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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隐者

    “别怕,宝贝,没人能把你从我手中抢走!”

    秦开不由得扭头看了看自己那匹,栓在岸边柳树下的战马。

    这是匹宝马,年有三岁口。

    此刻,这匹青鬃马,正努力挣脱缰绳,低头啃吃树荫下新发的嫩草。

    而那把拔出来便闪闪发光,令人心寒的战刀,正醒目的挂在马背上。

    那蔟刀柄上的红樱,在习习拂面的春风中,显出了一抹流红,给了他立刻想去拿刀的冲动。

    秦开没有挪开脚步,舍不得离开他心爱的姑娘。

    他亲了亲市简的额头,道:“别说公子职了,就算他王兄太子平来了,我也心中无惧!”

    市简偎在秦开怀里,嗯嗯应了两声说:“我知道,你并不怕他!”

    桥下传来了毛驴的马蹄声,和老者有意提高了嗓门的赶驴声、巧骂声:“喔喔,畜生!莫非你也懂男女之情?

    市简急忙起身,羞红着脸,秦开却不肯放手,牵着姑娘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兀自矗立桥头,笑看当面桃花,醉看青天白云。

    只听那老者道:“看什么看,快走!那匹青鬃马是战马!千里马!日行八百,远远强过你这只会拉磨的本事!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秦开听了,直觉得奇怪,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不明明是在骂自己嘛!

    他细细的打量来者,只见此人,约摸有五十来岁,瘦骨如柴,中等个头,长着一副猪肝似的红脸,身穿粟色深衣,足登一双八字锁面懒汉鞋,向前倾着身子,迈开大步,猛的向前扯驴绳子。

    那驴犊子,不肯上桥,好象只有一岁口,不知是怕人,还是受到了桥下那匹俊马吸引的缘故,向后掉掉着屁股。

    因为桥头坡面有不小的坡度,驴背上的红木厢子,已经歪到了一边,栓厢子的绳子也松了下来。

    秦开连忙跑过去帮忙,扶正了厢子。

    只觉得从木厢子缝里,飘出一股草药味来,从中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芳香味来,那是玉兰花花香的味道。

    疑心厢子里放着什么干花,可以入药。

    秦开看了那锄头一眼。

    只见那锄头比农夫们下地干活的农具,小出了不少,头短板厚,样式锋利,好象经常使用,从无闲置,不象是农具,反倒象是个护身用的兵器。

    若是一锄头轮上来,估计能消掉半个脑袋。

    只觉得闪闪发光,寒气逼人。

    显然,此人不象是个农夫,倒象是个赤脚走乡里,为四周村庄百姓看病的乡下郎中。

    秦开不由得看了老者一眼,觉得有点面熟,好象在那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稍时,老者将驴牵到桥上,停下脚步。

    秦开恭身施礼道:“老人家,你是这村中人吧,请问,此桥来历,听说得名尾生桥,但不知尾生与那女子是何关系,心中一时好奇,请授教我一二!”

    老者手握驴绳,倒背双手,昂首挺胸,摆出了一副骄慢的派头,说道:“老夫非村中人也,不过一过路匹夫,倒是知道这桥名,与那段故事来历。

    早年,第一次来此村庄时,听说那女子是个姑娘,一个美貌的邻村女子,与尾生相喜。

    二人初遇村中集市,再逢此桥,为躲避世人,相约于桥下,卿卿我我,暗中赏花,情定终生。

    因为此女是个白狄女子,私下爱恋,授受不样,而又违犯族规,目无祖制,后遭族人追杀,双双遁入桃林躲避,那女子终被族人抓获,带至桥下。

    临行前,那女人手指梁柱而泣,向尾生表明心意,指望来日再遇此梁柱之下,以七日为期。

    惹出祸来,尾生自感羞于见人,日日站在桥柱之下,翘首以盼,等待姑娘到来。

    时逢连年干旱,突遇暴雨,洪水混合泥沙,顺流而下,直到第七天头上,女子仍不见来,尾生悲伤,抱柱不弃,终被洪水冲走,殉情而死。

    十年后,老夫反倒听说,尾生是为了等一个寡妇,与女人偷情而遇难,以讹传讹,传成了饿汉子偷寡妇的故事,这真是世风不古、不古呀!

    怎么,你俩也到此偷情来了?秦开,你父虽亡,其母不管?

    你身边这位姑娘,是大将军市被之女市简吧?

    呜呼,秦开!身为质子,何不前去别母,早作打算。却在此地,幽会女子。

    老夫原以为你是位盖世英雄,却原来是个无志之徒!

    竟沉溺于这温柔乡里,不舍别离。

    沉思尾生之约,追问抱柱故事。

    见老夫牵驴上桥,你二人仍不撒手,真是目无成俗,不讲规矩!

    就连我这小毛驴都看不惯你了,故有方才之骂。

    来来,竖子,你看桥下,是谁来了。

    夺人之爱,人家公子职还不得跟你急红了眼?

    我看,免不了要起一阵厮杀。若是兄弟争锋,岂不伤了彼此和气,而置简姑娘于不义之地!

    老夫得走了,免得误伤了老夫!”

    这一番话说下来,听得秦开目瞪口呆。

    市简忽然醒过味来,疾步上前,施了个女礼道:“小女市简,见过先生!”

    “哼!春天到了,好一场春梦!不愧是将军之女!”

    老者转了转身子,望着桥边村落又道:“此村名叫石壕村。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这句话,你俩总是听到过吧。

    昨天晚上,恰巧老夫夜宿此村,不过,并没有见到官府抓人,反见从中山来了一伙山匪,窃以为事态不妙,你二人自度量之!

    夜间,又见民舍中有一只野猫,跳上墙头,对另一只野猫叫,这也算是在怀春吧?

    民间神话里,仙女下凡,化作白蛇,与农夫董勇,鹊桥相会。

    说来也巧,此桥,原叫仙人桥,你俩倒是会选地方!

    这也算是鹊桥相会了吧。

    秦开!拿尾生之约,糊弄人家姑娘了吧,尾生抱柱死了,对吧。

    姑娘蛮听话的呀,吓到你怀里去了吧,你真是个好样的青年!

    不知你恩师郭隗得知今日之事,作何感想。”

    老者说完,牵上毛驴就走,秦开举步上前拦住,忙问:“请先生留步,你是?”

    老者不报姓氏,说道:“秦开,丐兮申多次对我提到过你,耳熟能详!

    徒儿从事行伍前,常常随我上山采药,是我早年收下的弟子!还是我亲手把他送到燕人军去的呢!”

    “哟!先生,原来还是位高士,隐者呀!”秦开说。

    “什么高士隐者,我乃民间医师,大隐者隐于市,你恩师郭隗,才是隐者,惜在无人能知呀!世人皆知有燕王哙,哪有人知老夫呀!”

    “那么先生”,秦开躬身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要去作质子的呀?消息走漏的这么快?又怎知此女是公子职心中之爱?”

    老者道:“将军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我怎能不知?市简,你母亲的胸口还疼不疼?”

    市简含羞,轻声道:“疼!”

    “这全是让你气得!你娘看上去,就象个病西施!姑娘,你东挑西捡,看那个郎也不顺眼,原来是为了他。我看你什么时候嫁人!”

    老者转身对秦开道:“昨日老夫受召,进了燕王宫,为燕王哙看病。

    亲眼见他将大将军市被,召到身边商议此事。

    本该由公子职去作质子,可是燕王爱子心切,公子职又对他父王百般说词,暗示他喜欢市简多年,不肯舍她而去,才让你前去顶替!

    不仅如此,老夫还见到了北胡来的使者。

    秦开,有本兵书,名叫《剧子》,著有十章,可曾见过?”

    秦开低头道:“没有,只知有孙子兵法。”脸上大有愧色,又道:“夫子若有,可否示我一看?”

    “晚了!老夫也没有。”老者又叹道:“噫,身为军中勇士,不知天下有此书,偏只好色!

    你再往这桥下看,在那茫茫云海之下,峨然山峦之中,燕国十八洲,英雄好汉,尽在其间!何以叫那胡马,度过了阴山!悲矣,憾矣!”

    说完,牵上毛驴,匆匆而去。

    市简走上前来,挽住秦开的胳膊,说道:“公子,我想起来了,好象听我爹说过。

    此人名叫田获,是个民间药师。

    早年云游天下,与你恩师郭隗相熟,并称骊山二老。

    但不知此人,还有什么来头。

    除了去过将军府,还到你家府上,为你母亲看过病呢!

    好像与你母亲言语亲近,有说有笑,十分热闹,只怕还有内情。”

    “什么?内情!”秦开听了,顿感不适。

    市简撒娇道:“公子别急,回去问问你母亲不就知道了嘛!那天,我想你了,便去府上找你,正巧遇到过他。

    只因你常在军中做事,才未能与此人谋面吧。

    见秦开面有不悦之色,市简又劝道:“公子不要伤心。日后,再打听那本兵书下落,读读即可。

    什么晚了,我看不晚,什么好色,哼!胡说!”

    这时,忽听桥下一阵马蹄声传来。

    只见公子职策马来到桥边站定,举着丈八蛇茅说道:“秦开!我早就告诉过你,离简姑娘远点,可你偏就不听!害我寻她至此!

    看来,蛮子大叔所说不假,今日,你果然将她带来到了这里,真是气煞我也!

    咱也别在姑娘面前打,省的丢人现眼,你若是条好汉,去牵你的马,到桥下那片桃花林中去!

    来来来,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打它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