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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九 穿肠步

    “我意已决,无复再言。”今早,双成在天翼这里递交了行程。与往日的不辞而别不同,此番行程,他特地向身为无量山之主,同时也作为自己的母亲的天翼夫人,提交了正式的出行素书。

    原因很简单,从前的双成不辞而别,是因为他确定自己能够平安归来;但如今的双成一反往日,说明这次,他的行程已经不能完全由他自主控制结果了。并且从前,因为心有牵挂,所以修行并未真正意义上的竭尽全力,然而当一个人,连家都不顾,背水一战时,他才能激发最大的潜能。至少,双成认为,已经到了这番地步。

    “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方可让你离去。”这个条件,是天翼深思后的结果。

    “母上请说就是。”双成因知自己的性子,是一定要出关的,所以再多艰苦,他也唯恐错之。只是令双成没想到,天翼对给他出的难题,并非武理上的考研,又是一桩琐事。

    随即,枫钰听到召唤,从洞府外疾步走来,见过天翼之后,便停在了双成的面前。

    这,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让我带个人?我又不是去偷闲度日。

    “母上,您恐怕对这其中有些误解。”双成误以为天翼是对自己和枫钰之间的情感,有些误解,所以答应了枫钰某桩交易。而自己恰好成了这交易的筹码。

    但他不知的是,天翼无论是处上还是处下,都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不通情达理之人。后人的婚爱,她从没想过要怎么过度干涉:“的确有些误会,但误会的人是你,而非我。”

    我误会?我误会了什么?

    枫钰见状,用少有的严肃向双成解释:“此番同行,只求属向机缘,绝无儿女私情,如违此誓,甘受惩戒。望少主成全。”关于这点,双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枫钰并非那种嬉笑轻浮之辈,无论是庄重或轻松的场合。

    于此,双成见母亲,似乎也是这番意味,点了次头。

    “这番求道,我欲西至灵山,北达十定。其中凶险,非我所能控也。很可能一不留神,身死道消。”双成所言句句非虚,也正因如此,双成才不想带上什么负累。

    “枫钰明白,少主是担忧属下的安危。但枫钰身为四卫之后,也有一颗大兽之心。若得此机,愿与君共谋大事,生死无悔。”既见枫钰真诚如此,双成便认为,她果真不是为了所谓私情而缠着自己,如此一来,两人都自由了。

    而此过后,双成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成为大兽,呵,可不要妄定目标,不自量力,最终感动自我吧。”双成的激话,并未令枫钰生气,此时的她,似乎相比数面之前,冷峻了不少,不知经历了什么。

    “少主天资聪颖,自然是不希望带个累赘。但枫钰自认不是累赘。”枫钰自信道。

    话已至此,天翼便提出决断:“那便武理上见真章!你赢了,放你独自离去;你输了,与枫钰同行,并给她当此行的护卫,翼蛇,你可有这番胆量啊。”

    “也好。”双成闻听倒是来了兴致,他倒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只用一招,若是枫钰能接住我一招而不见血,双成就对枫钰改口了。”双成的自信,是建立在自己多年岁月的磨砺之上,据他所知,枫钰此前并未着重于属向一脉,和霖芳是一类人,走信他道。而今片刻之功,临战磨枪,他不信对方能胜过自己。

    拟定了标准,三人从洞府上至了泰峰顶,从常年的兽族人形相斗中,属向力的余波,已经将泰峰顶削成了一块巨大平当,正好是能容百人的竞技场地。且泰峰主峰乃是由顽石所累,韧性非凡,非寻常属向力能破矣,足够结实安全。

    天翼还记得,当初也是在这泰峰上面。未成人身的双成,还只能看着兄长甲烈与金鹏相比,一眨眼,二子都已长成了大人模样。也不再需要天翼来为他们继续操心,真是过去很久很久了。

    “关键时刻,还请母亲出手,我怕伤着枫钰。”若是平常,天翼自会说这小子有几分体贴。但是今日,却不尽然。

    天翼所想的是:这小子,真是不知什么是人外有人。

    泰峰之上,两人相视。枫钰毕竟与自己一样历经时岁,且有紫血同之属的血脉,即便未曾修炼,其身也非寻常压力可破的。所以双成此招,并不打算留手,而是竭尽全力的一击。他必须令枫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打消掉成为大兽这类不切实际的妄念。因为这世界,枫钰要面对的,是许多远在双成之上的属向强者!

    四目相对,双成为了谨慎起见,还观测了枫钰的相宙。其大小要比自己小上一些,但在寻常修炼者中,倒也算不错的资质。相宙之大,终究只是资本,而并非每个相宙庞大的人,都是能将属向力灵活运用的属向强者。霖芳便是如此,这样一来,双成便无所顾忌地出手了。

    一声呵斥,只见双成双手聚合胸前,两臂张合之际,身后已浮现出数百道剑气的虚光。这是双成习自龙渊阁的万剑诀中的法化诀,乃是以属向为剑,以心为眼,如利矢般投掷出去。双成修习最佳的,乃是物化诀。也就是使用实体剑,将属向力附着给剑,再抛出。

    虽说法化诀并非我的极致,但也不同于一般虚影。我的剑诀,乃是以属向力为剑,以元神为眼,甚至可以直击元神。这招一半是寻常可防,另一半则是只有元神或者展开相宙才能防御,如此一招,应令你放弃了吧。

    “去!”只听双成一声大喊,百道剑光,几乎同时从他背后的空间中,刺出。瞄准着同一目标的枫钰,从剑光的精准度来看,双成对元神的应用,应是极强的。

    一半可防,一半是直击元神。对于不知敌情的枫钰而言,琢磨清楚对方的招式路数,应该就耗费了她不少心神,如何能挡下这招,才未可知。

    但天翼夫人迟迟不出手相救,从侧面体现出她对枫钰的信心。在此之前,枫钰已经在她面前,展示过那出乎意料的一招了。

    在枫钰视角,他的确不知晓这万剑法化诀是什么路数,但她清楚自己的路数,因为自己这个半路修道的投机者,所会的,也就只有这一式而已。所以,她没有思考对方的路数。径直站在剑光袭来的路径上,不闪不避,打算直面这一击。

    只见那枫钰瞬息之内,抬起右脚,一脚跺地。从她脚下迸发开来一股诡异的属向力,这股属向力也许并不庞大,但并未那种纯粹的属向力,而是经历过“加工”过后的,某种斩灵技。

    让双成感到意外的是,枫钰这跺地一脚,不仅仅对外释放出了自己的属向力,竟然还让那接近她的数百道剑光虚影,悬停在了她的周遭!

    不可能!那些剑光并非实物,而是由我的属向力所凝聚的“灵体”。只有属向力能够控制灵体,可枫钰的属向力总量远在我之下啊,为何能毫不费力的控制我制造的灵体?还是说,我已经处在她的相宙之内了吗?

    无论哪种,都不可能。唯一可能的情况,那些灵体是被枫钰这招斩灵技所产生的某种“特殊效果”,所控制住,现在已经不由双成控制。如此诡异的斩灵技,双成在外,也不曾经历过。

    “穿肠步。”当枫钰脚下的余力,随着这斩灵技之名而彻底释放后。这招的后续,才被抬出水面。

    一条细线般的可见光,从枫钰脚下延伸,以难以描述的速度,瞬间贯穿到了双成的脚下。这已经不是“快”能够形容的了,似乎是在斩灵技施展成功的同时,这道光就必定会命中自己。

    而这道光,似乎没有什么实体,在降临后的一秒之内,双成也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甚至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但是,在脚下的这道光,连接了两人的一秒之后,双成的肩膀突然被撕裂了一块巨大的伤口,鲜血从破碎的身体中迸发!

    穿肠步。其一,能够在施术者一定范围内,停滞掉灵体攻击;其二,在脚下的那道光束成功搭建后,会直接暴击,敌人的元神!

    没想到这也是对元神的攻击,更没想到的是,这股攻击之迅猛,竟然由元神的破碎,直接直观的影响到了身体!这场比试,双成毫无疑问的输了,输在了他的自大。如果他在一开始,就将枫钰视作和自己同等水平的对手,拿出所有压箱底的招数,不见得会被枫钰重伤。关于这点缺陷,值得他日后好好思考。

    但是此时此刻,被穿肠步在身体上留下了一道大口子的双成,在重伤倒地之前的时间里,他的脑中所想的却是与“教训”毫不相关的事:枫钰的内心,变得冷漠了。

    他们脚下的那道光束,应该并无实体;只是因为双成特殊的眼睛,所以能够看见。那道光束在暴击双成的元神之际,也同时让双成感受到了,枫钰的元神。

    与其说是元神,倒不如描述成,灵魂更加合适。双成感受到了枫钰的心境,她在心中踩下这一脚的时候,不带半点忧郁。并且眼中,也没有一丝柔光。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属向力的载体,没有任何的情感。冷漠,绝情;摒弃掉情感的负累,能够变得如此之强吗?

    而枫钰又是何时,变得这么冷漠的了呢?

    “额!”倒地的双成倔强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任凭血液如泉般的喷涌。此时作为母亲,已料到结果的天翼,不忍见亲生骨肉受难,急忙上前救治。然而却被双成伸手制止。

    “臭小子,输了就输了!你还输不起吗?”天翼不听劝阻,来到双成身边,用自身属向,对其身体的伤口,进行粗略的治疗。

    眼见双成还有异动的举动,枫钰平淡的和他讲述:“你现在最好听从天翼夫人的劝告,尽早疗伤才是。身体的损伤不成大碍,元神的损伤,怕是要费些时日。”

    双成抬头望向这个,与自己一共长大,从小仰慕自己的青梅竹马。此时此刻,她仿佛另外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双成的内心,对枫钰的改变,并未觉得不妥。相反,他很高兴枫钰能够发生蜕变。于是双成,拖着重伤的身体,双手抱拳以示敬意:“枫钰伊淑,正舍双成,愿凭驱使。”

    在那之后三日。

    双成背负着一口巨大的剑匣,乍一看去,他身后好像后世人族所用的木棺一般。但好在太古兽族,奉行自然土葬的兽族,对棺木的使用,并为普及。双成就这样,站在无量山出山的关口,与枫钰一起,面对亲友的相送。

    此番前来,其友佳木,其兄甲烈,天翼、紫血,还有族中几个一同长大的玩伴,都来送别。双成和枫钰本就是青梅竹马,其中许多人,都是二人共识。此次前去,山遥路远,且在异域,几多危险。亲友之送只能在心,不能替人。

    二人分别一一告别了亲朋友人,族中前辈。

    其中甲烈对双成叮嘱自身身体,劝其将伤养好后,再去历练不迟,但双成却说身躯之伤已无碍,而元神之伤,留下修养也于事无补,不如早些启程,以免荒废岁月。并对甲烈反托:“无量山大小适宜,就拜托大哥了。很抱歉,让你一人守在故土,我却外出历练......”

    “兄弟之间,无复多言。在外游学是你的路,守护无量山是我的道。你不必自责,也没有自责的理由。”甲烈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属向之道。此后,双成又和他交代了,两句有关母亲的嘱托。之后,便和师父紫血相谈了。

    “我知道,你对枫钰的属向,心存疑惑。在此路上,你可问她始末。枫钰历经蜕变,已不似从前幼稚,在外之处,定然收敛。”紫血对双成的担忧,反倒有切,“我知你性情,生出一念,必行一事。我不劝你量力而行,只祝你,前程似海,属向留名。”身为师父,紫血能够在属向修行上指导双成的,已经没有什么了。

    剩下的,只有身为族中尊长,对他的寄望。

    双成将这份寄望存于心间,并接当日在泰峰一试,向紫血承诺:“我知枫钰乃是师父族中翘楚心爱,双成此行,定护其周全,不让枫钰受委屈和欺负......”

    “得了吧,你小子!输了给人当护卫,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话说而今,你也该给枫钰改口了吧!”天翼夫人,很会拆儿子的台。若是母亲高兴,双成自觉面子,倒是无所谓:“确实,该改该改!”

    天翼怕枫钰还碍于无量山尊卑,对称谓不适,于是亲自牵着她的手,说道:“枫钰,出了这无量山后,你只管唤他小成,他尊你为伊淑。若是中途,有半点不从,回来你告诉我,我锤他!”

    “哎,不敢,不敢!”双成微笑着。

    一众亲朋无不被这一幕逗乐欢笑。眼看着二人离去,紫血便对天翼私下碎言了几句:“时方才,你对枫钰那般亲和。心里,还是想成就他二人吧。”

    “呵,儿孙之福,儿孙自有。我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成也好,败也罢。我何尝不希望,自己能挣得道属,登临斑驳。若是如此,哪能叫后人受难啊。”天翼此番,既对此子怀情,也对故人有念。

    紫血微微叹气,他如何不知,天翼所想呢:“你是不想,他重蹈覆辙,如赤鹫那般。”紫血很少主动向天翼提起赤鹫,这一直是天翼夫人,心中的一块疤痕。岁月虽过,终难以愈合。

    “如果赤鹫,有这小子这么好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