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随风而逝
然而事与愿违，李谦的病情虽然没有恶化，也一直没有好起来。
眼见下雪了，天晴了，立春了，这一年到头了。
梅花开的时候李谦坐着轮椅，让中年美妇推着去看梅花。她当然知道他并不喜欢梅花，因为梅花太傲太冷，李谦喜欢温暖的春天，喜欢艳丽温暖的桃花，可是他知道李寻欢喜欢梅花。
“寻欢从小就喜欢下雪，喜欢梅花。”李谦虚弱道。
“他并不是喜欢下雪，只是下雪的时候，你就快回来了。梅花盛开的时候，你总是会坐在书房里，他最喜欢站在椅子上给你磨墨。”中年美妇微笑摇头道。
李谦眼前浮现李寻欢小时候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那张高大厚实的紫檀木椅子搬到自己书桌前的场景。
那时候的李寻欢搬张椅子都费劲，要爬上椅子也需要费半天功夫，李寻欢却乐此不疲，满脸的开心，磨墨的时候更是弄的满手都是。
李谦记得自己还斥责过他，李寻欢总是默默受着他的斥责，继续给他磨墨，只是磨墨的时候会小心很多，生怕墨水再溅到手上，如今想起来李谦心里就有些难受。
中年美妇道：“寻欢正是小时候给你磨墨，看你写字才对书法产生了兴趣。”
李谦坐在轮椅上牵住中年美妇的手歉声道：“他们两兄弟小时候我都没有好好陪过他们，每次过年回家都在书房忙着公事，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很不称职？”
中年美妇摇头道：“你对家是不够负责，但你对天下负责，这些年国泰民安，朝堂清明，自有你的一份功劳，你虽然没有陪着他们长大，却在远处为他们立下一座丰碑，这些年这兄弟俩正是望着远方你立的丰碑在努力，未曾迷失方向。他们如今都长大了，绝不比你逊色，你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官没有他们大，肩上的担子也没他们重。”
李谦比积雪更白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功便是娶了你，花了十年时间等你长大是我最英明的决定。”
中年美妇笑道：“当时你高中探花，才名满京都，人又英俊潇洒，向你抛绣球的名门闺秀可多着呢，据说当时还有位三公主看上你了。”
李谦道：“奈何我当时心中已经有了你了，说起来也是荒唐，我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却对一名才八岁的小女孩念念不忘，宁可花十年时间等你长大。”
中年美妇望着傲立冰雪中的梅花露出了一脸满足的笑意。
“只是这辈子我真正陪你的时间并不多，你心中可曾有过埋怨？”
“每年燕子归来，春色满园的时候我总会问自己，嫁给你到底是不是错了，别家的女子总归抬头便能看见夫婿，我能看见的只有凄冷的月光。每次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站在门前看着寻欢失望而归，我也会问自己是不是错了......”中年美妇幽幽道：“每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想来我那时的心情便是如此。”
李谦心中微微一痛，这么些年，自己终究是亏欠她的，心中忽有所悟道：“所以你当年执意要自己给儿子取名字，就是希望他们能过得欢乐一些？”
中年美妇嫣然一笑道：“亏你还是个探花郎呢！到现在才明白我执意要给儿子取名的意思。”
“思乐、寻欢......”李谦反复喃喃念着，抓着中年美妇的手越来越紧，心中的歉意越来越深......
察觉到李谦的歉意，中年美妇道：“我一直问自己是不是嫁错人了，直到前年你辞官归闲后我才找到了答案。”
“是...什么？”李谦问出这句话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勇气，他既怕听到答案，又怕听不到答案。
中年美妇蹲下身，凝视着李谦的眼睛道：“非常确定，我没嫁错人。你心中不是没有家人，而是这些年你一直把整个天下当成了自己的家。你亏欠了我们，却没亏欠天下人。”
“你辞官后，我们去东海看了日出；上庐山看了瀑布；在黄山看了云海；观赏了大漠孤烟直，也见识了长河落日圆......”中年美妇眼中有光道：“那一年游历便足够了，已不负此生。”
李谦紧紧握住中年美妇的手道：“清儿，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中年美妇眼中有泪光闪动，轻声道：“我只希望来生能早出生十年，别再让你等这么久。”
李谦长长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往后的日子李谦虽然病情没有好转，脸上的笑容却多了起来。
眼见天色日暖，不知何时绿意已经挂满了树枝，绿了湖面，轻巧的新燕掠过了水面，留下一串串碧波涟漪。
桃花盛开的时候，李谦会整天待在桃山上的桃林中，自从文鸳清师兄弟离开后，桃山便一直空着，只是偶尔会有人来打理。
李寻欢最喜欢梅花，是因为梅花盛开的时候，李谦总是会坐在书房里。
李谦最喜欢的是桃花，桃花盛开的时候正值春盛，是一年美好的开始。
这一天，眼见夕阳微沉，凉如水的夜风轻起，尚不见李谦回房的李寻欢兄弟和花七、林诗音找到了桃园中。
李谦的病情不能吹夜晚冷风，须在日落前回到房间，关好门窗，这是顾神医离开李园前再三的交代。
只见李谦坐在轮椅中，面向天边的夕阳默然不语。
中年美妇则蹲在李谦身前，陪他欣赏着春景落日。
看见李寻欢等人出现，李思乐刚待出声，中年美妇伸出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李思乐等人放轻脚步缓缓走近，生怕惊扰到李谦，只是这个时候李谦该回房了。
李寻欢心底忽然闪过一阵惊慌，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涌上了心头。
五丈之内，只要李寻欢愿意，他可以听见任何人的心跳声，他现在却听不见李谦的心跳声。
不但听不见心跳声，连呼吸声也没有。
李寻欢缓缓跪下，眼中是无法隐藏的恐惧，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握住了李谦垂落在轮椅扶把上的手，触手间一片冰凉，毫无暖意。
李寻欢的目光移上了父亲的脸庞。
李谦虽然面对着夕阳，眼睛却已经闭上，脸上是一副安详的笑意，仿佛梦见了开心的事。
李寻欢整个人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划过了脸庞，顺着下颚如雨般滴下。
李思乐等人瞧出李寻欢的异常，近前探查李谦的状态。
李寻欢刚嘶哑着声音喊出一个字：“娘！”，中年美妇回头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再次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谁都能看出李谦已经死去多时，连体温都已经失去。
李寻欢强忍悲痛，忽然伸手点上了母亲的睡穴，中年美妇身躯微微一震，缓缓倒在李寻欢怀里。
李思乐脸色一白，身躯晃了两下，仰面摔倒，幸得花七眼明手疾，抱住了他。
李寻欢望着倒在花七的大哥，望了一眼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林诗音，强行将涌到嘴边的血腥吞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已不能倒下，也绝不能倒下。
中年美妇幽幽醒转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床前站着神色悲伤的李寻欢和林诗音，疑惑道：“我怎么睡着了，你爹呢？”
“娘！爹他...已经走了。”李寻欢强忍悲痛道。
中年美妇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你爹他能走到哪里去？”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窗户喃喃道：“一把年纪了还乱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吃药了吗？”
林诗音拉住中年美妇的手，带着哭腔喊了声：“姨妈。”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
“爹他真的已经走了——”李寻欢只觉得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连说话都费了好大的力气。
“带我去见他，他该喝药了。”中年美妇苍白的脸上眼睛亮得可怕，仿佛李寻欢不听话下一刻就会伸手打他。
李寻欢扶着母亲，慢慢来到停放着李谦尸体的房间。
中年美妇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谦，责备着李寻欢：“怎么还没喝药就让你爹睡了，还要叫醒他喝药。”
一股凉意从李寻欢心底缓缓升起，母亲莫非是悲伤过度神智失常了？眼下大哥昏迷未醒，母亲若是神智失常......李寻欢双手开始发抖。
眼见下雪了，天晴了，立春了，这一年到头了。
梅花开的时候李谦坐着轮椅，让中年美妇推着去看梅花。她当然知道他并不喜欢梅花，因为梅花太傲太冷，李谦喜欢温暖的春天，喜欢艳丽温暖的桃花，可是他知道李寻欢喜欢梅花。
“寻欢从小就喜欢下雪，喜欢梅花。”李谦虚弱道。
“他并不是喜欢下雪，只是下雪的时候，你就快回来了。梅花盛开的时候，你总是会坐在书房里，他最喜欢站在椅子上给你磨墨。”中年美妇微笑摇头道。
李谦眼前浮现李寻欢小时候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那张高大厚实的紫檀木椅子搬到自己书桌前的场景。
那时候的李寻欢搬张椅子都费劲，要爬上椅子也需要费半天功夫，李寻欢却乐此不疲，满脸的开心，磨墨的时候更是弄的满手都是。
李谦记得自己还斥责过他，李寻欢总是默默受着他的斥责，继续给他磨墨，只是磨墨的时候会小心很多，生怕墨水再溅到手上，如今想起来李谦心里就有些难受。
中年美妇道：“寻欢正是小时候给你磨墨，看你写字才对书法产生了兴趣。”
李谦坐在轮椅上牵住中年美妇的手歉声道：“他们两兄弟小时候我都没有好好陪过他们，每次过年回家都在书房忙着公事，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很不称职？”
中年美妇摇头道：“你对家是不够负责，但你对天下负责，这些年国泰民安，朝堂清明，自有你的一份功劳，你虽然没有陪着他们长大，却在远处为他们立下一座丰碑，这些年这兄弟俩正是望着远方你立的丰碑在努力，未曾迷失方向。他们如今都长大了，绝不比你逊色，你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官没有他们大，肩上的担子也没他们重。”
李谦比积雪更白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功便是娶了你，花了十年时间等你长大是我最英明的决定。”
中年美妇笑道：“当时你高中探花，才名满京都，人又英俊潇洒，向你抛绣球的名门闺秀可多着呢，据说当时还有位三公主看上你了。”
李谦道：“奈何我当时心中已经有了你了，说起来也是荒唐，我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却对一名才八岁的小女孩念念不忘，宁可花十年时间等你长大。”
中年美妇望着傲立冰雪中的梅花露出了一脸满足的笑意。
“只是这辈子我真正陪你的时间并不多，你心中可曾有过埋怨？”
“每年燕子归来，春色满园的时候我总会问自己，嫁给你到底是不是错了，别家的女子总归抬头便能看见夫婿，我能看见的只有凄冷的月光。每次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站在门前看着寻欢失望而归，我也会问自己是不是错了......”中年美妇幽幽道：“每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想来我那时的心情便是如此。”
李谦心中微微一痛，这么些年，自己终究是亏欠她的，心中忽有所悟道：“所以你当年执意要自己给儿子取名字，就是希望他们能过得欢乐一些？”
中年美妇嫣然一笑道：“亏你还是个探花郎呢！到现在才明白我执意要给儿子取名的意思。”
“思乐、寻欢......”李谦反复喃喃念着，抓着中年美妇的手越来越紧，心中的歉意越来越深......
察觉到李谦的歉意，中年美妇道：“我一直问自己是不是嫁错人了，直到前年你辞官归闲后我才找到了答案。”
“是...什么？”李谦问出这句话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勇气，他既怕听到答案，又怕听不到答案。
中年美妇蹲下身，凝视着李谦的眼睛道：“非常确定，我没嫁错人。你心中不是没有家人，而是这些年你一直把整个天下当成了自己的家。你亏欠了我们，却没亏欠天下人。”
“你辞官后，我们去东海看了日出；上庐山看了瀑布；在黄山看了云海；观赏了大漠孤烟直，也见识了长河落日圆......”中年美妇眼中有光道：“那一年游历便足够了，已不负此生。”
李谦紧紧握住中年美妇的手道：“清儿，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中年美妇眼中有泪光闪动，轻声道：“我只希望来生能早出生十年，别再让你等这么久。”
李谦长长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往后的日子李谦虽然病情没有好转，脸上的笑容却多了起来。
眼见天色日暖，不知何时绿意已经挂满了树枝，绿了湖面，轻巧的新燕掠过了水面，留下一串串碧波涟漪。
桃花盛开的时候，李谦会整天待在桃山上的桃林中，自从文鸳清师兄弟离开后，桃山便一直空着，只是偶尔会有人来打理。
李寻欢最喜欢梅花，是因为梅花盛开的时候，李谦总是会坐在书房里。
李谦最喜欢的是桃花，桃花盛开的时候正值春盛，是一年美好的开始。
这一天，眼见夕阳微沉，凉如水的夜风轻起，尚不见李谦回房的李寻欢兄弟和花七、林诗音找到了桃园中。
李谦的病情不能吹夜晚冷风，须在日落前回到房间，关好门窗，这是顾神医离开李园前再三的交代。
只见李谦坐在轮椅中，面向天边的夕阳默然不语。
中年美妇则蹲在李谦身前，陪他欣赏着春景落日。
看见李寻欢等人出现，李思乐刚待出声，中年美妇伸出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李思乐等人放轻脚步缓缓走近，生怕惊扰到李谦，只是这个时候李谦该回房了。
李寻欢心底忽然闪过一阵惊慌，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涌上了心头。
五丈之内，只要李寻欢愿意，他可以听见任何人的心跳声，他现在却听不见李谦的心跳声。
不但听不见心跳声，连呼吸声也没有。
李寻欢缓缓跪下，眼中是无法隐藏的恐惧，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握住了李谦垂落在轮椅扶把上的手，触手间一片冰凉，毫无暖意。
李寻欢的目光移上了父亲的脸庞。
李谦虽然面对着夕阳，眼睛却已经闭上，脸上是一副安详的笑意，仿佛梦见了开心的事。
李寻欢整个人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划过了脸庞，顺着下颚如雨般滴下。
李思乐等人瞧出李寻欢的异常，近前探查李谦的状态。
李寻欢刚嘶哑着声音喊出一个字：“娘！”，中年美妇回头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再次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谁都能看出李谦已经死去多时，连体温都已经失去。
李寻欢强忍悲痛，忽然伸手点上了母亲的睡穴，中年美妇身躯微微一震，缓缓倒在李寻欢怀里。
李思乐脸色一白，身躯晃了两下，仰面摔倒，幸得花七眼明手疾，抱住了他。
李寻欢望着倒在花七的大哥，望了一眼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林诗音，强行将涌到嘴边的血腥吞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已不能倒下，也绝不能倒下。
中年美妇幽幽醒转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床前站着神色悲伤的李寻欢和林诗音，疑惑道：“我怎么睡着了，你爹呢？”
“娘！爹他...已经走了。”李寻欢强忍悲痛道。
中年美妇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你爹他能走到哪里去？”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窗户喃喃道：“一把年纪了还乱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吃药了吗？”
林诗音拉住中年美妇的手，带着哭腔喊了声：“姨妈。”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
“爹他真的已经走了——”李寻欢只觉得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连说话都费了好大的力气。
“带我去见他，他该喝药了。”中年美妇苍白的脸上眼睛亮得可怕，仿佛李寻欢不听话下一刻就会伸手打他。
李寻欢扶着母亲，慢慢来到停放着李谦尸体的房间。
中年美妇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谦，责备着李寻欢：“怎么还没喝药就让你爹睡了，还要叫醒他喝药。”
一股凉意从李寻欢心底缓缓升起，母亲莫非是悲伤过度神智失常了？眼下大哥昏迷未醒，母亲若是神智失常......李寻欢双手开始发抖。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