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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援手

    不知不觉的,马车过了钟楼街,穿过将军府街十字路口,走出瓮城门楼,来到外城,又走了三柱香的功夫,来到了城西武阳门。

    只见门前站着一伙人,约摸有二十余众,似乎在为秦开送行。

    人前站着一位老者,只见他身着长衫,粗布麻衣打扮,胡子飘飘,一副儒者形象。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恩师郭隗,身边十步远处,站着剧辛,秦开环视了一眼四周,却见公孙弘和丐兮申,躲在城楼一角暗处。

    另有七八个持戈门卒,分列道路两侧,中间站着两个铁塔似的黑衣大汉。

    这二人,秦开见过,便是出现在燕王宫的刀斧手,一身威武,尽管黑衣蒙面,但也看得出来。

    车到近前,剧辛面向使者车队,高声喊道:“我乃新任西门都尉剧辛是也,停车!接受检查!”

    马车只好缓缓停了下来。

    郭隗撩衣,手持一把绿伞,迈着大步,急匆匆向秦开走来。

    秦开担心郭隗摔倒,说道:“恩师慢点!”

    随后心中一阵难受,叹息道:“学生不才,竟束绳受缚,以此面目来见先生,惭愧惭愧!”

    郭隗来到车边,说道:“不要这么说,大担在肩,难得!我来陪你前往草原上看看,还不能去呢,这个拿上,路有千里之远,说不定能用上。”

    “给我吧!我这备着一把红伞呢,放在一块正好。”虞归雁说着,接过来,放在了车斗内。

    “你怎么来到了这里?恕徒儿不便下车,只能如此问侯先生了。”秦开说着,低下头来。

    郭隗拱了拱手,神情谨慎的低声说道:“昨天晚上,燕王哙连夜派人进庄,送去了一车粟米、布匹,还有一身官服,又派专员专车,将要接过了城里,暂住余家客栈。

    听说你今日要去北胡,我能不前来送你?”

    “怎知我要走西门?”秦开问。

    郭隗低声说道:“剧辛都尉已经下了死令,让守卒将其余三门全都关闭了,西门不就成了必经之路?故而在此等候,多谢公子荐举之情,往后,我就入朝了。”

    秦开道:“好,燕王哙真是名君呀!有夫子这类隐士上朝为官,不愁燕国不兴,不愁大事不成!”

    说话间,忽听剧辛说道:“请东胡使者那麻尔潘下车!我等按照外交礼仪,为你备好了送行酒!请到西门耳房中进酒!”

    “进酒?”秦开听了一怔。这就意味着要行刑了,酒倒是有,不过未必会给他喝。

    只见两个斧手上前,将那麻尔潘拉下车来,不久,架到大门边,进小房内去了。

    剧辛走了过来,手握刀柄,笑道:“贤弟,西门都尉兼守城令剧辛,前来问侯公子!”

    秦开从容说道:“不错不错,这么快就上任了,燕王哙做事,真是雷厉风行!”

    剧辛绕开虞归雁,又见二人坐在车上,如此近乎,神态亲密,觉得姑娘并不碍事,说道:“公子,往后,我和郭隗、郭先生,都是你的人了,朝中和城里,有什么动静,我等如何向你传递消息呢?”

    秦开环视前后,

    虽说虞归雁在旁,总算放心一些,但念车夫,举着鞭子没有离开,秦开看看身后,只见车上还坐着两位东胡大汉,自知言语不便,大声说道:“这些家长里短,大人不必客气!”

    却跟他向公孙弘和丐兮申占的位置使了个眼神。

    剧辛会意,向城门楼走去了。

    稍时,只听耳房中传来了一道惨厉的声音,随后有人大声骂道:“刀斧手,真狠心呀!公子职呐,人在哪!我日他祖宗!”

    一阵被捂住嘴似的唔唔声过后,只见那麻尔潘头上缠着一块白布,又被那两位刀斧手架着胳膊走了出来,口中喊道:

    “我乃东胡使者、草原部落联盟三狼主,割了我的耳朵,我要报复、报复!欺辱外交使者,天地不容!

    你们都等着受死吧!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通天灾难!

    早晚有一天,草原铁骑,会越过土长城,在榆关打开个山口,驰马千里,前来踏破燕下都!到那时,统统都割掉你们耳朵!”

    随后,疼得一咧嘴,便没了说话的力气。

    秦开听得真切,他明白这“通天灾难”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关乎自己的生死,而且关乎战与和,只怕和平的愿景,会因此事而打破。

    秦开暗暗想,公子职真是可恨,怎该对东胡使者如此下手,看来,这是个狠心的公子,太过分了,不免会连累了自己。

    就在这阵功夫,太狐坝和拓拔雪急忙跳下车来,迎过去,将一块白布,缠在了那麻尔潘的脑袋上。

    那麻尔潘很快被太狐坝和拓拔雪扶上马车,包裹耳朵的白布很快便被染红了,手指间渗着鲜血,疼得好一阵呲牙咧嘴。

    刚一落座,那麻尔潘说道:“快!出城,出城!”

    马车轱辘辘行驶了起来,不一会功夫,走进城门洞子里去了,又咕咚咕咚走出城门,只见门里门外,两边都放着四名持戈的门岗守卫,似乎还是军哨。

    出了城,四辆车均如逃命之状,车夫们纷纷挥鞭打马,一路狂奔。

    秦开和虞归雁端坐车上,久久无语。

    约摸跑出了一里多地,车子缓缓慢了起来。

    虞归雁挽了一下秦开胳膊,又将手拿开了,脉脉含情的说道:

    “公子,还在想她吗?市简姑娘也这么想你?竞不知身边有我,想想你自己吧,还有北胡使者的惨状。”

    秦开看了虞归雁一眼,说道:“不要这样挽我胳膊,会被人看到。”说着,向长条木凳外移了移身子,深陷沉思中去了。

    虞归雁寻思道:“受之于难,还之以礼,只怕公子也会受到如此处罚。

    日后,到了东胡,如果被人割掉了耳朵,将来还有脸面回来?怎么去见市简姑娘?还不赶紧来求求我?

    坐近点,别离我这么远,这有点太生分了吧。”

    秦开觉得言之有理,又将身子移了过来,坐近了不少,不过,仍有一拳头的距离。

    虞归雁见状,笑道:“公子想过没有,到那时,能帮你的人是我,如果我不帮你,又会怎样?”听起来,言语中大有调戏的意思,又道:“来,趁它还没掉下来,让我瞧瞧另一边那只可爱的小耳朵。”

    秦开哑然失笑,心想,能不能长在上面,还真说不定呐!全赖小姐关照了,我可不想让它掉下来。

    虞归雁道:“我想靠我帮你,那也不能白帮,来,让我揪一下,还不一定能帮得上呢,主要是,你得说几句好听话,给我听。”

    说着,揪了秦开耳朵一下,表情夸张的说道:“啊,它长得好漂亮!就象草原上的耳弯湖,可是,好可惜呀,怎么办?尽管它是个摆设,就象聋子的耳朵。”

    秦开仍不开腔,却歪着脑袋,认真倾听着。

    虞归雁托了托秦开的下巴,见他正过脸来,说道:“我尽量帮你把它留住吧,除非你不归我,那便会像我们草原使者、那麻尔潘那样了。你听到我说话没?”

    秦开面对虞归雁的红唇,一阵面红耳赤,不过,却有多看几眼的意思。

    虞归雁道:“你知道不,草原上的西蒙刀,比你们的军刃还要快,割牛耳,只消一刀下去,便不见了,别说你这小耳朵了,没了耳朵,会受到所有草原姑娘的耻笑。”

    见秦开这会儿还是默不作声,虞归雁侧过脸说道:“来,公子,看看我的耳朵,好不好看,发现点什么没有?你看细致点。”

    秦开因为心里只有市简,刻意躲避虞归雁,上车以来,疏于察觉,心存偏见。

    只知道,归雁脖子上围着一条蓝纱带,一直挡着灰尘,蒙着脸,耳朵上坠着一对金耳环,环上还有两颗亮晶晶的小红钻,哪里敢对虞归雁多看、细看。

    虞归雁扯下自己的蒙脸丝巾后,秦开定晴观看,这才发现,姑娘耳边,长着个肉状小圆柱,一时心中好奇。

    却听虞归雁说道:“看清楚没有,我指的不是耳环,这个小肉柱寓意着什么,你们燕国人怎么看,算命先生怎么说?”

    秦开想了想,说道:“这叫粮仓,说明今生有福。”

    虞归雁摇头道:“不叫粮仓,我们草原人,称之为栓马桩,有人说,这栓马桩能栓住我喜欢的人,说我命中夫君,是个知冷知热、关心我的人,说他是个好青年。”

    说着,不禁看了秦开一眼,二人目光相对之际,虞归雁突然羞红了脸,立即扯上丝巾,蒙了面,又扭头看了看紧束秦开双手双脚的绳子,说道:

    “公子,我好想给你把绳子解开,让你摸摸我耳边这个栓马桩。上天女神看到你对有我有这个动作后,便会拨下头上的玉钗,有人称作银簪子,从天上,投到草原上,从而形成一座山。

    我俩便会策马在那山脚下,在那片草原上,绿色的原野,策马拎缰奔跑了,便可以嬉戏和打闹了。而那座山,便是两个青年男女爱的象征,这也代表上天神对这对男女的美好祝愿。”

    说到这里,突然放声说道:“停车!车夫、停车!”

    车夫道:“小姐,三狼主事先有令,不能随便停车!”

    “不能?放肆!我是草原公主,现世单于、呼可尔罕的女儿,阴山上的爱丽神,阿廖沙作证,我身边坐着我喜欢的人,他正被你们反绑着双手,不能动弹,他的脚也已经麻木了。

    看到你们这样,我的心在颤!我不能不管,我的话,你敢不听?”

    “吁!吁!”车夫当即叫停了马车。

    车后的人,纷纷跳下车来。

    前车马夫,也将车子,停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