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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问难

    宝玉等人走后,贾瓒便考虑起次日去县衙拜师的事,他自然可以自己张罗着拜师,但他难保沈春堂不是因为看在荣国府这张大虎皮上才收他为学生。

    若不能由荣国府出面张罗他拜师的事,就不知沈春堂会如何待他这位学生了。

    心里有了计较之后,贾瓒便决定小憩一会儿,进了空间,寻了有关四书的书来读,最好是那种有问有答的,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后,书架为他推荐了一部《传习录》。

    大顺朝的历史与前世的历史割裂于土木堡之变后,这一世并无王阳明其人。《传习录》对于没有系统学习过四书的贾瓒来说,实在是深奥至极,好在他的目的不是读通,而是记住其中一个观点,好发难于人。

    晌午过后,约莫后世三四点钟的样子,院子里出现了嘈杂声,贾瓒起身看去,贾武也从外面进来,“大爷,那边是老爷下衙回来了。”

    “走,过去看看去!”

    既是离得这么近,贾瓒不能不过去请安。

    贾政也是刚刚换洗完了出来,对贾瓒道,“坐着说话吧!”

    “是!”

    “近日书读得如何了?”

    贾瓒待贾政坐了,他才落座,倾身向前,“回老爷的话,昨日开始重读《幼学琼林》了。”

    贾政听得这话,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没听说读了《大学》之后,还回去读《幼学琼林》的。

    照理,读了《大学》就该读《中庸》了。

    贾瓒道,“侄儿先前是将《大学》读过了,但越是读,越是觉得有好些疑惑不解之处,若自己琢磨,也不知道对错,恐入了歧途。

    前日,将《中庸》读过一段,又有诸多不解处,侄儿不敢再读,便回头读《幼学琼林》,以图温故而知新。”

    屋子里还有几位清客相公,听了这话,纷纷扭头看过来。

    贾政便道,“我这里的相公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博学德行之辈,你有何疑惑处,说出来,让相公们帮忙参详参详!”

    贾瓒环视一圈,他是知道贾政的几个清客相公,詹光,单聘仁之流,虽不能对号入座,对这些人也从原著中有所了解,人人都是人如其名。

    其中一人摸着胡须,眼睛看着屋顶的横梁,道,“世翁过奖了,不过,我等虽算不得博学之辈,可若说指点世兄,应还担得起。”

    另一人笑着附和,问道,“世兄究竟有何疑难之处,不妨说来听听。”

    贾瓒道,“《中庸章句序》中言,‘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又言‘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我不解之处在,人固有一心,又何来道心与人心之说?夫子所言,必是正理,是以,何为道心,何为人心,其中之异,又在何处?“

    贾政略一思忖,道,“此一句,承接的乃是上面尧授舜之一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至于何为道心,何为人心,你这一问,发人深思啊!”

    说完,他看向清客相公们,人人都各自沉思,此真乃千古一问呢!

    片刻,方有人道,“《二程集·遗书》中言,‘人心,私欲也。道心,正心也。世兄读书才刚刚起步,生些疑惑也是理所当然。”

    这人不掩自己博览群书的得意。

    贾瓒也不吝夸奖,拱手一礼,“相公当真是饱学多才!程子的这部书,改日我也当拜读。此中道理,领悟起来甚难,既是说到这里,我还有一问。”

    “请讲!”此人一摊手,十分大方。

    贾瓒道,“私欲与正心,固然是一邪一正,好比如盗心与孝心,若一念盗心,又一念孝心,同出一心,又当如何理解?“

    众人一时有些语塞,谁读书的时候,会想到这些?只是急于理解字面意思,最好能够倒背如流,以备考场的时候,都不知道所出的题目是来自哪一书,哪一卷?

    贾政也在深思,他没想到贾瓒读书能够读得如此深,对他也颇有启迪。

    “这……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程子早有说明!”有人不耐烦了,觉得贾瓒就是在钻牛角尖,略显气急败坏。

    贾瓒笑道,“若单单将书背会,便成了两脚书柜了,我读书讲究读通,若不能读通,我宁愿不读。”

    贾瓒站起身来,向贾政赔礼道,“请老爷原谅侄儿愚钝,也为难诸位相公了。”

    贾政早看出自己这些清客相公们的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对贾瓒越发看重,道,“你这般读书,才是正途,所谓贪多嚼不烂,能够读细,把书读通,方才叫读书。你适才所说疑惑,究竟在何处?”

    贾政是连问题都没有听懂。

    贾瓒道,“侄儿疑惑之处,难道人有两颗心不成?若有两颗心,人心为人欲,道心即天理,可为何又有‘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之’一说?既是二心,天理与人欲本不两立,若天理为主,人欲听命之,岂非天下尽皆圣贤,而无小人了?”

    “岂有此理,夫子所言,安能有错?”一人怒道。

    贾瓒挑眉朝那人看去,打算记住此人面貌,打听得是谁,另一人从旁安抚道,“詹兄息怒,小儿辈读书有不求甚解,才会问出此等荒谬不堪的问题来,詹兄不必动气。”

    贾瓒猜着此人当是詹光,詹光者,沾光也!

    “原来是詹相公,不知这位相公如何称呼?”贾瓒直身问道。

    此人倨傲地一拱手,“在下单聘仁!适才世兄所言,在府中说说倒也罢了,若是在外头去问,恐惹人耻笑,还请谨记慎言。”

    贾瓒知这些人都不过是会识几个字,哄骗贾政而已,也不与之辩解。

    “受教了!我读书好深思,圣人之言,当深思而熟虑,若博学,不审问,不慎思,不明辨,又如何笃行?最终也不过博一个虚名罢了。”

    贾政眼中难掩喜色,他贾家这一辈又出了个读书种子。

    而几位“博学德行”之辈顿时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贾瓒也不与此等人一般见识,转而对贾政道,“老爷,老师前日离开之时,我去送老师,老师交代过,若学问上有不得其解之处,要多去请教,侄儿想着,当日拜师时,还未全礼节,这于圣人之训不合,打算明日前往县衙,先行过拜师礼,再请教学问,以求精进。”

    若贾政不予理会,贾瓒这番话就当是他明日要出门,提前做个申请。

    贾政已是下了决心要好生培养此子,若贾瓒能够进学,将来岂不是在这玉字一辈中,也有个带头的人了?

    贾瓒如今住在荣国府,若将来能够一鸣惊人,也是荣国府的光彩。

    贾政便让人喊来贾琏,命他安排贾瓒拜师的束脩,再遣人先去递帖子,明日他要亲自带贾瓒前往县衙。

    贾瓒心头一喜,嘴上道,“老爷案牍劳顿,好容易休沐一日,如何能够为了侄儿这点事亲自跑一趟?”

    贾政道,“拜师可是大事,沈县令又是题名乙榜的人,安能怠慢了去?”

    贾瓒自是拜谢不已。

    贾瓒回到瞻和院,贾环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贾瓒进屋,他就跳了起来,“贾瓒,你怎么才回来,你去我父亲那里说了什么?”

    贾瓒见他一身锦衣华服,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衣冠不正,还有些邋遢,道,“你去做了什么?身上头上怎地还有灰?”

    “我从琏二嫂子那边过来,贾瓒,我跟你说,我看到金荣的姑妈进了琏二嫂子的院子里,在里头说了半天话,我就躲在后边听了半天,尽说你坏话呢。”

    贾瓒见他卖关子,让贾武去梦坡斋拿些茶点过来招呼贾环,贾环这才肯说,“琏二嫂子笑话你呢,说老太太让给你屋里添两个丫鬟,府里的人听说了,都去给她送礼,你猜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