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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暗流

    晚宴过后,众皆归家。

    刘氏父子三人坐在牛车中。

    在子侄面前,刘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反而亲切询问他们,今晚感受怎么样。

    刘遵情绪内敛含蓄,但也可见的兴奋。

    刘演比之更甚。第一次被父亲带入父辈这种圈子,他急切想得到父亲的认可。所以,表达欲望十足,将宴会上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讲述。

    刘舆安静地听着。

    “对了,阿耶,我还听到一个趣事。”

    刘演讲完一件事后,也不停歇,转口又道。

    “有人说,江南有天子气。还有什么牛继马后,五马渡江的谶言,好多人都在讲。”

    “哦?”一直静静听着儿子讲述的刘舆,听到此话,眉头一挑,终于有了反应。

    见父亲有兴趣,刘演立马来劲儿。

    他口才极好,平日就爱这些掌故八卦。一时眉飞色舞,将所听到的故事版本,毫无遗漏地讲给刘舆听。有些地方还自动补足了逻辑漏洞。

    刘舆听着,才开始觉得荒唐,但慢慢地心中蓦然泛起一些想法。往日一些缠绕的念头,看不清的地方,豁然开朗。

    …

    坐在书房,司马越阴着脸,心情抑郁。

    方才堂中,双方撕破脸的内斗,不是他想要的。

    他需要的是含而不发,斗而不破。这种摆上明面的矛盾争锋,让他有脱出掌控的感觉。

    朝堂上的交锋,已让他心力交瘁。若自己内部再内讧,恐怕要为他人所趁。

    但,要怎样解决如今局面呢?

    司马越陷入思考。

    就在此时,房外传来禀报声。

    “大王,周吏部郎和诸葛中丞求见!”

    被打断的司马越心中不快,皱眉道,“彼辈何事?”

    “周郎不愿明说。”

    “汝去说,孤已睡了。”

    司马越断然道。他心中已有猜测,恐怕还是那件事。

    近来自己这个姑表弟,言语中满是暗示,只差明说了。

    还是不死心啊!

    现在又拉来诸葛氏?

    希望自己拒绝见面,能让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

    俄而,下人再次回禀,“周郎固执求见,言有要事禀报。”

    司马越怒气升腾,不知好歹,都要跟孤作对么!

    他忍着怒气,“汝去带他们过来!”

    一会儿,周穆和诸葛玫被带了过来。

    二人进屋,俯首拜见。

    司马越没看表弟周穆,而是看向御史中丞诸葛玫。

    此人虽不算他的人,但因为有周穆这个纽带在,自己跟他们一门关系也还融洽。

    其出身琅琊诸葛氏。祖父诸葛绪,曾为曹魏雍州刺史,与东吴诸葛瑾、蜀汉诸葛亮、曹魏诸葛诞三诸葛,为同辈族人,皆出自东汉诸葛丰后裔。

    父诸葛冲,曾官至列卿之一的廷尉。

    兄诸葛诠,如今亦为廷尉,早先也以“金谷二十四友”扬名。

    姊诸葛婉,为武帝妃,封夫人。此位与贵嫔、贵人并称三夫人,地位仅次于皇后。

    可谓一门显重!

    只是司马越有些想不明白,这人明显是个聪明人,此时怎么会被周穆拉过来!

    寒暄过后,诸葛玫一旁默默不语,频频饮茶饮酪。

    周穆则侃侃而谈,谈今说古,却始终不言求见所说的要事,俨然只是来找司马越清谈的样子。

    他不说,司马越也不问。强忍着心中烦躁,应付着。

    时间渐渐过去。

    一旁诸葛玫,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周穆终于有了反应,一转话题,轻声试探道,“大王,年后朝政,不知可有需用穆之处?穆可早做准备!”

    司马越看了他一眼,“穆弟处吏部郎,乃兄之臂膀,自然有多劳弟之处!”

    周穆马上道,“兄有事,尽管言!弟,必当尽力,万死不辞!”

    见司马越不细言,周穆只得再道,“如今朝堂,兄以为若何?”

    不等司马越回答,他继续道,“弟以为多有不妥,思之,兄可整顿一二!让朝堂上下,权柄如一,莫不服膺兄长!”

    司马越看着周穆还要继续迂回,但话中暗潜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他突然不想继续应付,直言道,“阿郎,如今朝堂稳固,孤不愿再生事端!以后,此类话语,切莫再言!”

    “今晚酒宴,孤也乏了,汝与中丞也且回。夜深天寒,别再暗生枝节,早些歇息罢!”

    说着,站起身便要送客。

    周穆闻言,顿时急了,“兄长,还请听弟明言!”

    不识好歹!

    司马越双眼闪过怒气,笑了笑,语气变得和煦道,“孤与弟为表亲,何言不可直说?请勿虑。”

    一旁的诸葛玫突然打了个冷噤。

    周穆闻言也直冒冷汗。但箭在弦上,他不能再退缩。

    他站起身,俯首一拜,“主上之为太弟,全河间、张方意也。今张方伏诛,河间薨逝,而兄当政。弟以为,清河王覃本为皇太子,兄可考虑复之。”

    “主上初登宝殿,不谙政事,竟以东堂听政,易为小人所惑!兄长不可不察。”

    “又主上行冠礼已三载,尚无子嗣。今天下未靖,朝堂不稳,亦当早立储君!”

    “若主上……主上有歹意,上有太傅掌政,下有清河为储。废之亦可!”

    “弟皆肺腑之言,一片忠心,望兄长察之!”

    诸葛玫见周穆将大事和盘托出,突然也镇定下来,离席拜道,“望太傅思之!此乃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于太傅,于主上,于清河王,于江山社稷,皆利也。”

    “哼!”司马越重重哼了一声,冷冷看着他们,“尔等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从龙之功考虑的罢!”

    “清河王,尔之甥!”

    “陛下初立,春秋鼎盛,龙体康健,且敢言立太子之事?清河王覃数遭废黜,如愍怀太子、皇太孙臧、成都王等,无至尊福分,德福微薄,且敢再言为太子?”

    “尔等莫要复言。否则……”司马越双眼冷峻,“休怪孤无情!”

    周穆和诸葛玫顿时被司马越冷言吓住了。

    但此事一旦出口,就没有能收回去的。立储大事,覆水难收。

    周穆立即哭丧道,“弟确有一丝私意,但除此之外,赤胆忠心,皆为兄所思所想!”

    “主上无嗣,储君之立,兄为之。后储君必感兄恩德,兄之贵可显二朝。若兄不立,他人立之,彼时兄当置于何也?”

    “穆斗胆复言,兄需三思!三思!”

    诸葛玫亦道:“玫亦复言,请太傅三思!”

    啪!

    司马越将手里青瓷茶盏,摔在地上,“滚!”

    “看在姑母之面,孤今日留尔等头!且莫再自误!勿谓孤是吓尔!”

    “卫士速来!”

    “将此二人,拉出去!”

    随即,四人应声入门,将瘫倒在地的周穆、诸葛玫二人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