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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终章的乐曲

    “……”

    卡萨布兰卡扑棱着翅膀飞进里屋,从床底下拽出来地图飞进了院子。风信子跳下桌子跟了上去。

    院子里,卡萨布兰卡已经将地图展开,风信子看着面前的地图:“现在就要走吗?”

    卡萨布兰卡嗤笑一声:“不走干嘛?等着这个村子里的人像三十年前那样……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

    平铺在地上的地图已经被卡萨布兰卡画出一条虚线,卡萨布兰卡指着虚线的末端:“我们先去艺城吧,离我们近,而且那里能看到高山和森林,再往上走能见到湖泊河流,虽然不如大海波澜壮阔,但是最起码也算是见识过了飞流直下三千尺。”

    风信子看着身体在微微颤抖的卡萨布兰卡:“你在怕什么?”卡萨布兰卡并没有回应,而是继续说着他的计划:“我们现在是在邺都城,虽然不夜城跟天城离我们更近,但是没必要,那里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我们可以搭乘动车直接到达艺城。”

    风信子上前站在卡萨布兰卡面前打断了他:“乌鸦,你在害怕什么?人类生老病死不是常态吗?而且她是寿终正寝。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

    话没有说完便被卡萨布兰卡打断,表情异常严肃:“我这样跟你说吧黑猫,不只是那个老奶奶,后天晚上两点二十三,杨秀云,脑梗。”

    风信子愣了一下:“那我们更不能现在就离开了。”

    卡萨布兰卡突然炸了毛,暴躁地蹦跶着:“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自己走!”

    卡萨布兰卡将地图卷起,抓着准备离开时,风信子上前拦住了他,认真的看着卡萨布兰卡的眼睛:“能不能告诉我,你经历过什么,让你对死亡这么……畏惧?”

    “……”

    ……

    ……

    菊埂村,年幼的卡萨布兰卡崇拜地看着站在最高的树枝上的父亲,它体型硕大,阳光被它的身影挡住,阴影覆盖着下方数百的乌鸦。乌鸦们都跟卡萨布兰卡一样是血红色的眼睛,乌黑发亮的羽毛。

    硕大的乌鸦开口讲着:“我们与那些未通灵的小家伙们不同,我们不吃腐肉,不攻击别的任何生物,我们有着自己的文明!我们的食物来自这里的村民,我们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们来为自己换取食物,这并不可耻!各取所需,互利互惠才是长久的发展之计……”

    演讲持续了一段时间,结束后卡萨布兰卡的父亲便带领着上百的乌鸦飞进村庄,双眼红光闪烁。

    它们可以看到死亡,扭转因果。如果是寿终正寝的人们,乌鸦们会告诉大祭司来举办葬礼。而一些小小的灾厄,病症,乌鸦们会帮人类治好,作为回报,人类总是会毫不吝啬的为乌鸦们提供食物和水。

    ……

    村子中流传着这样一段话:“那群有着血红色双眼,发亮的黑羽的乌鸦们,是神明的赐福,它们为村民们赶走灾厄,灭杀病毒。而村民作为回报,应为它们提供稻谷。”

    它们是祥瑞的象征。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村里的大祭司便会带领着村民们来到乌鸦的栖息地,将稻谷赠予乌鸦们。

    ……

    太阳东升西落,森林的树木绿了又黄,村民们换了一代又一代。

    大祭司也换了好几个,这一代的大祭司,却从来没有和乌鸦们交流过,稻谷,也没有再送给乌鸦们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乌鸦成为了灾厄的象征,那些新生代的村民们对乌鸦避之不及,年轻力壮的猎人拿着猎枪威胁着乌鸦,小孩子们面目狰狞的或用弹弓,或用石子攻击着乌鸦,而妇人们一听到乌鸦的叫声便会不停地咒骂。

    ……

    村子中流传着这样一段话:“那群有着血红色双眼,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羽毛的乌鸦们,是死神的使者,是灾厄的化身!每当他们降落在屋檐,便是为屋主人敲响了生命尽头的丧钟。”

    ……

    乌鸦们一如既往地帮助着村民们,而村民却对乌鸦越来越痛恨,越来越厌恶。他们认为是乌鸦为他们带来了死亡。

    因为它们是灾厄的象征。

    终于有一天,菊埂村的村民们在不知第几代的大祭司的带领下,带上猎枪,高举着火把,拖着大网,对乌鸦们开始了猎杀。

    ……

    大火将整个森林烧成了灰烬。乌鸦们被弓箭、钢叉、插在地上,或被火烧的面目全非,或被猎枪打断了翅膀在地上挣扎着。

    身形庞大的乌鸦直直的站立着,身前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村民,身后是自己的数百族群。但是胸膛被羽箭贯穿,翅膀被猎枪打断,身子被钢叉死死的钉在地上的它,只能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将尚且年幼的卡萨布兰卡送到高空。

    在绝对安全的高空之上,卡萨布兰卡沙哑低沉的叫声响彻云霄。

    它看到了自己的家族被杀了个干净,它看到了父亲为了送自己逃离而崩溃的身体,它看到了……那陌生的大祭司脸上的笑意。

    ……

    卡萨布兰卡不停的飞翔着,它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脑袋昏昏沉沉,卡萨布兰卡的世界里,天塌了下来,无数带着利刃的石块砸在身上,压在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卡萨布兰卡再也无力飞行,摔落在了地上。

    扔带着血迹的身躯扭动着,掉了大把羽毛的翅膀勉强地支撑起身体,抬头看向前方,血红的瞳孔中映出一座城池,广袤的田地中有着耕种的农民身影和各种大型的农业器械。城里高楼林立,且也有不少平房。

    城门上书:邺都城

    ……

    漆黑阴暗的小巷子,荒凉无人的废弃房屋,卡萨布兰卡爪子、鸟喙费力地扒着草根来果腹。

    他放下了自身作为通灵种的骄傲,开始与城中的动物们争抢,连一块腐肉也能作为大战的开端。

    ……

    兜兜转转三十年,卡萨布兰卡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乌黑的羽毛也重新变得闪闪发光,但他仍忘不了那场灭族之灾……

    ……

    钢铁丛林中的某个黑暗的小巷子,卡萨布兰卡正在想着以后何去何从,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大祭司带着笑容的面庞。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卡萨布兰卡向外看去,那是一只带着斗笠,穿着靴子,嘴上叼着一个烟斗的黑猫。

    那只黑猫好像是个社牛,探头看着卡萨布兰卡张嘴便是:“要跟我一起走吗?”

    卡萨布兰卡嗤笑一声,并没有理他。

    但是黑猫并没有就此放弃,走进跟前,抬头看着卡萨布兰卡:“我有一个梦想。”

    卡萨布兰卡嘲讽的笑着,:“我知道,所有生物都有梦想,不只是你,黑猫……”

    ……

    黑猫想要让卡萨布兰卡加入,而卡萨布兰卡不停地嘲讽着黑猫,他看着黑猫就像是看到了曾经那个天真的自己,那个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自己。

    卡萨布兰卡看着黑猫清澈的眼睛,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冲动,他想看看,这只天真的黑猫能走多远。

    于是在黑猫即将转身离开时喊住了他。

    “你要去哪?”

    “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毕竟,它那么大。”

    “我们一起怎么样……”

    ……

    ……

    卡萨布兰卡看着风信子闪烁着清澈的愚蠢的认真目光,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出来。

    “你不用知道,黑猫,既然你想等,行,我陪你等着,三天后咱们再走。估计咱的旅行小队要加入一个未通灵的人类了……”

    如泉水般清澈的嗓音响起:“猫猫!鸦鸦!你们干嘛呢?饭都快凉了。”

    风信子看着卡萨布兰卡,没搞懂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摇了摇头便向着里屋走去。卡萨布兰卡抓起地图回到里屋塞进了床底。

    屋内,杨秀云已经在屋里看起了宰相刘罗锅,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脸颊,闭着眼睛,眉头微皱着,脑袋一点一点的。

    赵莹莹抱着风信子吃完了饭开始收拾屋子,风信子看向卡萨布兰卡:“去看看老奶奶吗?”卡萨布兰卡扑棱起翅膀:“肘肘肘,看看去看看去!”

    低矮压抑的房屋中,老人坐在火炉边的凳子上,身体靠着床,双手仍住着木棍,紧闭着双眼。

    风信子和卡萨布兰卡小心翼翼的进屋,走到老人面前,卡萨布兰卡蹦蹦跳跳的将门上的布帘卷起,阳光洒在老人身上,像是盖上了一层棉被。

    风信子眼睛亮起湛蓝的光芒,老人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容,泪水却从眼角流下,划过脸上皱纹隆起的沟壑,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微微开口,有些沙哑的嗓音颤抖着响起。

    “老头子……回来了……你得等会儿了哈哈,给你做的衣服,一直没等到你回来,我就先穿上了……穿了有些年头吧……可能有些破,你要是敢嫌弃,我这拐棍可就敲你脑袋上了啊。说了当兵就得去打仗……不听我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风信子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看着面前哭着给梦中的“老头子”讲述这些年故事的老人:“抱歉……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原来她身上那缝缝补补的破旧衣服,不合身是因为,是她给自己的丈夫做的。

    风信子招呼了卡萨布兰卡一声,悄悄地出了房间。院子里,赵莹莹正在推出电三轮,打开大门准备出去。风信子疑惑地看着她。

    赵莹莹笑眯眯的走到风信子面前蹲下,揉着风信子的脑袋:“我要去洗澡啦,回来再玩哦。在家照顾好奶奶看好门,记得别给陌生人开门,会有坏人的。”

    ……

    夜晚,吃过饭收拾完屋子后都各自上了床,风信子和卡萨布兰卡却是睡不着。风信子站在窗户上看着天上闪亮的星空发着呆,卡萨布兰卡在屋顶看着远方,方向……是菊埂村。

    低矮的房屋中,昏暗的灯光照着破旧的桌面,桌前是佝偻着身子的老奶奶,带着老花镜,右手紧紧地握着一只断了半截的铅笔,在桌上的白纸上认真的写着什么……

    夜里一点三十三分。

    卡萨布兰卡低头看到那间低矮的房屋熄灭了灯光打开了房门,已经进入倒计时的老人走出房屋,怀里抱着一块包着布条的正方形物品,费力地拄着木棍,身上仍穿着那身破旧的明显不合身的衣服。

    夜晚的冷风呼啸而过,吹起了卡萨布兰卡漆黑的羽毛,吹倒了老人枯槁的身躯。

    卡萨布兰卡静静地看着,老人挣扎着爬起,紧紧地护着怀里的物品。

    卡萨布兰卡终究是放不下曾经的身份,仰天长啸一声向着老人飞去。

    老人看了眼卡萨布兰卡,便低头继续走着自己脚下的路。卡萨布兰卡那一声长啸惊动了村子各处隐藏的乌鸦,顿时阵阵的鸣叫声响起,由卡萨布兰卡领头盘旋在高空,为老人送行。

    悲凉的叫声阵阵回荡,遮天蔽日的鸦群盘旋,下方是迎着冷风走向终结的老人。

    老人听懂了乌鸦的鸣叫,那似是对自己一生的总结判词,又像是为自己送行的歌谣。

    门第深藏,花自怜

    望断归人路未连。

    衣裳犹在,人先遣

    百岁孤影赴彼天。

    ……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老人脸上绽放出笑容,坐在土地上,靠着墓碑,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物品放下,解开布条。

    那是一张老旧泛黄的照片,照片框子的木条已经断裂脱落大半,照片上年轻的一对新人脸上都带着灿烂幸福的笑容。

    老人枯槁的手掌轻轻拂过照片上男人的脸颊:“老头子……你不回来找我,我可去找你了……”

    阳光照耀在老人身上,仿佛为她搭建了一座通向天空的黄金阶梯,老人缓缓闭上了双眼,永远的睡了过去。怀里抱着泛黄的老照片,满是皱纹的脸颊带着笑容。

    灿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