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沙惑.2
“司空家的柳公子求见尚书大人。”
万里听到有侍从来报，想抱着两个女儿回后边宅子去。正欲起身，侍从连忙开口去留：“柳公子说了，也要太太在一块儿听。”
梁柯和万里相互对视一眼，叫小厮去外面请客人进来。自从万里和梁柯搬来京城，二人行事一向低调。每有宴会，梁柯必已家规森严，家中孩儿尚小为由请辞早早地回家去。白日里，梁柯同几个官员共事尽职尽责，梁柯对上礼敬，对下宽厚，朝廷上下倒也不得罪他。梁柯也不是孤僻，一方面自己需要练功做早晚课要受戒，另一方面万里身份特殊，见的人越少越好。
唯有柳公的嫡长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尚书府来坐坐。
万里不大愿意见他，总觉得这人面相看久了确实透出一丝狠戾来。总之，这样的人最好不去招惹。梁柯也是没有办法。柳家是世袭的国公，在大云朝，连绵近千年的南冥家都在走下坡路，柳家却一直稳稳地立在朝堂上。柳家也是写在护官符上的大家族，一般做官的根本不敢惹。
皇帝一开始任命梁柯到北渠去，就是因为北渠相对安定，护官符上的家族又不可能在军政要地伸出太长的手。这样，梁柯就难被挑出错来。
柳子凤踏入大堂，就看见梁柯左腿右腿上各抱了一个女娃娃，也不避讳，就这么走进来大剌剌地坐下：“尚书大人近来可好？”
万里给柳子凤泡了一杯茶水。
柳子凤每每要和梁柯聊朝廷中的事，都会被梁柯打断或者转移话题。最后，柳子凤觉得从梁柯这里撬不出什么东西，于是开始向低头读书的万里问好。
“夫人许久不见，气色好了许多。”
万里抿唇，不知该如何应答。
柳子凤便说：“听闻南冥家有仙家护持。想必夫人也有仙气护体的，生了孩子都不显老的。”
万里咳了一声：“不知柳公子来访所为何事？”
“啊，对了。”柳子凤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自然是有所委托。”
柳子凤将一份诉状交给梁柯：“柳家自祖上和云太祖出生入死发家以来，也已是百年大家族了。族中分支众多。我有一堂兄，想要娶一位女子。虽然定了亲，那女子临了婚姻却逃之夭夭。因而，我想到了梁兄和梁夫人。”
梁柯笑道：“找我怕是不行了。这种判案的工作怎么不去大理寺办呢？”
柳子凤于是意有所指地看向万里：“夫人是南冥家人，传闻南冥家有百纳海川之能，或许夫人可以做到。”
万里嗤笑了一声：“柳公子，学生只是一个在闺阁中的妇人。况且若要办事，总要把事情说清楚的不是吗？”
柳子凤听闻，嘴角依旧带着一成不变的弧度：“传闻无畏圣神功成身退后行走人间，见到马上要坠入地狱的恶鬼，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想要度化那恶鬼进入轮回，依旧做人。然而，天道并没有这样的说法。恶鬼必须要受到惩罚，去地狱受苦。但是无畏圣神带着恶鬼来到轮回台前，亲手将他送回了人间。”
万里皱了皱眉，但是很快舒展开来：“柳公子且将诉状上交大理寺。剩下的，我们能帮就帮点，不能帮是学生能力不行，。”
柳子凤见梁柯也没有特别要理，行礼告别了。
万里和梁柯这才又走动言语起来。
梁柯撇撇嘴，一脸嫌弃：“可算是走了。下回他来，不管他再怎么说，你最好都带着孩子们回后宅去。让孩子见这等人物，真是污了心性。”
万里倒是满脸笑颜，笑了一会儿，也装不动了，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啊，无畏圣神在上，这圣贤之道可真是难行。”
二人收拾了一下主堂，抱着孩子回后宅去了。万里三年前生下两个女儿，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梁柯本来也没有生子的计划，是万里许久没同孩子玩了，觉得怪冷清的，就要了一胎。万里为了这一胎还特地回了一趟南冥家。王老太太承认了家中后嗣是可以人为控制的，问万里什么时候要孩子。
“就，就这两年？大概吧……”
王老太太给万里把脉，确认万里身体康健了，又嘱咐道：“可怜见儿的，生子可是要受大苦头的。你既想要生，那便去体验一遭。我们虽然能通过去祠堂请愿去求有孕的时间，然而有两件事我要说明，一是这请愿只管时间，不管数量性别，二是这请愿要能请成，夫妻得要同心才能灵验的。”
“我同夫君商量过了，他说都随我。”
“那就好，那你明儿给我一个具体时间，咱们一同去请愿。”王老太太说完，又和万里吩咐了许多孕期的注意事项，又说临产了再回到南冥家来生产，这边的医生要比京城里的好，用得也放心，坐月子也最好在家里，家里照顾得周到。
万里说记下来了，要同夫君商量以后再议。
王老太太点点头：“万里的敦伦尽分修得有一定境界了。”
万里被这么一夸，又不好意思起来：“孙女做得还不够好，常常想不到许多事情的。”
“无妨，完事都慢慢来。你要记得，无论是否生产，夫妻都是五伦纲常的根本。夫妻和谐，这天下才能安宁太平。”
“孙女知道了。”
万里现在还总是会思考一些婚姻制度。在梁柯做了刑部尚书以后更是如此。万里也陪着梁柯念了许多法条。梁柯和大理寺卿时常有往来，听了一些案件回来也会和万里分享。
她少女时代一直在纳闷的事情，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但是她不去总结。她想若不是需要去讲学，自己永远都不会去总结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因果，若是和自己没什么大关系，就让他去呗。
万里研读了诸子百家以后，又开始读坛代以后的史书。史书就像是文明的脉络，一点点将未来的流向描绘了出来。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她现在能看到一些未来了。但是，她并不觉得这是个令人骄傲的事。
就像，有些圈套，就算知道那是圈套，人也要往里面跳的。
万里这两年做梦越来越少了，元神却越发饱满。
所以第二天梁柯起床的时候，万里说要出城十日，梁柯也没多想没多问，就让她去了。
下了朝，梁柯去拜见了自己的叔父南冥柊。
南冥柊和梁柯也常有往来。只是户部侍郎虽然不是很重要的官职，却是实实在在要办事的职位，一忙起来忙得前胸贴后背。梁柯的职位虽然看上去十分重要，平日工作却比较需要靠自觉。立法之事，毕竟不会天天都有。两个人空闲的时候总是错开。
而若是梁柯没有通知，直接赶来拜见，南冥柊就知道有一些额外工作要做了。
梁柯同南冥柊说了柳子凤前些日子来自己府上的那件事。
南冥柊听了，也是吃惊：“这等事情要来找你们，是何居心？”
“侄儿不知。今儿一早，仁定就出门了。”
南冥柊抚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去书房里取了一个册子，介绍了柳家的几个亲戚。柳家的枝叶茂盛，子弟极多。南冥家在京城的学堂可是有一半儿是柳家出的资。那些柳家的子弟一个个的不成体统。所以南冥柊是建议玲琅和安歌明年四岁了就送到榕北的南冥学堂去上私塾。榕北那边教学氛围更好些。
梁柯应下，说回去和娘子商量商量，又问起柳家的亲戚。
南冥柊咳了一声，继续介绍。
柳家有一家亲戚，是柳公夫人的亲妹妹所嫁的袁家。袁家在大云的祖上是中书舍人，后来家里经商，掌管了大云的商会。袁家有一个二少爷，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袁家二少爷看中了杨家的一个下人，唤作出画的。
那出画生得极美，颇有一分妖娆的气质。然而，杨家人指了出画给杨公子做陪嫁的姨娘。这里就生出一场官司来。
袁二少爷因这出画，失手打死了杨公子。
当时判案的，看到这护官符，没敢动袁二少爷，反而杨家赔了袁家好几两银子。袁二少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张狂起来竟要同出画定亲，把出画从杨家娶过来。这下别说杨家怒火中烧，出画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一周前逃出了京城，这会儿正下落不明。
梁柯听了这一番描述，也是不知从何开始评价，屡屡要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南冥柊于是说：“这事儿，柳子凤找你们去办，还特地提了万里，必然有所算计。就最浅的一层，你若是戴着这顶官帽去求了什么人，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又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梁柯点头：“感谢叔叔不吝赐教。”
“你说那帖子万里没有接，那万里去做什么了？”
“估计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梁柯言，在纸上写下了“千里符”三个字，“仁定一直是有点点倔的。即便对事上她极讲理，心里也有坎儿过不去。”
也是因为这点倔，万里才是那个有经天纬地之才且能把握命运流向的天才。
梁柯心里隐隐觉得，万里一定能成为圣神，然后带着众生一起脱离苦海。
万里听到有侍从来报，想抱着两个女儿回后边宅子去。正欲起身，侍从连忙开口去留：“柳公子说了，也要太太在一块儿听。”
梁柯和万里相互对视一眼，叫小厮去外面请客人进来。自从万里和梁柯搬来京城，二人行事一向低调。每有宴会，梁柯必已家规森严，家中孩儿尚小为由请辞早早地回家去。白日里，梁柯同几个官员共事尽职尽责，梁柯对上礼敬，对下宽厚，朝廷上下倒也不得罪他。梁柯也不是孤僻，一方面自己需要练功做早晚课要受戒，另一方面万里身份特殊，见的人越少越好。
唯有柳公的嫡长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尚书府来坐坐。
万里不大愿意见他，总觉得这人面相看久了确实透出一丝狠戾来。总之，这样的人最好不去招惹。梁柯也是没有办法。柳家是世袭的国公，在大云朝，连绵近千年的南冥家都在走下坡路，柳家却一直稳稳地立在朝堂上。柳家也是写在护官符上的大家族，一般做官的根本不敢惹。
皇帝一开始任命梁柯到北渠去，就是因为北渠相对安定，护官符上的家族又不可能在军政要地伸出太长的手。这样，梁柯就难被挑出错来。
柳子凤踏入大堂，就看见梁柯左腿右腿上各抱了一个女娃娃，也不避讳，就这么走进来大剌剌地坐下：“尚书大人近来可好？”
万里给柳子凤泡了一杯茶水。
柳子凤每每要和梁柯聊朝廷中的事，都会被梁柯打断或者转移话题。最后，柳子凤觉得从梁柯这里撬不出什么东西，于是开始向低头读书的万里问好。
“夫人许久不见，气色好了许多。”
万里抿唇，不知该如何应答。
柳子凤便说：“听闻南冥家有仙家护持。想必夫人也有仙气护体的，生了孩子都不显老的。”
万里咳了一声：“不知柳公子来访所为何事？”
“啊，对了。”柳子凤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自然是有所委托。”
柳子凤将一份诉状交给梁柯：“柳家自祖上和云太祖出生入死发家以来，也已是百年大家族了。族中分支众多。我有一堂兄，想要娶一位女子。虽然定了亲，那女子临了婚姻却逃之夭夭。因而，我想到了梁兄和梁夫人。”
梁柯笑道：“找我怕是不行了。这种判案的工作怎么不去大理寺办呢？”
柳子凤于是意有所指地看向万里：“夫人是南冥家人，传闻南冥家有百纳海川之能，或许夫人可以做到。”
万里嗤笑了一声：“柳公子，学生只是一个在闺阁中的妇人。况且若要办事，总要把事情说清楚的不是吗？”
柳子凤听闻，嘴角依旧带着一成不变的弧度：“传闻无畏圣神功成身退后行走人间，见到马上要坠入地狱的恶鬼，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想要度化那恶鬼进入轮回，依旧做人。然而，天道并没有这样的说法。恶鬼必须要受到惩罚，去地狱受苦。但是无畏圣神带着恶鬼来到轮回台前，亲手将他送回了人间。”
万里皱了皱眉，但是很快舒展开来：“柳公子且将诉状上交大理寺。剩下的，我们能帮就帮点，不能帮是学生能力不行，。”
柳子凤见梁柯也没有特别要理，行礼告别了。
万里和梁柯这才又走动言语起来。
梁柯撇撇嘴，一脸嫌弃：“可算是走了。下回他来，不管他再怎么说，你最好都带着孩子们回后宅去。让孩子见这等人物，真是污了心性。”
万里倒是满脸笑颜，笑了一会儿，也装不动了，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啊，无畏圣神在上，这圣贤之道可真是难行。”
二人收拾了一下主堂，抱着孩子回后宅去了。万里三年前生下两个女儿，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梁柯本来也没有生子的计划，是万里许久没同孩子玩了，觉得怪冷清的，就要了一胎。万里为了这一胎还特地回了一趟南冥家。王老太太承认了家中后嗣是可以人为控制的，问万里什么时候要孩子。
“就，就这两年？大概吧……”
王老太太给万里把脉，确认万里身体康健了，又嘱咐道：“可怜见儿的，生子可是要受大苦头的。你既想要生，那便去体验一遭。我们虽然能通过去祠堂请愿去求有孕的时间，然而有两件事我要说明，一是这请愿只管时间，不管数量性别，二是这请愿要能请成，夫妻得要同心才能灵验的。”
“我同夫君商量过了，他说都随我。”
“那就好，那你明儿给我一个具体时间，咱们一同去请愿。”王老太太说完，又和万里吩咐了许多孕期的注意事项，又说临产了再回到南冥家来生产，这边的医生要比京城里的好，用得也放心，坐月子也最好在家里，家里照顾得周到。
万里说记下来了，要同夫君商量以后再议。
王老太太点点头：“万里的敦伦尽分修得有一定境界了。”
万里被这么一夸，又不好意思起来：“孙女做得还不够好，常常想不到许多事情的。”
“无妨，完事都慢慢来。你要记得，无论是否生产，夫妻都是五伦纲常的根本。夫妻和谐，这天下才能安宁太平。”
“孙女知道了。”
万里现在还总是会思考一些婚姻制度。在梁柯做了刑部尚书以后更是如此。万里也陪着梁柯念了许多法条。梁柯和大理寺卿时常有往来，听了一些案件回来也会和万里分享。
她少女时代一直在纳闷的事情，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但是她不去总结。她想若不是需要去讲学，自己永远都不会去总结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因果，若是和自己没什么大关系，就让他去呗。
万里研读了诸子百家以后，又开始读坛代以后的史书。史书就像是文明的脉络，一点点将未来的流向描绘了出来。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她现在能看到一些未来了。但是，她并不觉得这是个令人骄傲的事。
就像，有些圈套，就算知道那是圈套，人也要往里面跳的。
万里这两年做梦越来越少了，元神却越发饱满。
所以第二天梁柯起床的时候，万里说要出城十日，梁柯也没多想没多问，就让她去了。
下了朝，梁柯去拜见了自己的叔父南冥柊。
南冥柊和梁柯也常有往来。只是户部侍郎虽然不是很重要的官职，却是实实在在要办事的职位，一忙起来忙得前胸贴后背。梁柯的职位虽然看上去十分重要，平日工作却比较需要靠自觉。立法之事，毕竟不会天天都有。两个人空闲的时候总是错开。
而若是梁柯没有通知，直接赶来拜见，南冥柊就知道有一些额外工作要做了。
梁柯同南冥柊说了柳子凤前些日子来自己府上的那件事。
南冥柊听了，也是吃惊：“这等事情要来找你们，是何居心？”
“侄儿不知。今儿一早，仁定就出门了。”
南冥柊抚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去书房里取了一个册子，介绍了柳家的几个亲戚。柳家的枝叶茂盛，子弟极多。南冥家在京城的学堂可是有一半儿是柳家出的资。那些柳家的子弟一个个的不成体统。所以南冥柊是建议玲琅和安歌明年四岁了就送到榕北的南冥学堂去上私塾。榕北那边教学氛围更好些。
梁柯应下，说回去和娘子商量商量，又问起柳家的亲戚。
南冥柊咳了一声，继续介绍。
柳家有一家亲戚，是柳公夫人的亲妹妹所嫁的袁家。袁家在大云的祖上是中书舍人，后来家里经商，掌管了大云的商会。袁家有一个二少爷，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袁家二少爷看中了杨家的一个下人，唤作出画的。
那出画生得极美，颇有一分妖娆的气质。然而，杨家人指了出画给杨公子做陪嫁的姨娘。这里就生出一场官司来。
袁二少爷因这出画，失手打死了杨公子。
当时判案的，看到这护官符，没敢动袁二少爷，反而杨家赔了袁家好几两银子。袁二少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张狂起来竟要同出画定亲，把出画从杨家娶过来。这下别说杨家怒火中烧，出画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一周前逃出了京城，这会儿正下落不明。
梁柯听了这一番描述，也是不知从何开始评价，屡屡要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南冥柊于是说：“这事儿，柳子凤找你们去办，还特地提了万里，必然有所算计。就最浅的一层，你若是戴着这顶官帽去求了什么人，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又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梁柯点头：“感谢叔叔不吝赐教。”
“你说那帖子万里没有接，那万里去做什么了？”
“估计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梁柯言，在纸上写下了“千里符”三个字，“仁定一直是有点点倔的。即便对事上她极讲理，心里也有坎儿过不去。”
也是因为这点倔，万里才是那个有经天纬地之才且能把握命运流向的天才。
梁柯心里隐隐觉得，万里一定能成为圣神，然后带着众生一起脱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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