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是一个梦
太初三年，庆州府秋闱，张济交了一张白卷。
号房中，试卷被收走的那一刻，张济不禁长叹一声。
这些年，父母为供他读书，早已累弯了腰，明明只有四十上下，却早已鬓发斑白。
还有秀儿，拿不出像样的彩礼，再没举人的功名，他爹一定不会同意。
张济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跟着人流离场。
过了一阵，贡院门口。
张济随着众人走出大门，发现士子们并没有散去，而是聚集在一起，议论声不断：
“唉！今年的策论可真难。”
“不知道是哪个竖儒，竟然出这样的题！”一满脸络腮胡的士子喊道。
“可不是！策论成了猜谜吗？”
张济看着一众士子，心中同样很愤怒，他十载苦读，本以为能早日上岸，没想到撞上这样的考题。
就在这时，一位经过的人突然道：
“这不是张兄吗？考试如何？”
说话之人穿绸缎直裾，手拿檀木镶玉折扇，脸上满是笑容。
张济认出是同乡贾秀才，当下叹一口气，道：
“哎！我策论交了白卷……”
“白卷！”贾秀才颇为惊讶，笑道：“你会考砸，这可难信！不过你便是不写策论，怕也能混个名次。”
“他如此高兴，岂非……”张济眼中精光大放，抓住对方的手臂，道：
“最后一道策论，你难道写出来了？”
“张兄莫急，不知你的题目是什么，万一不同呢？”
“道君皇帝上祭天帝，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请以万物无自性立意，拟青词一篇。”张济说完题目，抱怨道：“贾兄，这样的题目，你说如何立论。”
贾秀才点头，笑道：“是有点难，不过你……怎么可能写不出来！”
张济一脸严肃，道：“贾兄莫笑，实未能成篇。”
贾秀才见对方一脸认真，不似作伪，忙止住笑容，道：
“嗯……无自性，那是佛教中的词语。青词，则是道教祭天的文体。而这道考题是策论。”
张济眉头大皱，似乎抓到点什么，但又如雾里看花，并不真切。
“佛教！道教！策论！这还不好猜吗？”贾秀才道。
“贾兄休要故弄玄虚，快把我急死了！”
贾秀才道：“佛教在开国初期那是极其繁盛的，可是和尚只念经不劳作，若天下人都进寺庙，谁来耕田？”
“是以自高祖以后，燕国便只尊奉道教，并且颁下灭佛的法令。”
“近些年佛教渐渐又恢复起来，民间多有愚夫愚妇供奉祭拜。”
“佛教，青词，策论凑在一起，这自然是让咱们给出灭佛兴国的法子，造福天下百姓。”
贾秀才娓娓道来，一番论述，引来不少人围观，可谓是出尽风头。
张济听得如痴如醉，竖起大拇指道：
“贾兄高才，如此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句，居然都能联系起来，实在是厉害。”
贾秀才满面春风，正洋洋得意，旁边一位少年公子突然道：
“你前几日包下百花楼，我才将主考官与我爹的谈话说与你，如何在这里卖弄！”
贾秀才笑容瞬间凝固，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张济认出是知府家三公子，瞬间猜到这里面的故事，心中一时满是悲凉：
平头老百姓，便是将书读得再好，怕也难有出头之日……
一个月后，时间来到金桂飘香的时节。
这一日大清早，人群将贡院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并无人说话，而是竖起双耳，听着贡院里面的动静。
“开……金榜！”三通鼓一过，一吏员便唱道：
“李超，今科第三十名。”
“孙龙光，今科第二十九名。”
约莫二十几个名字后，那声音喊道：
“张济，今科第……”
人群中，张济一个激灵，胸膛中仿佛有一匹失控的野马。
滑天下之大稽，他张济，居然真的上榜了！
有没有搞错，策论都没写出来，居然能中？
不过，我是第几名来着？
张济光顾着高兴，名次便没听见。
可是，名次太重要了，决定了将来能补什么缺。
下一刻，张济撸起袖子，一头扎进人群中。
人头攒动，张济使出浑身解数，却怎么也挤不到前方，每次快到前排，便被人挤出来。
越是挤不进去，他心中越不服气，撸起袖子大喊道：“我中了，让我进去。”
然而，挤队这种事，你越是用力，反作用力就越大。
张济这一挤，便是个把时辰，直到手脚酸软，再也没了半分力气。
“不看也罢！反正都中了。”张济退到后方，坐到一棵柳树下，大口喘着粗气。
他屁股还没坐热，旁边突然出现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他道：
“状元郎，陛下召见，你快随咱家走一趟。”
抓他之人嘴上无须，看似瘦骨嶙峋，手中却有千斤巨力，抓住人后不说二话，拽着便走。
“轻点！轻点！疼死我了。”
“哎哟，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咱家给皇上办差，心中倒是有些急了，状元郎可千万不要责怪。”老太监放慢脚步。
状元郎？我可是策论都没写出来！
张济满腹疑问，忙道：“不瞒公公，今年秋闱，我策论都没写出来，安敢称状元？”
老太监停下来，道：“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得是！你那点小心思，当皇上看不出来吗？策论不做，其他题目满分，如此高级别的炫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独一份！”
“这……我还真不是故意的。”张济笑容满面，还想问皇帝为何召见，那太监突然抓起他，飞速狂奔。
街景飞速后退，跑着跑着，那太监突然消失，只剩不停狂奔的赵睿。
“停！我为什么不能停下来？”四周越来越模糊，张济想要停下来，但双腿却完全不听使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张红木书桌。
“路中间为何有一张书桌？”张济本以为自己会撞上去，没想到速度渐渐慢下来，正好停在书桌前。
书桌上，镇尺压着一张宣纸，上面写满小字，竟是一张考卷。
那考卷的开头，两个醒目的大字，恩科。
作为一名读书人，张济自然知道恩科什么意思，那是特殊年景，皇帝陛下加恩开科取士，对士子而言是难得的机会，不用再熬上三年。
仿佛有一股魔力，张济看见那试卷后，立刻提笔写起来。
前面的考题都不难，张济很快便答完，直到最后一页卷子，剩下一道策论：
‘道君皇帝欲上祭天帝，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请以万物无自性立意，拟青词一篇。’
“啊，呀呀呀呀……爷爷，你爹坟头冒青烟了！”张济目露精光，当下按照贾秀才的论述，当先便在考卷上写下《论灭佛兴邦》五个大字。
洋洋洒洒千言，被他一气呵成，自童生以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文学境界——写文如窜稀。
最后一个字落笔的时候，一股舒爽感传遍全身，张济觉着这辈子圆满了，再无任何遗憾。
“状元郎，帝君召见，你快随我走一趟。”
“……还来，会痛死人的！”张济猛地跳起来，却发现不是那公公，而是一位鹤发童颜的仙翁。
张济满面疑惑，可当他看到仙翁星辰般的双眼后，立刻就魔怔了，所有的疑惑烟消云散，笑道：
“既是帝君召见，我等当赶紧出发！”
“如何忘了此物？”白发仙翁敲敲桌子。
张济满脸尴尬，忙将方才写的试卷收起，随后问道：
“请问我们怎么去？狂奔吗？”
白发仙翁拂尘一扫，笑道：“仙人，自然是凭虚御空！”
一缕云气自脚底升腾，张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飞到半空中。
白云渺渺，霞光万丈，不知飞了多久，似乎很长，也似乎很短，张济只感觉越来越饿。
某一刻，漫天的云霞散开，张济出现在一道百丈高的大门前。
那门由山岳般的石柱撑起，上面雕龙画凤，气势恢宏，让人望而生畏。
石柱上方的中间，一块匾额金光闪闪，上书三个大字，接引台。
“来者何人！”一声若雷霆，震得张济耳朵嗡嗡作响。
“我是下方使者，奉命拜谒帝君。”张济将手中的试卷高高托起。
“等着！”
张济在大门前静静等待，突然闻到一股米饭的香气。
咦！怎么会有米香？神仙也需要吃饭吗？
奇也，怪哉！
这时，百丈高的大门中间云霞洞开，走出一位气质超凡脱俗的仙子，婉声道：
“你是张济？”
“正是在下。”
那仙子点点头，引着张济向大门中走去。
不多久，二人便来到一座金光万丈的大殿前。
“宣，青词使者，张济进殿。”
张济看着一人高的门槛，心中不由犯难，当下看向旁边的仙子。
那仙子面带微笑，不过却只做一个请的手势。
张济满脸无奈，只得撸起袖子，翻过一人高的门槛。
他气喘吁吁，按照参见人皇的礼仪，道：
“下使张济，拜见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使者为何不抬起头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道。
张济愣了一下，直面圣颜，那可不合礼数，便是人皇都会怪罪，何况掌管万物的天帝。
但帝君既然要求，他不敢抗命，当下缓缓将头抬起。
金漆雕龙的宝座上，一人身披大红袈裟，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哪里是什么帝君，分明是个和尚。
那和尚瞋目而视，问道：
“张济，你为何写文章灭我释家？”
号房中，试卷被收走的那一刻，张济不禁长叹一声。
这些年，父母为供他读书，早已累弯了腰，明明只有四十上下，却早已鬓发斑白。
还有秀儿，拿不出像样的彩礼，再没举人的功名，他爹一定不会同意。
张济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跟着人流离场。
过了一阵，贡院门口。
张济随着众人走出大门，发现士子们并没有散去，而是聚集在一起，议论声不断：
“唉！今年的策论可真难。”
“不知道是哪个竖儒，竟然出这样的题！”一满脸络腮胡的士子喊道。
“可不是！策论成了猜谜吗？”
张济看着一众士子，心中同样很愤怒，他十载苦读，本以为能早日上岸，没想到撞上这样的考题。
就在这时，一位经过的人突然道：
“这不是张兄吗？考试如何？”
说话之人穿绸缎直裾，手拿檀木镶玉折扇，脸上满是笑容。
张济认出是同乡贾秀才，当下叹一口气，道：
“哎！我策论交了白卷……”
“白卷！”贾秀才颇为惊讶，笑道：“你会考砸，这可难信！不过你便是不写策论，怕也能混个名次。”
“他如此高兴，岂非……”张济眼中精光大放，抓住对方的手臂，道：
“最后一道策论，你难道写出来了？”
“张兄莫急，不知你的题目是什么，万一不同呢？”
“道君皇帝上祭天帝，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请以万物无自性立意，拟青词一篇。”张济说完题目，抱怨道：“贾兄，这样的题目，你说如何立论。”
贾秀才点头，笑道：“是有点难，不过你……怎么可能写不出来！”
张济一脸严肃，道：“贾兄莫笑，实未能成篇。”
贾秀才见对方一脸认真，不似作伪，忙止住笑容，道：
“嗯……无自性，那是佛教中的词语。青词，则是道教祭天的文体。而这道考题是策论。”
张济眉头大皱，似乎抓到点什么，但又如雾里看花，并不真切。
“佛教！道教！策论！这还不好猜吗？”贾秀才道。
“贾兄休要故弄玄虚，快把我急死了！”
贾秀才道：“佛教在开国初期那是极其繁盛的，可是和尚只念经不劳作，若天下人都进寺庙，谁来耕田？”
“是以自高祖以后，燕国便只尊奉道教，并且颁下灭佛的法令。”
“近些年佛教渐渐又恢复起来，民间多有愚夫愚妇供奉祭拜。”
“佛教，青词，策论凑在一起，这自然是让咱们给出灭佛兴国的法子，造福天下百姓。”
贾秀才娓娓道来，一番论述，引来不少人围观，可谓是出尽风头。
张济听得如痴如醉，竖起大拇指道：
“贾兄高才，如此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句，居然都能联系起来，实在是厉害。”
贾秀才满面春风，正洋洋得意，旁边一位少年公子突然道：
“你前几日包下百花楼，我才将主考官与我爹的谈话说与你，如何在这里卖弄！”
贾秀才笑容瞬间凝固，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张济认出是知府家三公子，瞬间猜到这里面的故事，心中一时满是悲凉：
平头老百姓，便是将书读得再好，怕也难有出头之日……
一个月后，时间来到金桂飘香的时节。
这一日大清早，人群将贡院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并无人说话，而是竖起双耳，听着贡院里面的动静。
“开……金榜！”三通鼓一过，一吏员便唱道：
“李超，今科第三十名。”
“孙龙光，今科第二十九名。”
约莫二十几个名字后，那声音喊道：
“张济，今科第……”
人群中，张济一个激灵，胸膛中仿佛有一匹失控的野马。
滑天下之大稽，他张济，居然真的上榜了！
有没有搞错，策论都没写出来，居然能中？
不过，我是第几名来着？
张济光顾着高兴，名次便没听见。
可是，名次太重要了，决定了将来能补什么缺。
下一刻，张济撸起袖子，一头扎进人群中。
人头攒动，张济使出浑身解数，却怎么也挤不到前方，每次快到前排，便被人挤出来。
越是挤不进去，他心中越不服气，撸起袖子大喊道：“我中了，让我进去。”
然而，挤队这种事，你越是用力，反作用力就越大。
张济这一挤，便是个把时辰，直到手脚酸软，再也没了半分力气。
“不看也罢！反正都中了。”张济退到后方，坐到一棵柳树下，大口喘着粗气。
他屁股还没坐热，旁边突然出现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他道：
“状元郎，陛下召见，你快随咱家走一趟。”
抓他之人嘴上无须，看似瘦骨嶙峋，手中却有千斤巨力，抓住人后不说二话，拽着便走。
“轻点！轻点！疼死我了。”
“哎哟，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咱家给皇上办差，心中倒是有些急了，状元郎可千万不要责怪。”老太监放慢脚步。
状元郎？我可是策论都没写出来！
张济满腹疑问，忙道：“不瞒公公，今年秋闱，我策论都没写出来，安敢称状元？”
老太监停下来，道：“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得是！你那点小心思，当皇上看不出来吗？策论不做，其他题目满分，如此高级别的炫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独一份！”
“这……我还真不是故意的。”张济笑容满面，还想问皇帝为何召见，那太监突然抓起他，飞速狂奔。
街景飞速后退，跑着跑着，那太监突然消失，只剩不停狂奔的赵睿。
“停！我为什么不能停下来？”四周越来越模糊，张济想要停下来，但双腿却完全不听使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张红木书桌。
“路中间为何有一张书桌？”张济本以为自己会撞上去，没想到速度渐渐慢下来，正好停在书桌前。
书桌上，镇尺压着一张宣纸，上面写满小字，竟是一张考卷。
那考卷的开头，两个醒目的大字，恩科。
作为一名读书人，张济自然知道恩科什么意思，那是特殊年景，皇帝陛下加恩开科取士，对士子而言是难得的机会，不用再熬上三年。
仿佛有一股魔力，张济看见那试卷后，立刻提笔写起来。
前面的考题都不难，张济很快便答完，直到最后一页卷子，剩下一道策论：
‘道君皇帝欲上祭天帝，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请以万物无自性立意，拟青词一篇。’
“啊，呀呀呀呀……爷爷，你爹坟头冒青烟了！”张济目露精光，当下按照贾秀才的论述，当先便在考卷上写下《论灭佛兴邦》五个大字。
洋洋洒洒千言，被他一气呵成，自童生以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文学境界——写文如窜稀。
最后一个字落笔的时候，一股舒爽感传遍全身，张济觉着这辈子圆满了，再无任何遗憾。
“状元郎，帝君召见，你快随我走一趟。”
“……还来，会痛死人的！”张济猛地跳起来，却发现不是那公公，而是一位鹤发童颜的仙翁。
张济满面疑惑，可当他看到仙翁星辰般的双眼后，立刻就魔怔了，所有的疑惑烟消云散，笑道：
“既是帝君召见，我等当赶紧出发！”
“如何忘了此物？”白发仙翁敲敲桌子。
张济满脸尴尬，忙将方才写的试卷收起，随后问道：
“请问我们怎么去？狂奔吗？”
白发仙翁拂尘一扫，笑道：“仙人，自然是凭虚御空！”
一缕云气自脚底升腾，张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飞到半空中。
白云渺渺，霞光万丈，不知飞了多久，似乎很长，也似乎很短，张济只感觉越来越饿。
某一刻，漫天的云霞散开，张济出现在一道百丈高的大门前。
那门由山岳般的石柱撑起，上面雕龙画凤，气势恢宏，让人望而生畏。
石柱上方的中间，一块匾额金光闪闪，上书三个大字，接引台。
“来者何人！”一声若雷霆，震得张济耳朵嗡嗡作响。
“我是下方使者，奉命拜谒帝君。”张济将手中的试卷高高托起。
“等着！”
张济在大门前静静等待，突然闻到一股米饭的香气。
咦！怎么会有米香？神仙也需要吃饭吗？
奇也，怪哉！
这时，百丈高的大门中间云霞洞开，走出一位气质超凡脱俗的仙子，婉声道：
“你是张济？”
“正是在下。”
那仙子点点头，引着张济向大门中走去。
不多久，二人便来到一座金光万丈的大殿前。
“宣，青词使者，张济进殿。”
张济看着一人高的门槛，心中不由犯难，当下看向旁边的仙子。
那仙子面带微笑，不过却只做一个请的手势。
张济满脸无奈，只得撸起袖子，翻过一人高的门槛。
他气喘吁吁，按照参见人皇的礼仪，道：
“下使张济，拜见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使者为何不抬起头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道。
张济愣了一下，直面圣颜，那可不合礼数，便是人皇都会怪罪，何况掌管万物的天帝。
但帝君既然要求，他不敢抗命，当下缓缓将头抬起。
金漆雕龙的宝座上，一人身披大红袈裟，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哪里是什么帝君，分明是个和尚。
那和尚瞋目而视，问道：
“张济，你为何写文章灭我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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