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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婚期提前

    这边俩人忙着准备绣品,那边的法事也到了节骨眼上。

    只见陈来宝仰躺在桐木床上,手脚平伸。其四肢、后枕、咽喉和肚脐处各悬着一个黑驴鞭。

    上二下五,一共七根。

    另外,床下还放着一个腌菜用的黑瓦罐,敞开的罐口黑漆漆的,也不知中间放了什么东西。

    直到日头偏西,终于等到三寸香映出三寸影儿,徐有良忙让陈万成把黑驴鞭逐个燃起来。

    驴鞭是特意烘晒过的,外干内湿,因此冒烟不冒火。

    等所有驴鞭全飘了烟气儿,徐有良又开始往上滴依次猫血。

    刚滴了两轮,立马出了怪事。

    原本悬在咽喉和肚脐上面的黑驴鞭,冒出的烟雾竟反着往下钻。

    两条蓝紫色的烟柱如同有了灵性,既不飘也不散,看着特别神奇。

    好在旁边没人围观,若是不然,仅凭烟柱倒灌这一幕,又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就像昨天,徐有良莫名其妙的跑了没影儿,以至于今天陈家敞开大门都没人敢来凑热闹。

    谣言的可怕就在于它是可以利用的。

    话说回来,这黑驴鞭也算奇物,尺把长的东西,愣是燃到第二天清晨不见停歇。

    徐有良是日上三竿才跑来的。

    来后看了看情况,不由叹道:“此物果真凶悍,七阳抬尸都要抬这么久。”

    陈万成听不懂门道,也没功夫问来由,他只关心一点:“徐哥,这么久都没醒,孩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你急啥!今天保证让他开口说话。”

    见他说的如此硬实,陈万成再没多问。

    毕竟徐有良有这个本事。

    附近的几个村子,但凡涉及观风望水、丧葬迁宅以及驱邪纳福的事儿,大家都会找他。

    足见徐有良手段高明。

    又因他平时喜欢拿着桃木棍点吉位,反倒混了个神棍之名。

    总之,听他一句话,胜吃十颗定心丸。

    时逢正午,毒辣的日头烤的地面有些烫脚。

    大太阳下,阴燃的黑驴鞭只剩了半个指节那么长。

    身下的五条烟雾笔直如柱,似要把陈来宝支起来一般。

    五步开外,斜倚门框的陈万成半眯着眼,由于熬了一宿,此时正犯瞌睡。

    忽见他脑袋一歪,前额猛的磕到门棱上,疼得直皱眉头。

    即便眼里直掉泪,却也不敢苦嚎。

    毕竟一边是昏迷的儿子,一边是打盹的师傅,吵着哪个都不行。

    忍痛揉了半天,刚一侧目意外发现四四方方的棚阴里平白多了个块影子。

    圆圆的,很突兀,越瞅越像个脑袋。

    他围着遮阳棚看了一圈,上面空无一物,始终搞不懂这个圆影儿哪儿来的。

    于是忙走到树荫下,拍了拍太师椅:“徐哥!快醒醒,外面出蒿子了。”

    徐有良醒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了眼天色,迷迷糊糊走到近前,忽然喊道:

    “快快快,公鸡喙、公鸡血!”

    后又慢慢蹲下身,用蘸着鸡血的鸡喙猛敲在圆影上。

    仅是一下,奇怪的阴影瞬间没了踪迹。

    奈何半分钟后,又从另一边露了出来。

    于是,点了左边跑右边,点了前面跑后边,仿佛棚顶上躲了一只没有耳朵的隐身猫。

    两人无奈,只好端着鸡血拿着鸡喙,分别守在桐木床两侧,追着圆影到处点。

    并且点过之后立马跳开,跟放炮一样,看着即滑稽又诡异。

    最后徐有良没了耐性,索性沿着棚影儿撒出一个长方形血框,如此一来,那圆影再不没敢露头。

    又熬了半个时辰,徐有良又开始一点点收顶棚。

    随着顶棚慢慢收起,桐木床四周也多出许多越来越小的小红框。

    直到撤了顶棚,床上铺的芦苇也近乎湿透。

    可陈来宝依旧未见好转。

    “都这样了还不死心!”

    徐有良冷哼一声,弯腰往黑罐子里抛了把糟米。

    紧跟着一团烟雾冲出罐口,刚遇见阳光,瞬间化为水气,顿时没了踪影。

    哪知不撒糟米还好,眼下却横生变故。

    只见陈来宝的手脚开始莫名上翘,翘到最后跟个网兜似的,即诡异又蹊跷,活像个牵线木偶。

    徐有良搞不懂个中缘故,急得一直咳嗽。

    左右看了十分钟,突然一拍大腿:“好一个悬丝挂!”

    后见他从大扫帚上折了根细竹,借黑驴鞭的烟雾熏了熏,径直扎在陈来宝的指尖上。

    结果刚扎破皮,指头中流出一股浓血。

    乌黑的血珠滴在尘里,滋滋冒着腥气。

    前后滴了两分钟,溢出的血色才逐渐鲜红,原本上翘的手脚也跟着缓缓下落。

    或许因为天热,一旁的陈万成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额上脸上前心后背全是汗。

    他虽不懂啥是悬丝挂,可也不敢乱问,只盼着儿子快点醒过来。

    眼看乌血已经排净,为了稳妥,徐有良又在风府穴上扎了银针,直到陈来宝顺了气息方才拔下。

    随后把人抬进屋,又灌了碗姜汤。苦等片刻,终于见人转醒。

    陈来宝醒后,四下看了看,无力的喊了声爹,反倒又昏了过去。

    见此情形,年过半百的陈万成直抹眼泪,这人硬气一辈子,终究架不住亲情的折磨。

    徐有良见状,拍了下他的肩膀:“养儿不易,快把闺女嫁了吧!”

    说完去了院里,拨开芦苇垫,却见床板上竟印了一道人影儿。

    “既已修成人形,何苦还来害人。”

    说完便用驴皮罩住了瓦罐罐口。

    陈万成也跟了出来:“徐哥,下面要怎么办?”

    徐有良看了暮霭云霞,轻快的说道:“老办法,用火烧。”

    随后两人堆起过肩高的柴堆,还在中间撒了一斤雄黄,整个将桐木床埋了起来。

    好在阴干的柴火比较耐烧,凌厉的火势一直持续到晚霞散尽才熄灭。

    陈来宝苏醒后,又搁床上躺了两天,暖汤暖饭吃了三顿,才算恢复人气儿。

    而另一边,庙儿已被父母关了五天。

    “闺女,明天婆家来问路,姑爷也跟着,要是安排你俩相见,可不能乱摆脸色。”

    听了父亲的话,庙儿习惯性嗯了一声。

    “还有,需要什么和你妈说,老陈家的闺女,可不能输给别人。”

    庙儿想不明白别人究竟是谁,却还是机械似的点了点头。

    她总是那么乖,似乎不懂反驳。

    问路是结婚前的最后一个环节,只是为了让女婿熟悉熟悉门路,以免接亲时出现岔子。

    周家也是排场,问个路都备了十辆马车,堵了村里半条道。

    反害的陈万成四处张罗,生怕村里人嘴碎。

    按说问路的多是走个过场,大家吃顿席面也就散了,哪会想到这顿饭竟吃到傍晚才结束。

    原计划要让新人见面的,如此一耽搁,反倒没了空挡。

    好在周家人顾大局,笑说好事不怕晚,今天不见明天见,有些事儿洞房里解决才新鲜。

    如此一来,两位新人也只是搁了老远望了望。

    眼看临出门的人群中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不停摆手,庙儿竟装作没看见。

    杨秀男见姑娘使性子,忙抓着她的手腕摇了摇,才算应付过去。

    “他就是周仁礼,你未来的当家人。以后可不能使小家子气。”

    见闺女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难为情。

    毕竟周家少爷一表人才,又有钱,任谁都会暗自欢喜。

    殊不知,庙儿的心思已经飘到百里之外了。

    可惜直到陈来财说了她才明白,两家之所以吃那么久,全因为父亲借着别人问路的机会,把原定于八月十六的婚期提到了七月底。

    理由是陈家祖奶奶托梦,指定要七月完婚。

    陈万成突然改婚期,周家显然不高兴,结果好说歹说不见转圜,无奈之下,被迫答应三天后上门接亲。

    总之女方赶婚期,向来头一遭。

    既然女方不怕人笑话,人家自然没啥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