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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返校那天,清洋在下午回到了学校,然后马上去教务处季老师那里交了这学期的辅修费,并领取了一张课表。他发现本学期的辅修课大多安排在下午三、四节和周六白天,周日全天居然没有排课。

    “韩清洋!你也来领课表了?”当清洋走到行政楼一楼,正低头看课表时,一个女生迎面走来。

    “哦!杨丽,你也来了?”清洋认识这个女生,是和他一起上辅修课的,于是便打了个招呼。

    “先把课表给我看看!”没等清洋递过来,杨丽便一把从他手中夺了过去,看了两眼便惊呼到,“太棒了!周日全天都没课!”

    “这学期我们系安排的专业课不多,你们地理系是不是课也少了?”

    “嗯,从这学期咱们该报选修课了,所以专业课没那么多了!”杨丽又仔细看了看课表,然后递给清洋,“咱俩都一起上一个学期的课了,你是哪所高中毕业的我还不知道呢。”

    “哦,我是从清远一中毕业的,你是哪个学校的?”

    “清远一中啊!难怪你那么牛,入学成绩全校第一!我和你比不了,我是三中的,咱俩可都是清城的!”

    “嘿!闹了半天咱俩还是同乡,你老家是哪的?”

    “我老家是杨家坨大杨庄子的,你呢?”

    “我老家是大蒲洼四高台的,我和你打听个人,你们杨庄子有个杨建新,你认识这人吗?”

    “是不是个子不高,长得特别壮实、爱练武术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你认识他?”

    “你怎么问起他了?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是亲戚,这么说你肯定认识他了?”

    “他是我二大爷的儿子,我得叫他三哥!”

    “杨丽,那咱俩也算拐着弯的亲戚了,建新的母亲是我亲姑姑,他是我表哥。”

    “那你多大?属什么的?”

    “我属小龙,七八年一月的。”

    “那你得叫我一声表姐,我是六月的,快点叫!”杨丽得意地看着清洋。

    “你呀!我问你,你为什么报地理系了?那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报中文系?”

    “嗨!还不是因为分数太低,我要是也考你这个分数,就报清北了,我高考比你低100多分呢!”

    “哦,那你为什么要辅修汉语言文学呢?”

    “也不是我非得要辅修,这是我爸的意思,他说让我学好中文,到时候就能把我分配到县委里。”说完这句话,杨丽捂了一下嘴,“哎呀,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了,你这是套我话呢!你这个坏表弟,还没叫表姐呢!快点叫一声!”

    “周一下午上课你替我占个座,回来我就叫。”说完,清洋一溜烟地跑了。

    杨丽站在一楼,望着清洋的背影,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最后说了一句:“没想到,他比我还小。”然后就上了楼。

    周一下午第三节在中文系的202教室上外国文学课,杨丽果真早早去了,还给清洋占了座,当清洋走进教室时,她向清洋招了招手。

    “表姐,你还真给我占座了!”

    “当然了,这不得照顾你这个表弟吗?”

    两人有说有笑,交流着半年来的学习心得。从交谈中,清洋得知杨丽的父亲是自己姑父的亲叔伯弟弟,在清远县人事局工作,她的母亲在县医院骨科当主任,她还有一个哥哥,已经成家,现在是马庄乡的副乡长。清洋不禁感慨同是一起上课的同学,家庭条件咋就相差那么大呢?

    因为周日没有课,清洋每周都要回家一天,主要是看看母亲,明菲在周日这天也没有选修任何课程,总是在周六傍晚陪着清洋一起回家、然后在周日下午一起返校,他俩共乘一辆自行车,每次都是把自行车放在郭成的汽修厂,然后坐上那趟两节相连、全程只花两元钱的171路公共汽车,从大蒲洼到望京来来回回的走着,车上的两个人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

    九月底的一个晚上,在宿舍楼将要熄灯前,清洋正躺在铺上看书,忽听楼道的广播里传来谢大爷喊叫声:“韩清洋,韩清洋,赶快下楼接电话......”清洋不敢怠慢,从上铺跳了下来,穿上裤子和背心,趿拉着鞋子往一楼跑。

    “清洋,我是妈妈,我跟你说点事,你可别着急啊!”电话那头传来韩老婶有些沙哑的声音。

    “妈,是不是咱家出什么事了?”清洋焦急地问。

    “清洋,你爸白天干活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县医院呢,要不你明天早晨请个假回来一趟?”

    “我爸摔哪了?严重吗?”

    “你爸外皮一点伤都没有,医生说脊椎骨摔伤了,有两处骨折,现在躺在床上输液呢,他们不让动。”

    “那咱家都谁在医院呢?”

    “你大哥、二哥都在这,郭成拉着你大姐、二姐刚回去,说明天早晨给送饭过来。”

    “妈,您别着急,我明天早晨就回去,这事您先别告诉清泽了,他离家太远、他们学校管得也严,我明天到医院看看情况再说。”清洋又安慰了母亲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宿舍时、灯已经熄了,清洋坐在凳子上想了一会,然后告诉室友们自己的父亲摔伤了,明天说课时让下铺的秦桐给自己请假,如果有其他人找自己,就说自己回家看父亲了。说话间,清洋摸着黑整理好床铺、穿好了衣服,他把所有的钱装在兜里,然后背上了斜挎包,将几件换洗的衣服装在里面,并向孟刚借了他那辆28轻便自行车,最后嘱咐室友他会在晚上给大家打电话,然后就离开了。

    宿舍楼的大门已经上锁了,楼道灯却还亮着几盏,趁着夜色,清洋熟悉地从三楼水房的铁栅栏空隙钻了出去,然后顺着窗户旁垃圾道的方柱子溜到了地面,他快速地走进车棚,找到孟刚那辆自行车,骑上后朝学校大门驶去。

    “站住,这么晚了干嘛去?”保安拦住了清洋,询问着。

    “大哥,我是计算机系的,这是我的学生证,今天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得赶快回去一趟。”说着清洋拿出自己的学生证递给了保安。

    保安看了看他的学生证,然后交还给他,“不要紧的事,明天早晨再出去吧,你没看大门都上锁了吗?”

    “大哥,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接到家里电话,今天我爸在工地上摔伤了,这时候在医院急救呢,我妈一个人也照顾不了,所以我必须得赶回去,您帮个忙行吗?”

    “你家住哪?离学校远吗?”

    “我家就在HX区锦州道,有二十分钟就到了。”清洋撒了个谎。

    “好吧!那你路上得注意安全,干什么事别太着急啊!”保安用钥匙打开了小铁门。

    一边推着车子,清洋一边对保安说着:“大哥,谢谢您了!”

    清洋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苍茫的夜色中,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路上看不到什么行人或是汽车,他穿街过巷,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他想更早赶到医院,照顾受伤的父亲。

    从学校出来时已过了夜里11点,骑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清洋发现自己还在金海路上,他看到远处有一座大楼,上面写着“瀚海证券”四个金色大字。他想了想,这个证券公司好像离学校很近啊?为什么将近12点了,自己才走了这么远?于是他更加用力蹬车,自行车的速度也更快了。

    将近夜里十二点半,韩清洋又发现了那座“瀚海证券”的大楼,脚下的路居然还是金海路。他心里慌了,一个多小时,自己怎么总在这一片转悠呢?难道自己撞到鬼了?宽阔的马路上,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昏黄的路灯光照在树梢和枝丫上,在马路上映出斑驳的影子。清洋望了望空旷的四周,他心里有些害怕了,但是并没有慌,而是一个劲的安慰自己:稳住,一定要稳住!

    他想起从今年五月到现在一直在闹股灾,听说这半年来已经有几个人从瀚海证券大楼上跳楼自杀了,难道自己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清洋不敢肯定,他把自行车支在路边,坐在道牙子上休息了一会,他想到了村里老人常说的那些破解鬼打墙的方法,便尝试着解开裤子在路中间撒了一泡尿,然后跺了跺脚,之后就骑车出发了......

    说来也奇怪,骑上车之后虽然心里很害怕,但他发现自己一会就出了金海路,来到了HB区的地界,清洋心里不再害怕了,于是骑着车子向清远而去......

    在当天的下午,韩春生所在的建筑队正在给一个公司建厂房,按照要求,厂房的墙要垒六米多高,这些人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干着活,突然春生踩的那个双层脚手架有根支架断裂了,他从上面大头朝下栽了下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春生出于本能攒身翻了一下,终于让自己双脚着了地,可是落地的春生却再没有站起来,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工友们围过来时,春生说自己的腰可能蹲伤了。

    工友们没敢马上搬动他,而是找来一块半张多的大芯板,几个人把他合抱放在木板上,然后抬着木板叫停了一辆货车,就在露天货车厢里,工友们护着他到了县医院。拍完片子后,医生告知家属是压缩性骨折,而且是从尾椎骨往上数第三节和第六节两处压缩性骨折,医生又让春生动了动自己的手脚,说神经应该没有受损,但一时也没拿出什么治疗方案,就开始给病人输液了。

    夜里两点半,清洋在询问值班护士后推开了父亲所在的病房大门。韩春生躺在床上,闭着眼,咬着牙,不知道睡没睡着,旁边的大哥德福和二哥德顺靠在长椅子上打盹,母亲坐在病床旁看到清洋来了,顿时哭了起来。清洋忍住了没有哭,他拉着母亲的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个劲地安慰着她,说父亲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韩春生听到了动静、便睁开了眼,看到儿子回来了,只说了一句:“大黑夜的怎么就回来了,明天再回来不也一样吗?”

    “没事,我就是不放心,趁路上车少就回来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是疼,没别的!”

    “您想吃东西吗?”清洋问。

    韩春生摆了摆手,又咬着牙、闭上了眼......

    说话声吵醒了正在打盹的大哥和二哥,俩人看到清洋回来了,问他是怎么回来的,然后说:“明天你不行就回去上课吧,这里有我们呢!”

    “没事,我明天没课,明早我去问问医生,看看怎么治疗。大哥二哥,要不您都回家睡会觉,明天有事我再招呼你们。”

    “没事,我们从这忍忍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这一夜,韩清洋和母亲一直没有睡,其间护士来换了两次液。到第二天八点医生查房的时候,清洋和德福找到了主治医生,询问接下来如何治疗。

    “怎么治疗,我们也没想好呢,先输液吧!”

    “那咱们不用手术吗?”清洋问医生。

    “你看看这张片子!”医生指着荧光灯板上的骨片说,“在这两处有压缩性骨折,现在不能断定神经有没有受损,还有就是这个地方不能手术,如果手术就会伤到周围的神经,先保守治疗吧!”

    “保守治疗!您说保守治疗不会就是一直输液吧?”

    “那不输液,你说怎么治疗?”医生反问着。

    在吃了一顿闭门羹后,清洋和大哥回到了病房,哥仨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这时郭成拉着清芬给大家送来了早餐,早餐是馒头、咸菜、煮鸡蛋和小米粥。

    韩春生没有吃,韩老婶也吃不下。

    “我听我爸说我们台永久老爷子前年大胯摔坏了,好像是从冀州贴的膏药,在家躺了俩月就能下炕走路了。”郭成看到大伙愁眉不展,忽然想起了郭台的这件事。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冀州洪县那个贴膏药的。”德福在一旁回想着。

    清洋想了想,转头对母亲说:“妈,要不咱打电话问问玉才大伯,看看他知不知道,要是真的,咱们也去试试,只输液也不是办法。”

    “行,你们哥几个商量吧!我听你们的。”

    韩清洋拿起一个馒头,边吃边走着去了医院外的电话亭,他拨通了四高台村委会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书记张金贵苍老而又洪亮的声音,自从郭永合下台后,张金贵一直在当这个村书记。

    “是张大爷啊?我是清洋,我爸昨天干活摔伤了,这会在县医院呢。”

    “怎么摔的?严重吗?”

    “就是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把腰摔伤了。”

    “你打电话要找谁啊?要是钱不够,我让你大哥先给你们送点过去?”

    “不用了,张大爷,我就是想找玉才大伯问问他们台郭老爷子前些日子摔伤了,说是从冀州洪县贴的膏药,我想问问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我也想拉着我爸去贴膏药。”

    “嘿!你今个打电话真是找对人了,老郭家还是找我要的电话呢,那个贴膏药的大夫挺神的,好多骨伤都能治。你等会我,我回趟家给你拿那个大夫的名片去,你抓这个功夫找个笔,过几分钟再拨过来,我把电话和地址都告诉你!”

    “好嘞!谢谢您,张大爷!”

    “谢啥!你这孩子!”说话间,张金贵挂断了电话。

    清洋回到病房,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又飞快的跑了出去。

    在十几声忙音过后,电话那边又传了张金贵的声音:“清洋,你拿笔记着,这人叫张胜宝,电话是个手机号,你记一下138......,地址是:冀州洪县徐官镇张家屯,你到那村一打听就行了。”

    “张大爷,我记住了,谢谢您!”

    “孩子,要不要大爷派几个人过去给你帮忙?”

    “不用了,大爷,我大哥二哥还有郭成他们都在这,一会我三哥也过来,真不用帮忙,有事我再给您打电话。”

    “行,那你们路上慢点啊!”

    双方挂断了电话,清洋小跑着回到了病房,这会三哥德启也来了。哥几个一合计,干脆办出院,让郭成拉着去洪县贴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