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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尺剑伏鬼斩妖魔

    那煮酒女子眼神依旧笑的眯起,他看向不拘一格坐在竹椅上的少年,并未去打量少年的衣衫神色,而是直直的盯着他的那一双眼眸,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玊玉看向女子,笑着答道:“玊玉。”

    女子微微一愣,轻轻点头。

    玊玉笑了笑,他咽了口唾沫,眼神瞥向另外一方的......壮阔景象,方才他第一眼看到时,双腿差点被吓的干瘪。

    那是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场景,更是让人心生骇然的景观。

    一条条体型庞大的“龙”在水中翻江倒海,层层荡起的浪涛足足有山岳之高。

    海浪拥簇在一起,好似海中水裔,层层攀爬朝着此处山巅袭来,不舍昼夜。

    玊玉只是瞥了一眼,就没敢再看。

    这座矗立与高山之上的竹亭之中,那名相貌秀丽的男子不再去看偷拿了壶酒水痛饮的玊暝,而是与坐在竹椅上的玊玉说道:“不过是一群爬虫而已,你好像很怕?”

    玊玉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言语,他并无怯场,“是有点。”

    那男子轻轻一笑,他伸出一手,面向那水裔翻腾的大海之中,阵阵凌冽的呼啸声顿时如惊雷炸响,玊玉急忙捂住耳朵,一柄带着剑鞘的黑色长剑从海中飞来,被男子握在手中。

    抽剑出鞘,男子看了看剑身上的那抹红线,笑道:“这柄剑,来头不小,不过最初也并非是这等模样,原本是一柄白鞘剑,现在却变成了这般。”

    长剑如遇故人,他剑神微颤,其中的那抹红光变得若隐若现,男子嘴角翘起,他将长剑完全拔出,左手持剑鞘,右手持长剑,他想了想,还是未动用那柄已经让他感到有些陌生的佩剑。

    长剑留在原地,男子握住那柄漆黑剑鞘,一跃而去那处蛟龙盘踞的“鱼群”。

    玊暝嘿嘿笑了笑,走到长剑那边,女子也起身走去,玊玉犹豫一二,也走到了那边,看着那个男子的御风身影。

    玊暝喝了口手中美酒,抹了抹嘴说道:“玉儿,这一剑,你一定要死死记住,哪怕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剑蕴含的剑道真意也绝不能忘。”

    女子看着那御风背影,有些痴痴然,好想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一人在西,一人在东,鹊桥见。

    她揉了揉眼眶,她看了眼那个站在玊暝身侧正聚精会神的少年,笑开了颜。

    玊暝哀叹一声,“老祖宗,我们这些‘娇弱’这么些年的人,放心走吧。小镇里有句老话有点意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玊暝看向站在自己身侧一步外的女子,笑道:“老祖宗,您觉得呢?”

    女子笑了起来,轻轻点头。

    在这里的人,不神不鬼更非人,大家心中都憋着一股子气,每一代来此之人,有人昂首高歌,有人低头无声,更有人觉得愧对祖先,跪在山脚,残魂俱灭,再无来世。

    这不是她想要的,但他不甘心,她便依着,哪怕几千年待在此处,可只要看着他,她就没了怨气。

    玊玉,碎玉难凑?再铸新玉。

    玊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笑问道:“老祖宗,传说在北边那座天下,最高的那座山峰之上,好像刻有一首名为鹊仙桥的词,不知您知道不知道啊?”

    这位与男子同一时代的女子听到这话,眼神再度笑的眯起,轻轻点头。

    玊玉好似并未听到两人的言语,只是穷尽目力的盯着那名男子的一举一动,哪怕是轻微的抬手,或是指尖的微颤,他都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一剑当空去,百万蛟龙惊。

    血水凝为海,筋骨聚为山。

    玊玉黑色的瞳孔之中血红一片,一声声嘶吼响彻耳畔,使得他身躯微颤。

    而这一剑,被他死死铭记于心中。

    通天地,平四海,镇八荒。

    玊玉脑袋一片空白,但却沉浸其中。

    有一行人登山而上,人人精神焕发,如同回到了生前最巅峰时。

    玊暝不知为何,身形缥缈如白雾,他笑着将手放在玊玉脑袋上,想起了自己曾与孙儿说过的四个字,便轻揉离去。

    有男子和女子站在少年身后,男子这次并未双手抱胸,也更无了那股傲慢之色,他看着老人因为他们这些道法不济的晚辈登山,而耗尽最后的那点残魂,彻底消散,心中满是自责和愧疚。在他思绪间,觉察到自己的手被牵起,他抿嘴笑了笑。

    一位身材伛偻,一身满是尘土的布衣老者,满是老茧的双手上有着几个花生米,他一一拍入嘴中,一口黄牙漏出,正呵呵而笑。

    一位好似江湖豪侠的剑客正蹲在地上,伸出双手覆在脸上狠狠揉着,他沉吟片刻,猛然起身,“差远了,差远了!”

    一位身穿儒家青衫,身材枯槁,瘦如细柳的儒士看着那番景色,退后几步,行了个儒家稽首。

    一位身穿素雅道袍,并无悬佩任何道冠的白发老者,头别着一根梅花簪,看着自己面前那“伏龙”的壮阔画卷,一股浩然纯粹的剑意,让这位因“一柄烛火斩天仙”从而名扬几座天下,获“烛火道人”称号的老人不由的感慨高声诵。

    我曾登过人间第一山,我曾游过人间第一湖。

    背剑上青天而风骨未凋零,泛舟于西见十八真佛未折腰。

    见过荒凉坟冢气连天之景,看过道路浑浑鬼火耀连天之色。

    山泽湖海,魑魅魍魉,恶地妖魔,荒坟野鬼,所行恶之徒......我辈剑客自当如何?

    众人心意相通,心中皆有一句话响彻与心胸之间,哪怕是玊玉,都懵懵然之间开口吐出了那句话。

    “三尺青锋手中握,自当伏鬼斩妖魔。”

    阴阳颠倒,天时转换,镜花水月。

    玊玉如同置身于光阴流水之中,湖海贯彻他的身躯,自己好似一只蝼蚁被大势裹挟其中,不见救命稻草。

    只是突然之间,海潮退去,玊玉站在映照蓝天的镜面之上。

    农夫、侠客、儒士、道士、野仙,众人与少年相对而立。

    玊玉有些茫然失措,他将那些人一一看遍,随后注视向爷爷那边,在老人身侧,还站着男子与女子,那女子依旧是抬起手在身前,轻轻挥动,男子只是笑看着少年,玊暝手中依然提着一壶酒水,他笑意盈盈,轻轻朝玊玉抬了抬酒壶。

    众人注视着少年,看着少年的神色有人感到有些失望,但细细想来,其实也还不错?有人满脸笑意,或是抬手抱拳,或是作揖不起,像是在与熟人道别。

    那位此脉老祖走出一步,抬起右手,用手指指了指少年身后,笑道:“我们已无遗憾了,玊玉,该走了。”

    听到这话,玊玉有些不知所措,他眼神慌张,看了看自己的爷爷,更看了看自己的爹娘,最后看向那个老祖宗,焦急问道:“你们去哪儿?我知道这天下无奇不有,你们肯定还没有死的,一定没有的!爷爷,爹,娘,你们跟我回去,好不好?”不知不觉间,少年早已是满脸泪水。

    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人转身离去,沉默不语。

    那老祖宗哈哈大笑,转身牵起女子的手,快意离去。

    一柄无鞘剑,从天而落,插入不知何时被少年背在背后的剑鞘之中。

    本性洒脱的玊暝转身离去,只是抬起一只手,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那男子迟来的开口说道:“玊玉,摆脱陈旧的腐气,披上向前的朝气。”

    女子不想在自己孩子面前流泪,呜呜咽咽,只是带着哭腔的说出“玉儿”二字。

    晨曦叫醒了鸟儿,让其欢乐鸣唱。

    骄阳照醒了鸡犬,让其高昂欢叫。

    玊玉睁开眼睛,盘腿而坐一整夜,他抬起手,发现自己满脸热泪,他擦拭了一番脸庞,察觉到自己放在膝上的长剑变了样,原本漆黑的剑鞘,此时雪白一片,像是他最初的模样。他坐在床沿上,低头盯着地面久久不愿回神。

    一声啼鸣打破了他的思绪,玊玉抬头望去,屋中的桌上,那只黑色麻雀的脚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本书籍,他急忙走过去,翻开书籍,看着上面的文字,哈哈大笑。

    每一页的书籍,左上角都绘有一张画像,画像右侧记载有署名以及一句话,有人字迹歪歪扭扭,有人字迹端庄大雅一丝不苟,玊玉一一翻过,想起方才才见过的那一张张面容,他笑的流起了泪。

    若是有旁人在此,例如那侯峨或者是那阮氏女子在此,看到那上面下方记载的一行行文字,一定会沉浸其中,不去管那其他的狗屁倒灶,因为那是一位位剑仙的大道所述,是每一个人关于剑道、剑术、剑意的看法......

    玊玉看着那个伛偻老人的面容,是那个笑呵呵满口黄牙的老者。

    练剑似耕田,高低好坏全凭天。

    署名:玊耕。

    淬剑来江湖,有酒有人有故事。

    署名:侠客玊兴奎

    一身浩然气,皆在手中剑。

    不求千里快哉风,只愿能平苦难事。

    署名:君子玊贤。

    饮醇酒,享日月,登山泛海,大道独行。

    署名:小道玊观海

    孙儿,院里那棵桃树下我还埋了两壶酒,别糟蹋,以后再喝!切记。

    署名:玊暝

    ......

    玊玉翻过一页,这张是唯一一张有两个画像的,这张并无记载任何关于剑道的感悟理解,满满所写的全部都是一些琐碎话。玊玉伸出手,摊平被风吹起有些鼓荡的纸张,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两个名字。

    少年趴在桌上,昏昏睡去,嘴角噙着笑。

    古来征战几多回,人生人死皆为鬼。

    一字一句记书中,交与后辈慕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