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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幽感与伊索寓蛇

    山脚,林间。

    一道人影在其中奔行。

    即便太阳升起已经很久,山中的雾气仍旧没有完全散去,潮湿混合着草木的气息弥漫。

    接连经受人生中前所未有变故的少年脸色凝重。

    再度感知到斗篷人的踪迹,让他一时间有些失了方寸。

    恰逢惊觉绮茴草对自身体魄不可思议的滋养奇效,便一头冲进山中。

    可惜没能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了解。

    山下的村镇看着有些原始,不知自己是否可以从中寻得用以代步的文明造物,或是可以帮助自己摆脱斗篷人的方法?

    当然同样可能一无所获,平白消耗了宝贵时间。

    被自己称作“幽感”的超感触发得越加频繁,斗篷人的存在如同悬在自己头顶的魔剑,生命倒计时的吐息似乎始终吹拂在自己脖颈。

    人生的可悲与精彩或许便在于此——永远没有什么‘正确’的选择,当命运在自己面前延伸出两条前途未知的支路,只要踏上了其中一条,便再难知晓另一条路将会蔓延向何方,唯有在自己选择的路途之上前行,或是在终点处留下叹息。

    大概,只有犹豫不前才是唯一的‘错误’。

    收敛思绪,辨别方向。

    前所未有的充沛体力在身躯中涌动。

    气息悠长,精神饱满。

    即便只是因此附带的力量上的增长,也要比之前要强出数层之多。

    再度于山林中穿行,虽然有着白天夜晚的差别,但也不再那么磕磕绊绊,而是游刃有余。

    而这一切的变化,仅仅是因为自己服食了栗色长发的少女采摘的半背篓绮茴。

    只要找到更多的绮茴,体魄更进一步强大,自己甩脱阴魂不散的斗篷人的机会或许便会更大一些。

    如这般奔行了一阵,几道人影出现在斜前方一片灌木之后。

    中央是一个颧骨突出的青年,身上的衣着即便远远看去,也可以看出不是之前的姐妹可比,手中提着一支猎鞭,两条凶恶黑犬跟在身后,身旁是几名穿着皮甲的壮汉,分别拿着猎弓、长剑、兽夹之类的器具。

    两方同时发现了彼此。

    纪忆眉头微皱,还是边跑边远远喊道:“你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片山林,会有很危险的东西很快出现在这里!”

    青年却是眼睛一亮,根本没有理会纪忆的话语,有些兴奋地呵斥道:

    “那边的小子,见到本少爷还不快过来行礼!你是上山捕猎的镇民?本少爷今天恰巧有兴致猎几头长角鹿解闷,带本少爷去那些猎物惯常出没的地方,猎得猎物还可以赏你一头!”

    纪忆面色一沉,不打算再理会这个家伙,加快步子向另一侧绕去。

    可惜他不愿招惹,对方却没这个意思,见这个身着不合身宽大粗布衣衫的少年置若罔闻的样子,青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阴沉笑道:“好久没见过你这样胆敢对本少爷无礼的领民了!卫兵——”

    一旁壮汉闻声连忙递上手中长弓,青年搭上一支长箭,便朝向纪忆方向拉开弓弦!

    纪忆见此眼瞳紧缩,不及多想,脚下发力,拧身便向一侧树后滚落而去。

    紧接着便听一道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与哚的一道闷声。

    滚落在地的纪忆视野余光扫过,偏了不短距离的一根树干上一支箭矢尚还在颤动,他狂跳的心脏才稍稍止歇下来,紧接着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暴怒戾气从心头升起,狠狠咬起牙齿,撑住地面翻身站起,正看到两道黑色猎犬向这边狂奔而来的影子。

    森寒的视线越过恶犬,死死盯着远处青年一刹,他强行压抑着沸腾的戾气,转身向远处跑去——

    每多耽误一刻,便多一分被斗篷人追上的危险。

    又是几道箭响,可惜糟糕的箭技在距离拉开更远之后,甚至无需纪忆主动躲闪,便自偏斜到不知哪里去了。

    一道道树影闪过,犬吠人声缀在身后,纪忆眼中神色冰冷……

    ……

    青年烦躁地坐在一块岩石上,一脸不耐神色。

    他在开始追了一段距离后,便懒得再跑,只等着自己心爱的猎犬将那贱民咬得遍体鳞伤,再由跟随的卫兵将其拖到自己面前。

    “阿尔杰少爷……”

    身后的守卫低声禀告,青年沿着对方示意方向望去,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两道黑犬身影穿过树丛来到近前,穿着皮甲的短头发卫兵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那个贱民呢?”

    阿尔杰阴沉的声音中透着危险。

    “在老弗列德那里?”

    “弗……弗列德跑的慢了些,还在后面。”短发卫兵咽了口吐沫,喘着气支支吾吾地道:“那个小子跑的不仅快,而且体力极强,便是在镇上卫兵中,怕是也没人能追得上他……”

    “够了!”

    阿尔杰挥舞着手中猎鞭,暴怒呵斥:“所以你们两个废物就这么回来了?”

    短发卫兵脖子一缩,连忙把头低下,心中则是暗道不回来还能怎样,以那个小子怪物一样的体力,自己别说追不上,便是追上了也未必是人家对手……

    “回去镇上给我找到这个人!”

    阿尔杰狠狠瞪了一眼缩头鹌鹑一样的卫兵,扭头向另一人吩咐道,眼神尽是阴狠。

    踏、

    踏、

    踏……

    这时,脚步声音响起。

    机械而单调。

    阿尔杰转过头来,正看到两个身着灰黑色斗篷的人影。

    顿时眉头一拧。

    “谁允许你们穿成这样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最近怎么尽是一些不知礼数的贱民!看来要好好让那些卑微的领民们明白一些规矩了!”

    心情正不顺畅的他脸上露出一丝狞色,扬起手中猎鞭,等着这两个贱民诚惶诚恐地跪伏下来向自己谢罪。

    然而现实却再次让他的脸上干瘦肌肉抽搐了一下,那两道样貌都遮挡在斗篷下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甚至无视自己几人的存在,接近之后继续笔直向这边走来。

    自身尊贵身份被一再蔑视的愤怒,使得他气极反笑,冰冷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

    “给我拿下这两个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