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大李探花陨落
夜晚守灵期间，灵堂中多出了一位铁传甲。
此刻的铁传甲和李寻欢一样着一身以用白色粗麻布做成，不逢边，衣缘参差不齐的孝服，整夜跪在灵堂。
依照丧葬制度，未婚不抬棺，孕身不冲棺，李寻欢尚未正式成亲，不能抬棺，是铁传甲不顾礼法，坚决站在抬棺的李寻欢身边。
李寻欢淡淡道：“如果圣人之理不允许我送父母最后一程，这个礼数不要也罢。”，几名老夫子正待出口骂他，望着李园门前的那副皇上御笔亲书的对联又有些顾忌，最后只能无关痛痒的指责几句，说一些不合圣人之理一类的闲话，连离经叛道之类的重话都不敢说。
当天晚上，昏迷不醒的李思乐奇迹般的醒了，不但醒了还下床走了几步，喝了两碗粥。
李思乐坐在床头，脸上有了红光，李寻欢还没来得及高兴，顾神医悄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大哥的时辰到了，千万别走开，一直陪着他。”
李寻欢抓着顾神医的手臂，顾神医摇着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这一天李寻欢一直坐在李思乐床前，两人从小时聊到杭州，又从杭州聊到京城，花七几次要想他早点休息，都被李思乐拒绝了。
午夜时分，正值春寒料峭之际，林诗音吩咐让人添一个火盆，却听李思乐招呼她上前。
林诗音默默坐到李寻欢身边，此时李寻欢、林诗音和花七都坐在李思乐床前了。
李思乐拉起林诗音的手，放在李寻欢手心道：“爹娘都不在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诗音。”
李寻欢正待开口，林诗音抢先道：“大表哥放心，寻欢一直都待我很好的。”
李思乐一笑又牵住了花七的手：“七七，谢谢你，今生能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花七脸上掠过一丝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
李思乐不答，又望向李寻欢道：“寻欢，大哥要走了。”
李寻欢望着李思乐不解道：“大哥，你身体尚未康复，你要去哪里？”
李思乐的目光自林诗音、李寻欢脸上滑过，最后停留在花七脸上道：“爹和娘在路上等我，我真要走了。”
花七脸色一变，正待开口，却见李思乐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着花七的手却始终未松开。
李寻欢只觉得整个人开始往下沉去，仿佛要沉入万丈深渊，就在一瞬间，李思乐的心跳和呼吸声同时消失了。
“顾神医——”李寻欢起身回头盯着默默坐在窗前的顾神医。
顾神医缓缓起身走近，自李思乐胸前取出一枚二寸长短的银针道：“你大哥生机早绝，若非老朽以瞒天针诀续他半日性命，你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李寻欢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坐回椅子，脸色一片肃然。
林诗音的身躯颤抖之际被李寻欢扶进怀里，他不想她再为他承担这一切。
反而是花七始终平静，伸身放在李思乐毫无心跳的胸口，一脸平静。
“我想和他单独待一段时间。”花七缓缓道，声音木然的像在念书。
李寻欢缓缓摇头，他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是怎样离开的，如果自己能一直守在母亲身边，陪母亲多说说话，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走？
花七眼睛微微一眯道：“怎么，你还以为我会随他一起去？我花七才不会做这种事。”
顾神医叹息一声，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花七盯着李寻欢，目中有亮光闪动：“你是不是打算以后一直跟我嫂子我？”
李寻欢眼光低垂，低声道：“嫂子，我就守在门外，有事你叫我。”扶着林诗音走了出去。
眼见顾神医并未走远，就站在假山旁，李寻欢思虑再三，还是携林诗音走上前去：“能否告知我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
顾神医望了一眼李寻欢，又瞄了一眼林诗音道：“你大哥天纵之才，这些年治理杭州殚精竭虑已经耗空了心神，又受过一次刀伤，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若非意志力足够强大，去年就该走了。李老尚书的死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林诗音伏在李寻欢怀里低声抽搐着，她来到李园时，李思乐已在杭州知府任上，她与大表哥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却能深切感受到大表哥发自肺腑的关爱，谁也想不到李思乐正值年华最美的时候溘然长逝，走的时候还走的那么潇洒。
“李探花，请节哀，为死者无尽的悲痛不如怜取眼前人。你大哥若是在天有灵，必然也是这个想法。”顾神医道。
不如怜取眼前人！
李寻欢抱着林诗音的手紧了一紧，短短一年间，父母大哥相继离去，从今以后就剩林诗音陪着自己了。
“令夫人的身子不太好，不能着凉，回屋去吧！老朽也回去歇息了，死者已逝，生者当好好照顾自己。”顾神医绕过假山，往李园为自己准备的居处走去。
李寻欢伸手将貂皮裘衣脱下披在林诗音身上，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花七的声音，李寻欢知道她是跟大哥在做最后的告别，去年就该结婚的大哥大嫂因为父亲生病这事耽搁了下来，这一耽搁便是一辈子。
林诗音梦呓般低声道：“寻欢，我好怕！”
“怕什么？”
“姨父姨妈走了，大表哥也走了，我就只剩下你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下你了......”
李寻欢将头埋在她如云般的秀发里，轻声道：“放心，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在的。”
“嗯——”林诗音使劲往他怀里挤了挤。
李寻欢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她只剩下他的时候，他有何尝不是只有她了。林诗音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
李寻欢抱着她在石椅上坐了下来，林诗音靠在他怀里发出了细微的鼾声，也许是太累了，她居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薄雾升起，天色微明，这一夜竟然过去了，天亮了。
李寻欢耸动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往大哥的房间走去。
林诗音喊人抬进去的炭盆已经息了，房中还有一丝残存的暖意。
踏入房间后，李寻欢抱着林诗音的双手不禁一紧，林诗音骤然被惊醒，感觉到了李寻欢不停在发抖，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她掉头顺着李寻欢的目光望去，只见花七伏在大表哥身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林诗音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几天前姨妈也是这么静静伏在姨父身上的走的。
李寻欢小心翼翼的拉起花七的手，丝毫没有脉搏跳动的痕迹，尽管早已经听出了花七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李寻欢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他就想过这种可能，只是昨晚花七一句：你是不是打算以后一直跟我嫂子我？让他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李寻欢眼前浮现出第一次在隆运赌坊看见花七的情景，那时候自己被青衫人打扮成一名小女孩，花七则看着他娇笑道：“这位小妹妹第一次来玩啊，运气可好得很呐。”
“小妹妹别害羞，接下来姐姐陪你玩。”
李寻欢缓缓跪倒，泪如雨下，连大哥走的时候他都忍住了，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
经常取笑他，喊他小妹妹的花七也走了！
林诗音似乎也呆住了，这段时间来，噩运一件接着一件，她本以为快要麻木了，此刻却感觉到了心中像是有一把小刀正在一刀一刀刮着一般难受。
她没有同龄可以说女孩子悄悄话的朋友，花七是第一个可以陪她说悄悄话的朋友，她既是林诗音的嫂子也是林诗音唯一可以说女孩子悄悄话的闺蜜。
窗纸越来越白，苍白的白，天色大亮。
李寻欢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让大脑保持清醒。这个时候的他连昏过去的权力都没有了，因为身上还有一个林诗音。
只有一个林诗音了。
李寻欢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要一直清醒下去，他也必须清醒下去。
此刻的铁传甲和李寻欢一样着一身以用白色粗麻布做成，不逢边，衣缘参差不齐的孝服，整夜跪在灵堂。
依照丧葬制度，未婚不抬棺，孕身不冲棺，李寻欢尚未正式成亲，不能抬棺，是铁传甲不顾礼法，坚决站在抬棺的李寻欢身边。
李寻欢淡淡道：“如果圣人之理不允许我送父母最后一程，这个礼数不要也罢。”，几名老夫子正待出口骂他，望着李园门前的那副皇上御笔亲书的对联又有些顾忌，最后只能无关痛痒的指责几句，说一些不合圣人之理一类的闲话，连离经叛道之类的重话都不敢说。
当天晚上，昏迷不醒的李思乐奇迹般的醒了，不但醒了还下床走了几步，喝了两碗粥。
李思乐坐在床头，脸上有了红光，李寻欢还没来得及高兴，顾神医悄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大哥的时辰到了，千万别走开，一直陪着他。”
李寻欢抓着顾神医的手臂，顾神医摇着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这一天李寻欢一直坐在李思乐床前，两人从小时聊到杭州，又从杭州聊到京城，花七几次要想他早点休息，都被李思乐拒绝了。
午夜时分，正值春寒料峭之际，林诗音吩咐让人添一个火盆，却听李思乐招呼她上前。
林诗音默默坐到李寻欢身边，此时李寻欢、林诗音和花七都坐在李思乐床前了。
李思乐拉起林诗音的手，放在李寻欢手心道：“爹娘都不在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诗音。”
李寻欢正待开口，林诗音抢先道：“大表哥放心，寻欢一直都待我很好的。”
李思乐一笑又牵住了花七的手：“七七，谢谢你，今生能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花七脸上掠过一丝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
李思乐不答，又望向李寻欢道：“寻欢，大哥要走了。”
李寻欢望着李思乐不解道：“大哥，你身体尚未康复，你要去哪里？”
李思乐的目光自林诗音、李寻欢脸上滑过，最后停留在花七脸上道：“爹和娘在路上等我，我真要走了。”
花七脸色一变，正待开口，却见李思乐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着花七的手却始终未松开。
李寻欢只觉得整个人开始往下沉去，仿佛要沉入万丈深渊，就在一瞬间，李思乐的心跳和呼吸声同时消失了。
“顾神医——”李寻欢起身回头盯着默默坐在窗前的顾神医。
顾神医缓缓起身走近，自李思乐胸前取出一枚二寸长短的银针道：“你大哥生机早绝，若非老朽以瞒天针诀续他半日性命，你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李寻欢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坐回椅子，脸色一片肃然。
林诗音的身躯颤抖之际被李寻欢扶进怀里，他不想她再为他承担这一切。
反而是花七始终平静，伸身放在李思乐毫无心跳的胸口，一脸平静。
“我想和他单独待一段时间。”花七缓缓道，声音木然的像在念书。
李寻欢缓缓摇头，他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是怎样离开的，如果自己能一直守在母亲身边，陪母亲多说说话，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走？
花七眼睛微微一眯道：“怎么，你还以为我会随他一起去？我花七才不会做这种事。”
顾神医叹息一声，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花七盯着李寻欢，目中有亮光闪动：“你是不是打算以后一直跟我嫂子我？”
李寻欢眼光低垂，低声道：“嫂子，我就守在门外，有事你叫我。”扶着林诗音走了出去。
眼见顾神医并未走远，就站在假山旁，李寻欢思虑再三，还是携林诗音走上前去：“能否告知我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
顾神医望了一眼李寻欢，又瞄了一眼林诗音道：“你大哥天纵之才，这些年治理杭州殚精竭虑已经耗空了心神，又受过一次刀伤，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若非意志力足够强大，去年就该走了。李老尚书的死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林诗音伏在李寻欢怀里低声抽搐着，她来到李园时，李思乐已在杭州知府任上，她与大表哥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却能深切感受到大表哥发自肺腑的关爱，谁也想不到李思乐正值年华最美的时候溘然长逝，走的时候还走的那么潇洒。
“李探花，请节哀，为死者无尽的悲痛不如怜取眼前人。你大哥若是在天有灵，必然也是这个想法。”顾神医道。
不如怜取眼前人！
李寻欢抱着林诗音的手紧了一紧，短短一年间，父母大哥相继离去，从今以后就剩林诗音陪着自己了。
“令夫人的身子不太好，不能着凉，回屋去吧！老朽也回去歇息了，死者已逝，生者当好好照顾自己。”顾神医绕过假山，往李园为自己准备的居处走去。
李寻欢伸手将貂皮裘衣脱下披在林诗音身上，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花七的声音，李寻欢知道她是跟大哥在做最后的告别，去年就该结婚的大哥大嫂因为父亲生病这事耽搁了下来，这一耽搁便是一辈子。
林诗音梦呓般低声道：“寻欢，我好怕！”
“怕什么？”
“姨父姨妈走了，大表哥也走了，我就只剩下你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下你了......”
李寻欢将头埋在她如云般的秀发里，轻声道：“放心，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在的。”
“嗯——”林诗音使劲往他怀里挤了挤。
李寻欢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她只剩下他的时候，他有何尝不是只有她了。林诗音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
李寻欢抱着她在石椅上坐了下来，林诗音靠在他怀里发出了细微的鼾声，也许是太累了，她居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薄雾升起，天色微明，这一夜竟然过去了，天亮了。
李寻欢耸动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往大哥的房间走去。
林诗音喊人抬进去的炭盆已经息了，房中还有一丝残存的暖意。
踏入房间后，李寻欢抱着林诗音的双手不禁一紧，林诗音骤然被惊醒，感觉到了李寻欢不停在发抖，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她掉头顺着李寻欢的目光望去，只见花七伏在大表哥身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林诗音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几天前姨妈也是这么静静伏在姨父身上的走的。
李寻欢小心翼翼的拉起花七的手，丝毫没有脉搏跳动的痕迹，尽管早已经听出了花七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李寻欢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他就想过这种可能，只是昨晚花七一句：你是不是打算以后一直跟我嫂子我？让他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李寻欢眼前浮现出第一次在隆运赌坊看见花七的情景，那时候自己被青衫人打扮成一名小女孩，花七则看着他娇笑道：“这位小妹妹第一次来玩啊，运气可好得很呐。”
“小妹妹别害羞，接下来姐姐陪你玩。”
李寻欢缓缓跪倒，泪如雨下，连大哥走的时候他都忍住了，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
经常取笑他，喊他小妹妹的花七也走了！
林诗音似乎也呆住了，这段时间来，噩运一件接着一件，她本以为快要麻木了，此刻却感觉到了心中像是有一把小刀正在一刀一刀刮着一般难受。
她没有同龄可以说女孩子悄悄话的朋友，花七是第一个可以陪她说悄悄话的朋友，她既是林诗音的嫂子也是林诗音唯一可以说女孩子悄悄话的闺蜜。
窗纸越来越白，苍白的白，天色大亮。
李寻欢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让大脑保持清醒。这个时候的他连昏过去的权力都没有了，因为身上还有一个林诗音。
只有一个林诗音了。
李寻欢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要一直清醒下去，他也必须清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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