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北方的主人
纪忆跟着老管家踏入房间，厚厚门扉在身后合拢，窗前的人转过身来。
他在这一刻眼底有些恍惚，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只因在真实视野中掀起的滔天暗红，如同刺目的血海自大地席卷向天空一般，遮蔽了视野中的一切，而一抹至为纯粹的黑浮沉在极深处，如同吞没一切的深渊。
轰——
无声的惊雷在心底炸响，一切轰然破碎。
他还是第一次被迫中断真实视野。
心底惊骇如惊涛骇浪，他强忍心中悸动，随着老管家走到对方近前。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短暂的沉默，这样的话语响起。
纪忆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深眼隆鼻，脸上的线条清晰而坚硬，一头黑发披散而下，双手背负，身材有些消瘦，却并不让人觉得单薄，反而只要站在那里，便如同直抵天际的天柱，除了苍天，没有任何存在有资格位于其上。
他的眼睛深邃，望向自己。
但纪忆感受得到，对方实际看的并非自己，而是对方记忆中的某个人，而对方也并没有掩饰这一点。
纪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对方也没有要他回答。
重新转过身去，男人带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觉得，这里高吗？”
纪忆眼神微动。
窗外天青色的天光投下，若不走到窗户近前俯瞰，甚至看不到下方的堡垒群，入目只有泛着青意的天空。
或许那无尽的空旷过于纯粹，身处在这个撒遍天光的房间，反而显得有些压抑。
让人不由诞生一种即将要倾落其中，被它淹没的窒息感。
“很高。”
他唯有这样回应。
脑海中浮现出即便在要塞外都可以看得到的如同刺入了天际的尖顶，他意识到在进入城堡之后，跟在老管家身后走了许久的自己，此时正置身在那处放佛直要刺破天际的尖顶之中。
在男人的示意下，他踏前一步，走至窗前，和对方并肩。
却没有去看下方广阔壮观的堡垒、要塞，而是仰头望向对方视线所投向的苍青天穹。
“还不够高。”
沙哑的嗓音平淡述说。
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这个男人在想着什么。
半响。
男人没有转过头，而是就这样双眸中映照着天穹的影子，低沉道：“我将在这里注视你，等你走到这里，然后前往更高的地方。”
他的视线终于垂落，一半落在少年的脸上，一半落在大地上绵延的堡垒要塞。
“从今日起，伊凡·奥古斯都，我的儿子。”
他重新转回身，平淡的声音中透着某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你将成为我——基努斯坦丁·奥古斯都，这片寒冷土地的主人——奥古斯都家族的执掌者、奥古斯都子爵的继承人。”
话语落下，房间中重归安静。
纪忆在老管家的示意下离开这个房间，门扉在身后缓缓关闭，遮挡住后面站在天光中的身影。
……
浓郁水气气雾缭绕。
雾气中传来哗哗水流声响，一个轻捧圆罐的石影若隐若现，热气腾腾的水流从宽敞罐口流出，源源不绝。
池子四角同样雕刻了四尊石兽，如狮似虎，姿态如同在匍匐休憩。
在空旷而安静的水池边缘，一道人影靠坐在池壁，大半身子浸在温热池水中。
纪忆的眼睛微闭，享受着难得的休憩。
石质水池的表面粗糙，触感比之池水还要温热一些，很是舒服。
发丝半浮在水面，半沉入水中，随着池水而轻微晃动。
水滴滴落水面，发出一声轻响。
纪忆眼睑微动，睁开双眸。
蓦地，一道声音在身后声音响起：“晚餐的时间到了，少爷。”
声音清冷好听，却不带一丝人气，如同冰山清泉，让他一瞬间有种自己正泡在冷水中的错觉。
仍旧一身淡金色甲衣的少女，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走进他正在沐浴的地方，有什么不妥，好在她也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意思，声音落下便转身自顾离开，让身体微微僵硬的纪忆舒了口气。
换上一身柔软光滑的衣袍，纪忆跟着少女走过长长的走廊，墙壁两侧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经点亮，不仅没有任何烟气，反而散发着淡淡清香。
接着又转过略显狭窄幽暗的阶梯，鞋子踩在和城堡外壁相同质地的漆黑石阶上，发出低低回响，阶梯幽深弯曲，两侧都是墙壁，上面并没有悬挂一些在贵族府邸中常见的精美挂画，在极高处才有着狭小的窗户。
走过略显压抑的阶梯，他们终于走进了用餐的房间。
屋顶悬挂的青铜灯架上烛光晃动，照亮了桌面上琳琅满目的食物。
硕大烤肉表皮焦脆，肉汁从截面处流出，折射着烛光。肉汤中浮沉着番薯和鹿肉，浓郁的香气飘散，勾人食欲。整只烤鹅肥硕无比，焦皮上是诱人的光泽。松软面饼上铺满蛤肉，烤得焦香，浇上酱汁，鲜美异常。
种种食物不一而足，侍者还仍旧在端着各色佳肴走进餐厅。
餐桌宽大，是常见贵族餐桌的制式。
一身衣装一丝不苟的老管家已等候在侧。
“少爷、小姐请落座。”
老管家微微躬身，以完美无缺地礼仪道。
少女默默系上餐巾，身上的甲胄丝毫没有对她的动作造成影响，脸上依旧如瓷器一般没有任何感情，手上却已动作却极为流畅地连切了几块牛肉送进嘴里。
纪忆坐到餐桌对面的座位上，眼中倒映着浅金色的身影。
（有趣，明明甲士和仆人们都叫她小姐，然而她却称呼我为少爷？）
（让伯爵家臣闻之色变的北地主人，爵位竟然只是子爵？）
（子爵……这具身体的父亲，甚至没有提起我没有了之前记忆的事情……是并不在意？还是存在着什么理由，让他理所当然接受了‘我’的失忆？）
（这具身为北地主人的子嗣，却为何会出现在南边深山密林之中的祭坛上？）
脑海中各种念头起落，他的动作却没有停顿，叉了一块肉排到口中，牙齿切断纤维，饱满油汁流淌口腔，香浓滋味让他眼中一亮。
他在这一刻眼底有些恍惚，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只因在真实视野中掀起的滔天暗红，如同刺目的血海自大地席卷向天空一般，遮蔽了视野中的一切，而一抹至为纯粹的黑浮沉在极深处，如同吞没一切的深渊。
轰——
无声的惊雷在心底炸响，一切轰然破碎。
他还是第一次被迫中断真实视野。
心底惊骇如惊涛骇浪，他强忍心中悸动，随着老管家走到对方近前。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短暂的沉默，这样的话语响起。
纪忆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深眼隆鼻，脸上的线条清晰而坚硬，一头黑发披散而下，双手背负，身材有些消瘦，却并不让人觉得单薄，反而只要站在那里，便如同直抵天际的天柱，除了苍天，没有任何存在有资格位于其上。
他的眼睛深邃，望向自己。
但纪忆感受得到，对方实际看的并非自己，而是对方记忆中的某个人，而对方也并没有掩饰这一点。
纪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对方也没有要他回答。
重新转过身去，男人带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觉得，这里高吗？”
纪忆眼神微动。
窗外天青色的天光投下，若不走到窗户近前俯瞰，甚至看不到下方的堡垒群，入目只有泛着青意的天空。
或许那无尽的空旷过于纯粹，身处在这个撒遍天光的房间，反而显得有些压抑。
让人不由诞生一种即将要倾落其中，被它淹没的窒息感。
“很高。”
他唯有这样回应。
脑海中浮现出即便在要塞外都可以看得到的如同刺入了天际的尖顶，他意识到在进入城堡之后，跟在老管家身后走了许久的自己，此时正置身在那处放佛直要刺破天际的尖顶之中。
在男人的示意下，他踏前一步，走至窗前，和对方并肩。
却没有去看下方广阔壮观的堡垒、要塞，而是仰头望向对方视线所投向的苍青天穹。
“还不够高。”
沙哑的嗓音平淡述说。
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这个男人在想着什么。
半响。
男人没有转过头，而是就这样双眸中映照着天穹的影子，低沉道：“我将在这里注视你，等你走到这里，然后前往更高的地方。”
他的视线终于垂落，一半落在少年的脸上，一半落在大地上绵延的堡垒要塞。
“从今日起，伊凡·奥古斯都，我的儿子。”
他重新转回身，平淡的声音中透着某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你将成为我——基努斯坦丁·奥古斯都，这片寒冷土地的主人——奥古斯都家族的执掌者、奥古斯都子爵的继承人。”
话语落下，房间中重归安静。
纪忆在老管家的示意下离开这个房间，门扉在身后缓缓关闭，遮挡住后面站在天光中的身影。
……
浓郁水气气雾缭绕。
雾气中传来哗哗水流声响，一个轻捧圆罐的石影若隐若现，热气腾腾的水流从宽敞罐口流出，源源不绝。
池子四角同样雕刻了四尊石兽，如狮似虎，姿态如同在匍匐休憩。
在空旷而安静的水池边缘，一道人影靠坐在池壁，大半身子浸在温热池水中。
纪忆的眼睛微闭，享受着难得的休憩。
石质水池的表面粗糙，触感比之池水还要温热一些，很是舒服。
发丝半浮在水面，半沉入水中，随着池水而轻微晃动。
水滴滴落水面，发出一声轻响。
纪忆眼睑微动，睁开双眸。
蓦地，一道声音在身后声音响起：“晚餐的时间到了，少爷。”
声音清冷好听，却不带一丝人气，如同冰山清泉，让他一瞬间有种自己正泡在冷水中的错觉。
仍旧一身淡金色甲衣的少女，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走进他正在沐浴的地方，有什么不妥，好在她也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意思，声音落下便转身自顾离开，让身体微微僵硬的纪忆舒了口气。
换上一身柔软光滑的衣袍，纪忆跟着少女走过长长的走廊，墙壁两侧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经点亮，不仅没有任何烟气，反而散发着淡淡清香。
接着又转过略显狭窄幽暗的阶梯，鞋子踩在和城堡外壁相同质地的漆黑石阶上，发出低低回响，阶梯幽深弯曲，两侧都是墙壁，上面并没有悬挂一些在贵族府邸中常见的精美挂画，在极高处才有着狭小的窗户。
走过略显压抑的阶梯，他们终于走进了用餐的房间。
屋顶悬挂的青铜灯架上烛光晃动，照亮了桌面上琳琅满目的食物。
硕大烤肉表皮焦脆，肉汁从截面处流出，折射着烛光。肉汤中浮沉着番薯和鹿肉，浓郁的香气飘散，勾人食欲。整只烤鹅肥硕无比，焦皮上是诱人的光泽。松软面饼上铺满蛤肉，烤得焦香，浇上酱汁，鲜美异常。
种种食物不一而足，侍者还仍旧在端着各色佳肴走进餐厅。
餐桌宽大，是常见贵族餐桌的制式。
一身衣装一丝不苟的老管家已等候在侧。
“少爷、小姐请落座。”
老管家微微躬身，以完美无缺地礼仪道。
少女默默系上餐巾，身上的甲胄丝毫没有对她的动作造成影响，脸上依旧如瓷器一般没有任何感情，手上却已动作却极为流畅地连切了几块牛肉送进嘴里。
纪忆坐到餐桌对面的座位上，眼中倒映着浅金色的身影。
（有趣，明明甲士和仆人们都叫她小姐，然而她却称呼我为少爷？）
（让伯爵家臣闻之色变的北地主人，爵位竟然只是子爵？）
（子爵……这具身体的父亲，甚至没有提起我没有了之前记忆的事情……是并不在意？还是存在着什么理由，让他理所当然接受了‘我’的失忆？）
（这具身为北地主人的子嗣，却为何会出现在南边深山密林之中的祭坛上？）
脑海中各种念头起落，他的动作却没有停顿，叉了一块肉排到口中，牙齿切断纤维，饱满油汁流淌口腔，香浓滋味让他眼中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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