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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对账

    贾瓒进来了,一身青布直裰,脑袋上裹着一圈绷带,面显苍白,眸含神秀。

    他将三人扫了一眼,越过去,在上首坐下。

    三人面面相觑一番,安伯轻咳了一声,三人这才起身,不情不愿地行礼。

    “见过少东家!”

    贾瓒笑了一下,按手示意三人坐下,“难不成这家里还有个老东家不成?我父亲早就过世了,我也和族里禀过,往后,这家我来顶门立户,今日见大家也是这个意思。”

    “是,东家!”三人神色一敛,待贾瓒话落,才想起该坐下。

    适才,一个照面,他们三人就被这少年牵着鼻子走,孙四同恼羞成怒,笑着道,“不知东家这个时候唤我等来,所为何事?”

    “适才,安伯还在跟我说,三位都是我父亲手底下用老了的人,过去三年,家里的铺子都是三位帮忙在打理,从未让我操过一分心,这份恩情,我不能不知,也不能不感激,今日,我让安伯略备薄酒,欲酬谢各位,不知三位可肯赏脸?“

    原来是为这点事,孙四同松了一口气,笑道,“东家也没说清楚,我等急匆匆赶来,还以为……”

    安伯脸上有了急色,难不成大爷受伤之后,脑子有了问题,他何曾吩咐过要备席面了,这会子去张罗还来得及吗?

    贾瓒却并没有让他去张罗的意思,安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着急。

    “这是我的不是了,没和安伯交代清楚。”贾瓒笑道,“想必孙掌柜以为我喊诸位前来,是为了账本的事!”

    “倒不至于!”钱大贵不赞同地朝孙四同斜了一眼,“东家想必也是知道的,这三年的帐,我等无一日怠慢过,每月每年都向瑞大爷报过,当面锣对面鼓地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朝贾瓒头上看了一眼,“今日,东家不唤我等,我等也是商量好了,打算明日一齐来一趟,得知东家伤了头,我等都是心急如焚,也不知东家的伤势如何了?”

    “我这伤并无大碍,劳各位挂心了!”贾瓒随意拱了拱手,道,“既是提起了账本,我也少不得要多说一句了,前儿瑞大哥倒是把账本都给了我,说是只和我之间交割清楚了,和各位之间的帐,让我自己个儿问,他是浑不管的。”

    三人均有些吃惊。

    贾瓒又一笑道,“可这不是为难我吗?这帐,我哪里就算得过来,我说既是这样,少不得我就把账本送荣国府去,让琏二哥琏二嫂子帮忙瞧着。今日不说这个,怎地说起账本来了,我原是要请诸位的公道。”

    三人已是神色大变,卢孟望不解地道,“大爷怎地要把家里的产业又托付出去吗?”

    琏二爷管偌大荣国府,不是好相与的,琏二奶奶更是比男人还厉害的人物,在这两个人手里,他们还能讨得到好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太太发了话,我要搬到荣国府去住了,往后要好生读书。这账本我自己未必弄得清楚,不拘是琏二哥还是琏二嫂子,都能帮着看顾些。”

    钱大贵也急了,他们并不是贾家的奴仆家生子儿,而是聘请来的,若这铺子交到了西府,就不是如何对账的问题了,而是他们的这份营生都不保。

    贾琏和琏二奶奶不得把他们给换掉,这活交给自己人不更保险些?

    从前的猫腻也不知道能不能遮掩过去?一旦东窗事发,还能保得住性命吗?

    三人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

    “东家与荣国府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老太太肯看顾东家,原也应当。不过,东家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了,手底的营生也该自己学着管一管了,若有不懂的,我等都可以教东家,东家是读书人,还比不得我等不成?”

    贾瓒看似心动,孙四同忙道,“是啊,是啊,说起来也是极简单的,这几年生意平顺,每年出入都不大,东家若觉着这些庶务闹心,也可端看每年收益进项,只要差不大离便算过得去了。”

    贾瓒点点头,“孙掌柜言之有理,既是如此……安伯,且去把这几年的账本都拿来,我好生向三位叔伯请教一番。”

    贾瓒这般礼遇,让孙四同等人并未起疑,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是来吃席的,只盼着能将贾瓒说服,这铺子不要交到族里去才好。

    安伯见贾瓒三言两语将三人糊弄住,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忙不迭地去搬账本。

    贾瓒坐着与三人闲聊,得知三人都在京城里买了房,安顿下来,其中孙四同还是个三进的院子,两房妻妾,儿子也娶了亲,他笑着恭贺,心头却是另一番滋味。

    京城居,大不易!

    小小一个掌柜,哪里来的这番财力?

    不多时,账本送来了,安伯还很贴心地带来了一个算盘。

    “这……东家要是想学这珠算,不是三两天功夫的事,这账本如何看,我等可先教东家学个大概。”钱大贵道。

    贾瓒点头,示意安伯将账本先翻开,均是到了年底结余那一页上,一共五年的数据,不等贾瓒开口,孙四同等人的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适才,孙掌柜也都说了,每年的账目出入都不是很大,只是,这三年和过去的账目怎地就差别这么大呢?”贾瓒略皱眉头,看向三人。

    孙四同脸色有些煞白,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蠢。

    钱大贵和卢孟望含着怒气瞥了他一眼,叫他嘴快,该说的,不该说的,说了不少,明显,贾瓒是起疑了。

    “多少总会有些出入!”卢孟望开口了,“比如说我这笔墨铺子,若是遇不到春闱年,生意就淡很多。”

    “有道理!”贾瓒道,“据我所知,今年就是春闱年,照理,去年秋开始就应该有举子陆续来京,生意从秋就该好起来,二月里过去,等到了三月,才会慢慢地淡下去,只是,看这几个月的数据,和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钱大贵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道,“东家真是明睿得紧,这番道理,些许大人都不懂的。只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摊到每年的光景又不一样。

    三年一次春闱,看着一样,可年成不同。不说别的,就说我这生药铺子里的生意就一年比一年难做,先是四川闹兵荒,以往天麻的进价哪里就这么贵了,进不到货不说,卖还不好卖,这两三年里,京城多开了多少家生药铺子?“

    他朝卢孟望看了一眼去,“我看,前些日子,德胜门内大街上又开了好大一家笔墨铺子。”

    这是帮卢孟望说话了!

    孙四同忙附和道,“可不是,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这两三年来,又是旱又是涝,米收不上来,一些人竟是像不用吃饭一样,买米的也没见比往年多,价格也上不去。“

    贾瓒道,“说起价格,我倒是记得,建德二年的米价倒是比去年的还要便宜上半文钱,当时京城囤的粮可比没有如今的多,我不知道咱们家的米价是多少,我想满京城相差应是不大。

    就说今年吧,漕运倒还争气,南边六省说是今年也没出现大的灾荒,今年的米价平稳,和建德二年不相上下,可这进项怎地就差了这许多?”

    贾瓒朝账本上看去,细细地看着,孙四同抬起袖子不停地擦着滚在白面馒头脸上的汗珠,见贾瓒的手指头在一行数据处停了下来,他睁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