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凝涕辞友故，舒颜始勤新
崖下的水潭边，衣袍滚动着水珠的金玉鑫拖着浑身湿透的散修爬上岸来，鲜血几乎把他的蓝袍全部染红，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中年散修伤得挺严重，但是性命无碍，此时靠在岸边，正斜眼觑着前方副本外的树林，咧着嘴笑个不停，两行老泪混着潭水簌簌流下。
担住他伤势较轻的一边胳膊，金玉鑫将散修架了起来。他出血很多，大概还有内伤，最好还是尽快出了副本寻找地方医治。
中年人一条胳膊搭在金玉鑫肩上，另一只手捏着木盒子，步履蹒跚地朝前走，脑袋却仰着，盯着那山外的天空，林上的飞鸟，瞧个没够。
从水潭行数十步，两侧的数百米外，便能看到副本迷雾与外界晴空之间的清晰界限。从这里出去，才算是真正离开了副本。
散修由金玉鑫搀扶着向前，刚刚走过这条线，却忽然站定不动了。
金玉鑫疑惑回头，中年人没说话，将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抬起来，笑着用另一只手指给他看。
那还在滴落着水珠的袍袖中，伸出来的手掌，正在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消散。
金玉鑫怔在原地。
肉眼可见地，手臂与袍袖也开始消散，接着是肩头，胡须，耳鬓……蓝衣中年身上，就好像忽然落满了萤火虫，整个躯体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圈光边，细小而明亮的粒子飞旋舞动着，煞是好看。
逐渐模糊的手掌将木盒塞到金玉鑫手里，半边脸颊都已飘散在空气中的散修还在笑着，笑得很灿烂。
“君且好生修炼，愚此生……得复见天地……值矣……”
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连带着他的衣袍，佩剑，一同变成了光。
能再看到外面明亮的景色，呼吸到清新而充满生命气息的空气，感受到充沛的灵力……
真好，值了。
几缕金色的尘埃还在飞舞，原地只留下一滩浅浅的水迹。
金玉鑫踏上了升空的天雨剑。
当然，【龟趺村】里又会有另一个蓝衣散修站在那，带着几枚灵石与炁玉，也许还有一枚筑基丹。
不过那是与金玉鑫无关的故事了。
……
棠玄宗。
宗门广场上，站着三千四百一十八名弟子，汇聚成一片黑色的海洋。
一位面容硬朗方正的中年人立在大殿正前方的空中，一袭干净爽利的玄色劲装，衣摆在灵气浓郁的山风中猎猎作响。若有若无的威压笼罩在整个广场上，却透出恐怖的气息。
此人乃是棠玄宗的宗主，金丹巅峰的棠宫傲。
自宗主而下，密密麻麻足有近四十道身影飞在天上，乃是执法殿长老、传功长老、七峰峰主与各峰长老，皆为金丹大能。在他们脚下，正殿的台阶上，更是站着上百位筑基后期以上的各峰外门执事，这些人在峰内各自负责统辖数十位新晋弟子。
广场上站着的便是本届升仙大会上招收的全部生鲜，不是，全部正式弟子了。金玉鑫也在其中，和其余的药峰弟子站成一小撮。
三十天的时间，药峰一共只招到了七名新弟子。连执事师兄都不需要。
天上的执法长老正在高声宣读着宗门法度，声音轰轰隆隆的。这些内容在入门时的小册子上都有写，金玉鑫的注意力此时全在其他几位药峰弟子身上。
此时几人正在窃窃私语。他们使用着一种特殊的小法术，但见嘴唇翕动，不闻声音传出，可以隐约看出在空气中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波纹。
逼音成线么这不是，没想到这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而且使用的要求似乎还不高。
悄悄讲话的弟子有四个，金玉鑫在一旁默不作声，盯着他们的嘴巴读唇语。
四人都是这最后几天来的，似乎已经相互认识了。其中三人是来自连山城的一个家族，在修真界名不见经传，但在凡间却是势力庞大。家中的核心产业便是种植灵药，上向修仙界贩卖灵材，下在凡间行医经商，凭着沟通两界的资源，族中又出几位修士，因而得以成为俗世极为强大，修真界也得以立足的世家。
另外那人则是古老的医仙家庭出身，家中人丁单薄，但每隔几代都会有身怀修炼天赋的子孙，或许在仙路上走不长远，却也将一些底蕴很好地保留了下来。
几人家中产业都与灵药有关，想来也是有打理药田的经验，才会选择药峰。
而另一边同样插不上话的，有位面色黝黑，身材精瘦的少年，脸上带着憨厚的傻笑。从说话的几人言语间，可以听出这个少年才炼气一二层的样子，但是天赋非常好，年纪也很小。
这个世界的凡人可没有能力越过很远的距离去旅游冒险，至少在蟠宁城那座商业算是发达的港口城市里生活了近十年的金玉鑫可从没见过什么肤色不同的“歪果仁”，显而易见，这位黑瘦少年是常年在田间地头顶着烈日劳作的农家小伙。
农民伯伯的孩子……天天和农作物打交道，也算与种植脱不开干系了。这样一看，一共七位新弟子，至少五个都是因为专业对口才来的药峰。
行吧，原来都是行家。就蒜融入你们，我也是个橘外人。
金玉鑫移开了目光，略有好奇地朝“药峰七子”中的最后一人瞧去。
那人微低着头，耷拉个眼皮子，似乎完全没有被这边的交谈吸引。其眸子藏在睫毛的阴影里，看不出神色，下半张脸用块厚实的黑布裹着，即便在这大会上也不曾取下。一点不像来种田的，倒活像个刺客。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空中的讲话声一停，接着一道强横而不锋锐的威压唰地从全场扫过，整个广场为之一静。
方才三千余弟子中，如药峰这边一般窃窃传音的不在少数。虽然人群中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总有一种嗡嗡的嘈杂感弥漫着。而此时这些交谈却尽皆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抬起头朝空中看去。
执法长老的话已经讲完了。宗主眼看场中弟子精神全都集中过来，这才缓缓收了威压，用视线再次扫过全场，而后开口：
“诸子才为世出，资堪天赋，弃蝠燕之小志，慕龙雀以高翔。或跋千山，或涉万里，来吾玄宗，其心可扬。”
“然玄宗之取士，自古苛刻；大道之求索，历来多艰。今修行不足者，弃瑕录用；庶几名列者，各择师传。何也？”
（你们都很优秀，千辛万苦跑来也其很好。但我们收人向来严格，这回把你们都招进来还让自己挑师父，为嘛呀？）
棠宫傲话语一顿，似乎真要让这群新兵蛋子想想其中缘由。金玉鑫在下方也是听得心中一动，是啊，这升仙大会为啥呢？
修仙界可用不着搞什么促销引流招生活动，修行资源分得人越少越好才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大会反其道而行之，必有特殊原因。
“升仙之会十载逢一，天下仙宗一百零八，皆开山门，广纳新徒，人尽知之。此乃百宗之争也。凡与会得入者，复十岁，战天魔于暗林、隐龙、黑山诸地，出其货，竞其名。是以：宗门荣辱，俱系汝身。诸子，勤修！（十年一度升仙大会，天下一百多仙道宗门都敞开招人，这是场竞赛。期间入宗的，过十年都得去打架，拿资源，争排名。招你们不是白招的，宗门荣誉全靠你们，都给我好好修炼！）”
话里信息很多。
首先，这升仙大会果然不是白办，说穿了他们就是一群为十年后的比赛招来培养的打手。
其次，这也不是棠玄宗独有的活动，而是什么“一百零八仙宗”共同的盛会。并且，根据十年后会在宗门间进行争斗这一信息，可以推断每个宗门开升仙会收人的时间应该也是一致的。
难怪白前辈会知道这个信息，金玉鑫明白过来，她或许不清楚自己会来棠玄宗，但“百大仙宗”的升仙大会同一时间举行的话，无论自己游往何方，只要去到这些宗门，便都会遇上。
也就在此时，“嗡”的一阵异响从后方传来。棠宫傲抬头看向对面，广场上的弟子也纷纷顺着宗主的目光扭头朝后方望去：只见一圈圈透明的波纹在众人的头顶出现，从中钻出了三只黑色的龙首。
嗡动在持续，波纹在扩大，随着龙首的前进，三艘漆黑如墨的巨舰缓缓显露出身形。那是怎样的三座庞然大物啊！遮天蔽日的阴影覆盖在每一位弟子身上，整座广场都似乎被笼罩在暗室里。
一时间吸气与惊叹的声音响成一片，与头顶的嗡鸣相映。
与周围弟子相比，金玉鑫的震撼一点不比他们少，甚至犹有过之。飞剑他乘过，飞行法器他见过，飞舟他听说过，大行飞舟他想过，也在小说里看过；可眼前，这是把航空母舰开过来了吗！这是一个宗主不过金丹期的宗门应该拥有的东西吗？
他感觉头皮都有点发麻。
三艘漆黑巨舰在广场上空停稳，一道气势雄浑的声音从中间那艘上响起：“棠玄宗，大比弟子，得胜归来！幸不辱命！”
棠宫傲面上波澜不惊，抬手轻抚长髯，淡淡问道：
“归者几何？”
“二千七百卅三！”答得铿锵有力。
“斩魔几何？”
“九万余！”
“名次若何？”
“一品第三！”
宗主轻轻点头，然后举起双臂喝道：“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震耳欲聋的高声齐喝从头顶的巨舰中滚滚而来。震得人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说实在话，金玉鑫对于什么参与宗门间的比斗，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捍卫宗门荣誉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此时此刻，立在巨舟的阴影里，听着海啸一般的齐声呼喝一浪赛过一浪，他依然能感受到浑身的血液正在一股一股地望脑门上窜。
大舰巨炮本就是男人的浪漫，更何况，又有哪个中华男儿不曾梦想过在战场、赛场、竞技场上肆意征战，挥洒血汗呢？
“下舟！计功，分赏！”
长近百丈的黑色飞舟上，霎时如同天女散花般飞出一位位身着黑色长袍的棠玄宗弟子。他们脚踏各色刀剑，身上散发着铁血肃杀的气息，悬停在几千名新弟子的头顶。
随着宗主轻挥袍袖，身后的大殿敞开正门，一大片金色的令牌带着璀璨的流光呼呼啦啦从里面飞出，飘向归来的每一位弟子手中。
两代同样经由升仙大会进入宗门的弟子，一上一下，环绕峥嵘的巨舰，漫天飞舞着萤火虫似的光点，在偌大的广场上形成了奇异的风景。
棠宫傲将目光再次移回到立于地面的新弟子们身上，双手负后，缓缓道：“彼之今日，汝之明朝。昼夜疾逝，十载瞬息。宗门荣辱，俱系汝身。诸子……”
“勤修！”
“勤修！”天上的众师兄低头对着下方齐声喝道。
“勤修！”地上的新弟子为之一振，跟着高喊。
场面还是非常震撼的。金玉鑫身在其中，内心虽然对这种动员活动感到司空见惯，但身体的细胞与血液却都已经跟着现场的气氛变得兴奋了起来。
这修仙界的动员讲话还没有当年学校里的各种演讲言辞华丽，也没有公司里的领导画饼来得吸引人。但这漫天修士，饕餮飞舟的景象，任何一个地球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见到，这种震撼是无可比拟的。
新老传承的入宗大典很快落下了帷幕，本届升仙大会也随之宣告结束。
历战归来的师兄们自行解散，被赋予了使命的新弟子跟随各峰长老返回，开始勤修之旅。
……
药峰。
“练体，本为聚气先。然汝今已筑基，吾令汝重修练体，”须发尽白，满面褶皱的武卿站在一口蒸汽氤氲的大木桶前，不紧不慢地将药材逐步放入其中。“汝可知，却是何故？”
老人家缓缓发问，一边把手中的几片干叶子碾碎投进桶里，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金玉鑫。
此时的金玉鑫正在师尊的木屋里，对着面前一本摊开的书籍，身体扭出奇怪的姿势，崩得面色发红，满头大汗。
下午典礼结束一回来，他便被武长老唤了来，丢了这本练体功给他，并且立时开始操练。师父则烧起了一大桶的热水，开始调配辅助练体的药浴。
中年散修伤得挺严重，但是性命无碍，此时靠在岸边，正斜眼觑着前方副本外的树林，咧着嘴笑个不停，两行老泪混着潭水簌簌流下。
担住他伤势较轻的一边胳膊，金玉鑫将散修架了起来。他出血很多，大概还有内伤，最好还是尽快出了副本寻找地方医治。
中年人一条胳膊搭在金玉鑫肩上，另一只手捏着木盒子，步履蹒跚地朝前走，脑袋却仰着，盯着那山外的天空，林上的飞鸟，瞧个没够。
从水潭行数十步，两侧的数百米外，便能看到副本迷雾与外界晴空之间的清晰界限。从这里出去，才算是真正离开了副本。
散修由金玉鑫搀扶着向前，刚刚走过这条线，却忽然站定不动了。
金玉鑫疑惑回头，中年人没说话，将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抬起来，笑着用另一只手指给他看。
那还在滴落着水珠的袍袖中，伸出来的手掌，正在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消散。
金玉鑫怔在原地。
肉眼可见地，手臂与袍袖也开始消散，接着是肩头，胡须，耳鬓……蓝衣中年身上，就好像忽然落满了萤火虫，整个躯体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圈光边，细小而明亮的粒子飞旋舞动着，煞是好看。
逐渐模糊的手掌将木盒塞到金玉鑫手里，半边脸颊都已飘散在空气中的散修还在笑着，笑得很灿烂。
“君且好生修炼，愚此生……得复见天地……值矣……”
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连带着他的衣袍，佩剑，一同变成了光。
能再看到外面明亮的景色，呼吸到清新而充满生命气息的空气，感受到充沛的灵力……
真好，值了。
几缕金色的尘埃还在飞舞，原地只留下一滩浅浅的水迹。
金玉鑫踏上了升空的天雨剑。
当然，【龟趺村】里又会有另一个蓝衣散修站在那，带着几枚灵石与炁玉，也许还有一枚筑基丹。
不过那是与金玉鑫无关的故事了。
……
棠玄宗。
宗门广场上，站着三千四百一十八名弟子，汇聚成一片黑色的海洋。
一位面容硬朗方正的中年人立在大殿正前方的空中，一袭干净爽利的玄色劲装，衣摆在灵气浓郁的山风中猎猎作响。若有若无的威压笼罩在整个广场上，却透出恐怖的气息。
此人乃是棠玄宗的宗主，金丹巅峰的棠宫傲。
自宗主而下，密密麻麻足有近四十道身影飞在天上，乃是执法殿长老、传功长老、七峰峰主与各峰长老，皆为金丹大能。在他们脚下，正殿的台阶上，更是站着上百位筑基后期以上的各峰外门执事，这些人在峰内各自负责统辖数十位新晋弟子。
广场上站着的便是本届升仙大会上招收的全部生鲜，不是，全部正式弟子了。金玉鑫也在其中，和其余的药峰弟子站成一小撮。
三十天的时间，药峰一共只招到了七名新弟子。连执事师兄都不需要。
天上的执法长老正在高声宣读着宗门法度，声音轰轰隆隆的。这些内容在入门时的小册子上都有写，金玉鑫的注意力此时全在其他几位药峰弟子身上。
此时几人正在窃窃私语。他们使用着一种特殊的小法术，但见嘴唇翕动，不闻声音传出，可以隐约看出在空气中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波纹。
逼音成线么这不是，没想到这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而且使用的要求似乎还不高。
悄悄讲话的弟子有四个，金玉鑫在一旁默不作声，盯着他们的嘴巴读唇语。
四人都是这最后几天来的，似乎已经相互认识了。其中三人是来自连山城的一个家族，在修真界名不见经传，但在凡间却是势力庞大。家中的核心产业便是种植灵药，上向修仙界贩卖灵材，下在凡间行医经商，凭着沟通两界的资源，族中又出几位修士，因而得以成为俗世极为强大，修真界也得以立足的世家。
另外那人则是古老的医仙家庭出身，家中人丁单薄，但每隔几代都会有身怀修炼天赋的子孙，或许在仙路上走不长远，却也将一些底蕴很好地保留了下来。
几人家中产业都与灵药有关，想来也是有打理药田的经验，才会选择药峰。
而另一边同样插不上话的，有位面色黝黑，身材精瘦的少年，脸上带着憨厚的傻笑。从说话的几人言语间，可以听出这个少年才炼气一二层的样子，但是天赋非常好，年纪也很小。
这个世界的凡人可没有能力越过很远的距离去旅游冒险，至少在蟠宁城那座商业算是发达的港口城市里生活了近十年的金玉鑫可从没见过什么肤色不同的“歪果仁”，显而易见，这位黑瘦少年是常年在田间地头顶着烈日劳作的农家小伙。
农民伯伯的孩子……天天和农作物打交道，也算与种植脱不开干系了。这样一看，一共七位新弟子，至少五个都是因为专业对口才来的药峰。
行吧，原来都是行家。就蒜融入你们，我也是个橘外人。
金玉鑫移开了目光，略有好奇地朝“药峰七子”中的最后一人瞧去。
那人微低着头，耷拉个眼皮子，似乎完全没有被这边的交谈吸引。其眸子藏在睫毛的阴影里，看不出神色，下半张脸用块厚实的黑布裹着，即便在这大会上也不曾取下。一点不像来种田的，倒活像个刺客。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空中的讲话声一停，接着一道强横而不锋锐的威压唰地从全场扫过，整个广场为之一静。
方才三千余弟子中，如药峰这边一般窃窃传音的不在少数。虽然人群中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总有一种嗡嗡的嘈杂感弥漫着。而此时这些交谈却尽皆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抬起头朝空中看去。
执法长老的话已经讲完了。宗主眼看场中弟子精神全都集中过来，这才缓缓收了威压，用视线再次扫过全场，而后开口：
“诸子才为世出，资堪天赋，弃蝠燕之小志，慕龙雀以高翔。或跋千山，或涉万里，来吾玄宗，其心可扬。”
“然玄宗之取士，自古苛刻；大道之求索，历来多艰。今修行不足者，弃瑕录用；庶几名列者，各择师传。何也？”
（你们都很优秀，千辛万苦跑来也其很好。但我们收人向来严格，这回把你们都招进来还让自己挑师父，为嘛呀？）
棠宫傲话语一顿，似乎真要让这群新兵蛋子想想其中缘由。金玉鑫在下方也是听得心中一动，是啊，这升仙大会为啥呢？
修仙界可用不着搞什么促销引流招生活动，修行资源分得人越少越好才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大会反其道而行之，必有特殊原因。
“升仙之会十载逢一，天下仙宗一百零八，皆开山门，广纳新徒，人尽知之。此乃百宗之争也。凡与会得入者，复十岁，战天魔于暗林、隐龙、黑山诸地，出其货，竞其名。是以：宗门荣辱，俱系汝身。诸子，勤修！（十年一度升仙大会，天下一百多仙道宗门都敞开招人，这是场竞赛。期间入宗的，过十年都得去打架，拿资源，争排名。招你们不是白招的，宗门荣誉全靠你们，都给我好好修炼！）”
话里信息很多。
首先，这升仙大会果然不是白办，说穿了他们就是一群为十年后的比赛招来培养的打手。
其次，这也不是棠玄宗独有的活动，而是什么“一百零八仙宗”共同的盛会。并且，根据十年后会在宗门间进行争斗这一信息，可以推断每个宗门开升仙会收人的时间应该也是一致的。
难怪白前辈会知道这个信息，金玉鑫明白过来，她或许不清楚自己会来棠玄宗，但“百大仙宗”的升仙大会同一时间举行的话，无论自己游往何方，只要去到这些宗门，便都会遇上。
也就在此时，“嗡”的一阵异响从后方传来。棠宫傲抬头看向对面，广场上的弟子也纷纷顺着宗主的目光扭头朝后方望去：只见一圈圈透明的波纹在众人的头顶出现，从中钻出了三只黑色的龙首。
嗡动在持续，波纹在扩大，随着龙首的前进，三艘漆黑如墨的巨舰缓缓显露出身形。那是怎样的三座庞然大物啊！遮天蔽日的阴影覆盖在每一位弟子身上，整座广场都似乎被笼罩在暗室里。
一时间吸气与惊叹的声音响成一片，与头顶的嗡鸣相映。
与周围弟子相比，金玉鑫的震撼一点不比他们少，甚至犹有过之。飞剑他乘过，飞行法器他见过，飞舟他听说过，大行飞舟他想过，也在小说里看过；可眼前，这是把航空母舰开过来了吗！这是一个宗主不过金丹期的宗门应该拥有的东西吗？
他感觉头皮都有点发麻。
三艘漆黑巨舰在广场上空停稳，一道气势雄浑的声音从中间那艘上响起：“棠玄宗，大比弟子，得胜归来！幸不辱命！”
棠宫傲面上波澜不惊，抬手轻抚长髯，淡淡问道：
“归者几何？”
“二千七百卅三！”答得铿锵有力。
“斩魔几何？”
“九万余！”
“名次若何？”
“一品第三！”
宗主轻轻点头，然后举起双臂喝道：“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震耳欲聋的高声齐喝从头顶的巨舰中滚滚而来。震得人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说实在话，金玉鑫对于什么参与宗门间的比斗，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捍卫宗门荣誉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此时此刻，立在巨舟的阴影里，听着海啸一般的齐声呼喝一浪赛过一浪，他依然能感受到浑身的血液正在一股一股地望脑门上窜。
大舰巨炮本就是男人的浪漫，更何况，又有哪个中华男儿不曾梦想过在战场、赛场、竞技场上肆意征战，挥洒血汗呢？
“下舟！计功，分赏！”
长近百丈的黑色飞舟上，霎时如同天女散花般飞出一位位身着黑色长袍的棠玄宗弟子。他们脚踏各色刀剑，身上散发着铁血肃杀的气息，悬停在几千名新弟子的头顶。
随着宗主轻挥袍袖，身后的大殿敞开正门，一大片金色的令牌带着璀璨的流光呼呼啦啦从里面飞出，飘向归来的每一位弟子手中。
两代同样经由升仙大会进入宗门的弟子，一上一下，环绕峥嵘的巨舰，漫天飞舞着萤火虫似的光点，在偌大的广场上形成了奇异的风景。
棠宫傲将目光再次移回到立于地面的新弟子们身上，双手负后，缓缓道：“彼之今日，汝之明朝。昼夜疾逝，十载瞬息。宗门荣辱，俱系汝身。诸子……”
“勤修！”
“勤修！”天上的众师兄低头对着下方齐声喝道。
“勤修！”地上的新弟子为之一振，跟着高喊。
场面还是非常震撼的。金玉鑫身在其中，内心虽然对这种动员活动感到司空见惯，但身体的细胞与血液却都已经跟着现场的气氛变得兴奋了起来。
这修仙界的动员讲话还没有当年学校里的各种演讲言辞华丽，也没有公司里的领导画饼来得吸引人。但这漫天修士，饕餮飞舟的景象，任何一个地球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见到，这种震撼是无可比拟的。
新老传承的入宗大典很快落下了帷幕，本届升仙大会也随之宣告结束。
历战归来的师兄们自行解散，被赋予了使命的新弟子跟随各峰长老返回，开始勤修之旅。
……
药峰。
“练体，本为聚气先。然汝今已筑基，吾令汝重修练体，”须发尽白，满面褶皱的武卿站在一口蒸汽氤氲的大木桶前，不紧不慢地将药材逐步放入其中。“汝可知，却是何故？”
老人家缓缓发问，一边把手中的几片干叶子碾碎投进桶里，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金玉鑫。
此时的金玉鑫正在师尊的木屋里，对着面前一本摊开的书籍，身体扭出奇怪的姿势，崩得面色发红，满头大汗。
下午典礼结束一回来，他便被武长老唤了来，丢了这本练体功给他，并且立时开始操练。师父则烧起了一大桶的热水，开始调配辅助练体的药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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