郎与小羊羔,仅仅一瞬间而已。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

    这件事情让我久久难以忘怀,就像薛定谔的猫,叫那游子不敢打开家乡的这把锁。

    我们继续走着,在邮递员送信中,我下了后座打算去舒缓心情,他也明白。

    “我会来找你的。”

    他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夜色朦胧,细雪纷纷。

    我神思恍惚的走着,听见了狗的犬吠声,我一时间想起了太郎,抬眼看去。

    却是一只瘸腿的黑色小土狗,身上背着灰色袋子,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又见着从垃圾堆里探出头来的老人。

    老人驼着背,头发花白,沧桑年老,黑黢着脸,身上也浑身发臭,肮脏不堪,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老人四处张望着,怀中抱着野花。

    见有两个人起火坐着饮酒,高兴的走了过去,小土狗也背着垃圾一瘸一拐的跟上老人。

    “你们好。”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天气可真冷,不是吗?”

    “是的,两位先生。”

    “为什么不愿多穿点。”

    两人看老人身体单薄对老人都表示了关怀。

    “我没衣服。”

    “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一些瓶瓶罐罐。”

    “需要来口酒暖暖身吗?”

    “谢谢。”

    老人接过两人递过来的杯子,小心的喝着。

    “你们手中的瓶子还要吗?”

    “等我们喝完酒,应该就不要了。”

    “那可以给我吗?”

    “当然可以。但你也要坐下烤烤火,你身子太冰了。”

    “你做这行多久了?”

    “没多久。”

    “这是你的狗?”

    “不算是吧。”

    “坐下来与我们说说吧。”

    老人也慢慢坐了下来,抚摸着小土狗。

    “它或许是流浪狗,身上有很多伤痕,病斑。我只是喂了它一块馒头,它便喜欢跟在我身后。人们常说,流浪狗是会认主人的,我想它是认定了我。可我也是贫穷的,我们需要一起劳作,这样才能获得钱与吃的。所以,我便把它当做了我的老伙计。你们别看它小,倒是很能干,鼻子也灵。它背上的瓶瓶罐罐全是他自己劳作得来,等卖了钱,也全是它的,现在也胖了不少。”

    老人饮着酒,揉着鼻子,红彤彤的。

    “那它可真幸运。”

    “也亏得有它,多了伴。”

    “一个人?”

    “不,还有儿子,儿媳,一个可爱的小孙女。只是老婆子去世得早些。”

    老人嗨嗨的笑着。

    “为什么不打算颐养天年,与你的儿子,儿媳,孙女们一块住?”

    “小孙女病了,需要一笔巨大的医药费。”

    “哈哈,那不也是你儿子的事?就像你抚养你的儿子长大,你的儿子也应该抚养他的女儿长大一样。可以说,你已经没有这个义务了,你应该让自己的人生获得精彩。没有人会愿意一生奔波。”

    “我照料儿子时依靠了母亲,我想儿子也需要我。”

    “照你这样说,人活着岂没意义?”

    “有意义,只是人活着,总要想些养活自己的办法。儿子出生时,我很开心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儿子很懂事,也很认真,与儿子一起的那段时光我很幸福。儿子娶了妻子,我也很高兴儿媳的乖巧懂事。后来,他们在城中有了房子,我也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小孙女,小孙女很可爱,老婆子与我都很喜欢。再后来,老婆子去世了,他们也再很努力的接我一起去住,只是我习惯不来,还是想要陪着老婆子的墓。直至一日,我带着花去看望小孙女,看见了儿媳哭泣的身影,儿子日渐消瘦下去,才知原来是小孙女病了,消耗了他们所有的资产。但他们还是不愿告诉我,我很生气,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没有把我当做一家人。我并不是因为儿子娶了媳妇,就认为自己不是儿子的父亲了,也不是因为小孙女生病就不是小孙女的爷爷了,我还是他们的父亲与爷爷,所以我将自己的所有心血都交给了儿子,还是不足以填补空缺。所以,我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我年轻时,也曾经历许多艰难,没有房子的生活我也可以活下去,但是我不能失去小孙女,她还喜欢我送的花呢。”

    “那么人生的到底意义是什么呢?”

    我不懂得什么深奥的道理,而认为人生是有意义的,只是有些东西是我不得不做的。年轻的恣意妄为,有了孩子的担当,老年是一家人美好幸福。生活并非是一个人的,否则是太寂寞的。是啊,一个人的生活,太寂寞了。所以,我很喜欢我的小孙女,我并不认为她是造成我这样的原因。我虽生活在苦难之中,但人间仍有美好存在,因此我也热爱这个世界。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老人看着他们刚喝完的瓶子。

    “哈哈哈,可以,可以,这些也都取走吧。”

    “我只要空罐。”

    “哈哈哈,那有那么多我们这样的闲人啊,都拿去吧。”

    “我下过狭坑,身体被磨出几道血痕,翻过垃圾,同垃圾箱跌落在地过,一身污泥垢面,我都觉得无所谓,我总能养活自己,我得走了。”

    “为什么不愿多坐会呢,我们还能喝些。”

    “我是个农人,坐不住,这样的氛围只会让我感到惊恐与害怕。”

    “这样不也挺好?”

    “太容易让人怠倦,沉迷,离开后,我只会更冷,不久,便会惹出一身无法治愈的疾病。”

    我愿将这一段称之为神之对话,可是神是怎么颜色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无色,亦或是世间所有的颜色。

    它们杂糅着,又变换着,化作一个点,他们不是消失了,而是在无色之中继续存在着,引导着人们。

    两人将瓶子全部送给了老人,老人道了谢,抱着花,带着小土狗离开了。

    我恍然听见了车铃声,转身看到了邮递员。

    “听人们说,忧郁时,花可以治愈一切。”

    邮递员将花送到了我的手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送给我呢?

    我坐上他的后座,还是想不明白。

    宫关对我说过。

    邮递员从来不会为人返程的。

    可他一次一次的为我停留。

    “你,为什么要送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