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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故人之子

    一个时辰过去了,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息的样子。

    苍穹破开了一道口子,成千上万吨雨水从里面倾泄下来,连绵不断的雨声惊扰每一个入梦的人。

    陈映雪在半睡半醒间,察觉到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身体被浸泡在一桶温水里,先前的伤痛在温水抚慰下失去知觉,连腹中那股难以压制的灼烧感也被荡平。

    他张开嘴,皱着眉头四处张望。

    隔着一层氤氲的水汽,可见一个男人跪坐在对面,端起白瓷杯独自饮酒。

    一个蒙面女人端着托盘,在他身前察看一阵,接着往浴桶里撒了些分不出颜色的粉末。

    粉末一落入水中,药水便开始扑哧扑哧地冒泡,升腾的水汽也让陈映雪的脑袋一阵晕乎。

    在残存意识的支撑下,他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这是哪里?我的刀呢?”

    素文纯望着窗外垂落的雨点,柔声道:“这里是春平君的悦居,刀就在你左手边。”

    陈映雪转过头,果然看到木匣子放在地上。

    隔着一段距离,仍能感受到匣中躁动的煞气。

    他松了一口气,靠在桶边,任由女人将七八瓶药水倒在自己身上,有气无力地问话:“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为了救你?”

    陈映雪冷笑一声,“不是没有救人的理由吗?”

    “按照约定,我还要替你寻回皇极经天书,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素文纯手中的酒杯在空中停了一下,忽然问道,“你应该也知道,妖刀无魂,与寻常兵器无异,为何还要留它?”

    陈映雪闭上眼,一脸不配合,根本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是他的遗物,所以不愿拱手让人,对吧?”

    陈映雪吃了一惊,直瞪瞪地看着素文纯,木头一般直愣愣地坐在浴桶里。

    他明白男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难道……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故人,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一次次救你?”

    不等陈映雪追问,男人直接起身离开了。

    他明白了,从锁山河到出云城,男人之所以数次救助自己,皆因自己是他故人之子。

    如此看来,自己并未被利用,也没有卷进贵族的阴谋里。

    想到这里,陈映雪忽然感到心安,不顾女人在场,笑了两声。

    往后数日,他都没有见上男人一面。

    蒙面女子应是医女,每日一次药水浴,外加汤药调和,竟让陈映雪外伤愈合,连伤疤都不曾见到,内伤也痊愈,真气比以往更加畅通。

    一个人的时候,陈映雪坐在窗边,手捧六尺长刀发呆,偶尔看一眼窗外的景色,纵使满园菊花绽放,也提不起他出门的兴趣。

    男人说,这里是春平君的府邸。

    春平君,楚国赫赫有名的贵族,荆州第一名士,昔日荆州涝灾,曾广开粮仓救济灾民,为荆州百姓所爱戴。

    正是因他声名远扬,西门雄弑父篡位后大肆屠杀荆州贵族,唯独不敢动他。

    如此正人君子,却与江湖人士为伍,可知其绝非表面那么和善。

    “小子,该喝药了。”陈映雪思绪连绵之际,女人端来药碗放在桌上,轻轻唤了一声。

    陈映雪将苦药一饮而尽,朝女人翻了碗底,才把瓷碗放回茶盘里。

    女人点点头,像往常一样要求陈映雪趴在床上,为他做针灸。

    她用一层黑纱蒙住脸,使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可从那眼角不易察觉的鱼尾纹里,可知她比陈映雪年长许多。

    陈映雪顺从地趴在床上,闭上眼睛,双手枕脸,问出了许久想问的话:“这几日有劳姐姐照料,还未请教姐姐芳名。”

    “姬如梦,若是不嫌弃,便就叫我如梦姐好了。”姬如梦捏起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陈映雪脊椎位置,捏了捏,缓缓说道,“我医术浅薄,先前堵塞的三处经脉尚有一处未曾疏通,恐怕需要神医钟淑子出手才行。”

    “我生来羸弱多病,自幼随家父习武,强身健体,才苟活到现在,如今又承蒙如梦姐相救,已是万幸,自是不敢奢求偶遇神医。”

    他难得的恭维并没有化解姬如梦脸上的冰霜,女人的语气依然生冷,“另有一处经脉,想必是前日刺杀西门雄时,苏烈替你疏通的。”

    苏烈?陈映雪闻言一惊,忍不住转过身,银针错位,刺出一滴血水。

    “别动!”姬如梦按住他,“若你心中存疑,大可找他对峙,亦或寻文纯先生。”

    “文纯先生?难道他什么都知道?”

    “那是自然,你所见不过管中窥豹,若是与文纯先生相处,定会为他折服。”

    “所以姐姐与素文纯又是什么关系?”

    “朋友。”

    姬如梦话音未落,木门被一阵风轻轻吹来。

    素文纯一袭白衣,手握一只沉重的包袱走进来。

    他把包袱放在床头,率先开口道,“你的衣服太破了,鞋也不成样子,我让府上管家为你裁了身袍子,做了几件里衣,又在顺义鞋坊为你订做了一双靴子,一会儿试试,看合不合脚。”

    陈映雪直愣愣地看着,没说话。

    素文纯又说,“苏烈当日放过你,是为了能与你公平对决,满足他那所谓的侠士风范。”

    近日梦中时常出现苏烈的身影,那毁天灭地的一击给陈映雪留下了不可抹去的阴影。

    他也想与苏烈再斗一次,一雪前耻,可自身实力不足,一想起便是阵阵后怕。

    他叹了口气,“苏烈武艺远在我之上,又有魂器傍身,我如何能胜他?”

    素文纯狡黠一笑,“我与你做笔交易,我教你御炁,你替我救人,如何?”

    “救谁?”

    “不急,待你熟练御炁,我再告知与你。”素文纯拉一把椅子坐下,“风魂与寻常魂器不同,无魂之刃,比寻常兵器更难驾驭,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完美地掌握妖刀,成为它真正的主人。”

    “为什么?”

    “因为那是他倾注毕生心血打造的妖刀,这世间除了你,恐怕无人可驾驭。”

    陈映雪初次用刀便被天雷劈得半死不活,可即便如此,他也想再尝试一回,恨不能立马学会素文纯的御炁技巧。

    他的那点小心思素文纯自然了然于心,只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都需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

    陈映雪耐着性子做完针灸,换上新衣裳。

    衣服很合身,白长袍,银腰带,黑底长靴,活脱脱一副俊俏贵族子弟模样。

    这几日里姬如梦见惯了他蓬头垢面的样子,忽而见了这副模样,不由得眼前一亮,露出不曾见过的笑脸。

    被二人左右观望,陈映雪脸上出现大片羞红,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母亲过世,他再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走!”素文纯让他带上刀,随自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