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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最适合的路

    “两位老先生好,我是李二。”

    芒鞋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柔,抱拳行礼,干脆利落,言简意赅。

    “张,张老先生好,这位道长好,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芒鞋少年脸上浮现出一股怯意,敛衽一礼,声音发软,羞人答答。

    两名老者,叹为观止。

    方才那两下,更甚民间的神婆过阴,眼前少年除去模样未变,从举止到气质,迥然不同。

    尤其是李小妹“出现”后,张绪风一口茶汤险些喷出来,谢秋弛亦是瞪大眼睛,默默在心里喊了句无量天尊。

    这位在天下道统里,不比京城那两座高塔中的五大天师和三大元师地位低的老道爷,似乎给吓到。

    自从娘亲过世之后,李二和李小妹首次毫无收敛出现在人前。

    竟恐怖如斯。

    张绪风瞥了眼白衣老道,二人互换眼神后,灰衣老者望向芒鞋少年,斟酌着言语问:

    “你自己也说过,你家二弟和小妹有些异常,那倘若有人能够医好这异常,但……结果可能是你家二弟和小妹从此消失不见,你干是不干?”

    此乃人言乎?

    这叫什么医治?

    芒鞋少年目瞪口呆。

    偏生白衣老道似乎没听出任何毛病,仍配合点头道:“治病救人我道教虽然不如道家,不过总归略懂一二,老道不敢说手到擒来,既然有缘相遇,可以尽力一试。”

    “多谢两位老先生的厚爱。”芒鞋少年摇摇头,未作丝毫犹豫。

    “即便我三兄妹真有病,但如果医好的代价如张老先生所言,那小子宁愿病着。”

    失去二弟和小妹的世界,还能有何色彩?

    况且,他是大哥,哪怕真要消失不见,也应该是他。

    娘亲病入膏肓躺在床上时,为了让她走得安心,少年曾拉着她瘦如鸡爪的手许诺过,一定会保护好二弟和小妹。

    当年落魄到街头要饭时,少年都未曾忘记这个承诺。

    每每遭遇拳脚,少年总是把后背呈现给那些人,把怀抱留给二弟和小妹。

    张绪风没有任何意外之感,只是必须还得问一问。

    惟有真正确定少年“药石无医”之后,灰衣老者才好说出和老友商谈出来的那个想法。

    坦白讲,此事让张绪风心头隐隐有股激动,老者不知道过去有没有人干过,反正他和谢老道从未听闻。

    这种拥有多重人格的人,本就罕见。

    能隐藏到旁人根本发现不了的,估计得用稀世罕见来形容。

    另外恰好又有修行的机缘。

    此三种条件叠加,恐怕古往今来都没有第二个。

    除非,那一门的人刻意谋划尝试过。

    理应不会“变少”,正常情况下是“变多”一个,但是放在眼前这个古怪少年身上,却犹未可知。

    兴许不会变多,并且他那小妹从此将拥有一具身体。

    张绪风不否认,推动此事,有一定程度是为了满足他和谢老道的好奇心。

    关于坏处,他们也思量过。

    已经拥有三重人格,即便再多一个,又能坏到哪里去?

    少年对于控制多重人格这件事情,显然驾轻就熟。

    灰衣老者和白衣老道相视一望后,眼神再次落在芒鞋少年身上。

    “好,不提此事。上回老夫说过,我这一门并不适合你,那是句真话,你现在入我这一门,终究是晚了些,难有作为,同时也意味着修行之路会更加危险,实非良策。”

    虽然知道张老先生肯定还有下文,但是芒鞋少年仍有股难掩的失望。

    他固然最想修行兵家,但方才不是说了不可能吗。

    少年对于小说家也很向往,实在强大,一张纸而已,转眼间二十来人灰飞烟灭。

    少年心想倘若自己有这般神通,哪怕堂而皇之去往北境,北乾国的人也得掂量掂量是否要对他动手吧?

    毕竟他只是想寻回父亲的骨骸,不是去打仗。

    父亲给他取名晏清,便是希望不再打仗,天下无战,海晏河清。

    有些仇恨,终归要学会放下。

    他们兄妹又要怎样才能做到颠覆一国呢?

    “你最合适的路,就诸子百家而言,应该是阴阳家。”

    张绪风向来不喜欢说话卖关子,除非说出来毫无益处,当下直截了当说出了那个想法。

    少年茫然。

    阴阳家这个称谓,他似曾听说,但是缺乏任何了解。

    不像少年起码知道儒家重礼教,法家立法治,道家讲无为。

    张绪风浅笑道:“阴阳家你知道的,兴许还认识一个。”

    少年诧异。

    他哪里认识什么阴阳家?

    “据老夫所知,你们这乌落城里,好像没人不知道那位苏大师吧?”

    苏大师?

    苏隐水大师?

    那李家兄妹还真知道,也确实远远瞧见过几次。

    城里但凡谁家有白事,去门外守着便是,必定能见到苏隐水大师。

    此人和衙门有合作,批殃榜,若无他的准许,尸体不能随意下葬,以防出现邪门鬼事,倒真的有作用。

    这位苏大师落户乌落城不久,约莫三年时间,但是这三年来,城里很少再听说过闹鬼。

    他竟然是一名阴阳家?

    过去从未听人说起过。

    当然,少年也明白,他们这个小城里,许多人只怕连阴阳家这个学门都未曾听闻。

    阴阳家,就是干这个的?

    “怎么看你这反应,好像有些嫌弃啊。”张绪风调侃道。

    少年连连摆手,学本事的事情他岂敢嫌弃?更别提是传闻中的神仙本事。

    只是潜意识里有几分排斥,没有很喜欢倒是真的,毕竟正常人谁乐意成日和死人打交道?

    如果有可能,少年更愿意跟随张老先生修行小说家,哪怕慢些就慢些,危险些就危险些。

    不明白为什么老先生说阴阳家是他最合适的路。

    他看起来很阴森吗?

    呃……二弟是有一些。

    “先生,阴阳家,就是,抓鬼的?”少年打听道。

    石桌旁两位老者齐齐大笑。

    “痴儿啊,你这话要是被阴阳家门人听见,非得跟你搏命。堂堂阴阳家,竟然被你形容成抓鬼的。”

    芒鞋少年尬笑。

    心想不至于吧,既然是“堂堂”阴阳家,不得要些体面?就为一句话,和他一个码头杂工掰命?

    少年却不知道,有时涉及门学之争,或是关乎学门声誉时,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们,互掐起来还真不比码头厮斗好多少。

    就像京城那座天下第一文庙里,便是三天一大吵,每日必小吵。

    吵不赢老羞成怒撸袖子的事情屡见不鲜。

    什么君子动手不动口,惟有儒家的部分酸儒才会遵从。若是询问其他学门对此的看法,定要喷你一脸:

    谁乐意当君子了?!

    “他这么想也正常。”谢秋弛笑道。

    在不明就里的普通人眼中,那姓苏的阴阳家后进,干的可不就是抓鬼祛煞的活计吗?

    白衣老道抚须而笑,望向芒鞋少年道:“实际上你说的不能算错,阴阳家九品,还真的就叫‘阴阳先生’。不过嘛,这只是阴阳家一门的初始,人鬼之阴阳,小道尔,自然不能用来盖棺定论整个阴阳家体系。”

    少年有所恍然,但更多的还是不解。

    所幸白衣老道似乎也是个脾性不错的人,难怪能和张老先生兴趣相投,有意点拨道:

    “修行体系的提升,无论是百家显门,还是三教,或是武夫,每提升一个品秩,便是一个崭新气象,就说这阴阳先生,不过是阴阳家九品,其上还有整整八个品秩,涉猎庞杂,亦是一个从小道至大道的过程,岂能用一个‘抓鬼的’对他们以概论全?若是遇到较真的阴阳家门人,你又正好是品秩内的人,会被视作一种侮辱和挑衅。”

    少年恍然大悟,同时受益匪浅。

    知道阴阳家不仅仅是抓鬼,很可能只是最低品秩才会专干抓鬼的事情后,少年潜意识里的那股排斥,淡化不少。

    不过,仍有不少疑惑。

    张绪风见芒鞋少年欲言又止般看向自己,笑道:“你们县这个苏大师,品秩确实不高,你所想没错,与老夫相差不少。”

    旁边白衣老道哈哈一笑,没想到这小老儿还有谦虚的一面。

    难得,实属不易。

    当浮一大白。

    便以茶代之了。

    张绪风没去理睬他,继续说道:“但是各家的修行法门绝不外传,老夫并不清楚阴阳家如何修行,你入此门,只能找一个阴阳家拜师,哪怕他品秩低些,必然也有师门,以此延展人脉,至少下三品的修行法门总不缺,这已经足够你修炼很多年了。”

    “便是你跟随老夫修行小说家,也一样要从九品修起,修行一途讲究稳扎稳打,循序渐进,无人可以跳脱这个定理,话本小说里的什么醍醐灌顶,传授几十年功力那些,全是假的。”

    “所以没有太大差,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少年虚心受教,脑中疑惑解开不少,只剩下最后三个问题。

    如弟子向老师求教一般,李晏清挠挠头后,问出了一个挺庸俗,却很现实的问题。

    “请教先生,阴阳家,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