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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司马越的回敬

    出了宫,司马越直接回了私第。

    “夫君!”

    王妃裴氏在门前迎接。

    行礼后,裴氏走上前,帮司马越解开大氅,又接过奴婢递来的狐裘,服侍他披上。

    “夫君,今日可好?”

    说完,这才见他脸色不太好。

    司马越没有回答,左右看了看,“阿郎呢?”

    “阿郎一早出门,至今尚未归来。”

    突然一股戾气从心中升起,司马越压抑着,沉声道,“跟何人一起?”

    裴王妃听到夫君话音不对,不敢隐瞒,“听仆从说,有周长史,还有叔父家的遐兄弟。”

    司马越闻言,点点头,心中的怒气才泄下去。

    周长史,就是周顗,儿子将军府的长史。遐兄弟,是裴遐,王妃叔父裴绰之子,也是王衍的女婿。

    两人都是名士,儿子与他们一起,料来没啥问题。

    司马越的心有些放下。

    他知道儿子并不像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么温顺。

    这些年来,他心思都放在朝堂上,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对孩子疏于管教。

    府内有王妃尽力做好嫡母,但孩子稍大后,在府外,借着他的名,有些任性。

    他子嗣不昌,世子司马毗是唯一长成的儿子。如今也才束发之年,就跟清河王差不多。

    说到周顗,他又联想到清河王。

    这又是个麻烦!

    司马越摆摆手,朝裴氏道,“不等他了,开饭罢!”

    听出夫君的不耐,裴氏脸色没有不满,似乎习惯了这种对待。转身朝仆从示意,让他快去安排。

    “对了,晚些时候,汝让道明、道期,过府里来。”

    裴氏应诺。道明、道期是她的两位兄长,大兄裴盾,二兄裴邵。

    裴妃出身河东裴氏,世家大族,气质蕴养,自然不凡。一身锦衣,雍容华贵,举手投足,温良贤淑。

    三十许的年纪,正是娇花繁盛的时候,颜色不输王府里年轻的姬妾。可惜,司马越早已对此视而不见。

    或许专心朝政,或许过了渔色当打之年,这等欲望已经刺激不到。

    也或许出于早年求助裴氏助力而不得的怨愤。

    两夫妻之情,已不复刚婚配时的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裴氏安顿好夫君,才扭身走出门。离远些了,悠悠长叹一口气,双目隐隐有水光。吸吸鼻子,勉强收拾好情绪。

    心里想着:罢了罢了,就这样也挺好。女子一生,无非相夫教子,安安静静度完一生。

    何必强求呢?

    但裴氏安慰着自己,又忍不住想到,他叫自己两位兄长过来,是为了何事?

    她知道大兄一直想谋求一州刺史的位置,尤其是位置重要的徐州。好几次都暗示自己帮他吹吹枕头风。

    他哪知道,自己很多年前,就吹不到这风了。

    夫君今日心情不好,恐怕是在朝堂上受到了阻碍。今日新帝登基,难道是与新帝发生冲突?

    裴王妃想着,心中顿时升起忧虑。权臣哪是那么好做的啊?

    出身名门,她也见多了族内各房暗斗。但跟皇权的斗争,却是小巫见大巫。

    对于司马越这些年在朝堂的作为,她并不赞同,早年也屡有规劝。

    当时司马越只是一疏宗小王,对河东裴氏的力量,垂涎欲滴,自然赔笑,很有耐心。

    然而随着王乱愈演愈烈,六年前,族兄裴頠被屠满门。

    裴氏一族在朝堂中央的最后一根顶梁柱被折断。族里便做出决定,收缩力量,只经营州郡,不参与朝堂王乱。

    司马越求裴氏助力不得,在裴王妃一次规劝时,终于发了脾气。自此,两夫妻的感情开始走向分歧。

    如今,司马越成功掌权。裴氏一族又让她带话。还有两位兄长,尤其是大兄,常常贴上来,跟司马越阿谀奉承。

    这让她时常羞愧得无地自容。最后一点脸面,仅存的自矜,再也没有了。

    用过午饭,司马越坐着一言不发,裴王妃识趣,默默退下。

    良久,直到心腹仆从传来消息:大王去了太傅府。在闺房书画的裴王妃,放下笔。

    她唤来跟随她出嫁带过来的老仆,让其带话去裴府。

    ……

    司马越掌权升太傅后,征辟了不少名士进自己的幕府。加上原有的王国一系,目前他手下也是人才济济。

    原吏部郎庾敳,军咨祭酒。出于颍川庾氏,侍中庾峻之子。

    原太弟中庶子胡毋辅之,从事中郎。天下名士,为四友,为江左八达,为兖州八伯。

    原黄门侍郎郭象,主簿。天下名士,好老庄,作《庄子注》。

    原鸿胪丞阮修,行参军。出于陈留阮氏,阮咸从子。

    名士谢鲲,掾。

    名士光逸,掾。

    只是这些人好清谈,崇玄尚虚,难托实事。

    但还有:

    左长史刘舆,右长史潘滔,可堪一用,出谋划策,共商大事。

    听闻太傅驾临,一应掾属,早候在一起迎接。

    司马越一一温言勉励,随后唤潘刘二人,私下议事。

    潘滔刘舆午时已被家中叫人唤回,听老父详述说了朝堂发生的事情。

    此时心中也有定计。

    只听潘滔首先问道,“大王忧陛下有异志么?”

    不等司马越回答,他摇着头,“滔以为,大王无须忧之!”

    “陛下初履极位,朝堂全无根基,哪怕心怀不满,也翻不出大浪。上蹿下跳如猴,大王自观之便可。”

    司马越摇摇头,道出实话,“孤倒不是怕他造反!只是觉得心中烦闷。小儿辈以真情套我,发作不得,实在恶心!”

    潘刘二人闻言愕然。陛下是造你太傅的反吗?

    司马越看着两人神情,也没解释。这有啥好解释的,他的心思在谋士面前早不掩盖。

    “孤寻你二人,是想找个法子,回敬一下!”

    潘刘闻言,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犯难。

    其实真没必要。陛下已在瓮中,又初继位,欺负他,无好处又失体面。

    刘舆知道换自己开口了,道,“大王,何不放下意气之争?”

    “今时日珍贵,时不我待,大王不若早些着手,新朝政安排。”

    司马越瞪他一眼,“庆孙汝言,孤何尝不知?只是一想,那孺子往后还要东堂听政,事事作态,心中便烦闷,犯恶心。这口恶气,实在难憋!”

    想到今早在朝堂上,当众跪伏在阶下,被众臣围观。这一幕,他现在回想起来,就憋屈。

    更何况,还有那东堂听政。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吗?

    刘舆苦笑,他想不到只一早上,太傅就跟中了魇症一般。

    潘滔心思一动,“大王,滔或有一计,能让陛下难再勤勉政事。”

    司马越喜道,“处仲,汝快细言!”

    “陛下正青春慕艾,然今尚无子嗣。大王可以此奏言,广选良女入宫,供陛下娱乐。还可选天下珍玩、良工巧伎,怠惰陛下之志也!”

    刘舆看了潘滔一眼,心中鄙视。我以为你说的什么好主意呢?

    司马越闻言,心有意动。他年轻过,知道那个年龄,对女色的渴求。历朝历代,不乏陷入贪图享乐的国君。

    不过这怎么感觉是给陛下送好事呢?我可是要回敬他呀!

    就回敬一堆美人?

    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刘舆见其神色,出言道,“大王,处仲此计,甚妙!”

    “陛下耽于后宫,自不会再于朝堂勤政。”

    司马越仍不死心,“若孺子不允呢?”

    刘舆轻飘飘道,“国家继嗣续统大事,无后不孝,焉能听陛下一言决之?生不出,继续生,使劲生,生出为止。总能让陛下沉湎。”

    说着,他嘿嘿一笑,“若陛下真能不近女色,那还真要仔细小心他了。”

    司马越点点头,终于下定决心,“就依此言!”

    送美人就送罢。让他沉迷女色,短命而死,也不错。

    生不出儿子,就让你继续生,使劲生,生出为止。不然就是不孝。

    你以叔侄情恶心我,我就用子嗣绑架你。

    这样想着,还真心情舒畅起来。

    然后,又道,“汝二人说说,后续我等要如何处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