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鱼与狗

    院落中玩耍的简陌见到孙鲁，赶紧迎上来问：

    “我娘亲呢？”

    “你娘亲昨晚和爹爹话了一夜，还没睡醒呢。”

    “那你怎么醒了？”

    “你忘了？我可是大宗师呀。”

    “我知道，娘亲和我说过，大宗师不用睡觉不用吃饭的。”

    小姑娘说完扭头看向了远山，却没有了昨日面对王婆时的那种神采。

    孙鲁看出了她的失落，逗她说：“你怎么不叫我爹爹？”

    “我……”

    小姑娘低下头，不停地抠着手指头。

    “我以前都没见过你，我不知道你是谁，我要等娘亲醒了再问问她，娘亲让我叫你爹爹，我才能叫。”

    虽然她是个活泼跳脱的孩子，刚见到孙鲁时还有些好奇兴奋，但睡过一觉后，就难免又觉得有些陌生了。

    孙鲁内心很是愧疚，不过人生还长，他还有退思补过的机会。

    他抱起闺女，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她说：

    “爹爹这次来呀，带了好多好多好东西，各种馋人的好吃的，漂亮的好玩的，你肯定会喜欢的。”

    “可这些东西在哪里呢？”

    “在爹爹的两个伙伴那里，他们走得比较慢，还要两天才能到。”

    “那这些东西都是给我和娘亲的吗？舅舅也有吗？”

    小孩子马上又恢复了纯真的天性。

    出了小院门，便是一条河流。

    河对岸，一家酒楼的布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写着“星光鱼乡”四个大字。

    作为一个老饕，孙鲁自然知道这店名和一条鱼有关。

    那鱼名唤星光，头大身圆，尾似蒲扇，传说只会在群星当空的夜晚才会从深潭中游出。

    这星光鱼肉质极嫩极滑，蒸煮煎炸，焖炖烩烤，无不令人唇齿留香，终生难忘。

    两百年前，一代大儒柳河东机缘巧合路过固山，餍足之后留下一句“星光之外再无鱼”，一经品题，名噪全国。

    各地的达官贵人们万里跋涉蜂拥而至，使得固山这个小城有过一段极热闹熙攘的时光。

    而这“星光鱼乡”，那时便存在了。

    孙鲁抱着简陌甫一进店，便有伙计殷勤地迎上来。

    对方哈腰笑问：“客官，想吃点什么？”

    孙鲁说：“来条星光鱼。”

    伙计面露难色，弯腰陪笑道：“客官，您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如今这星光鱼快绝迹了，一月也捕不上一尾啊，小店还有其他十几种鱼，要不……”

    孙鲁管自坐下，娓娓道：

    “老爷今天只想吃星光鱼。吃不到，就会不开心，不开心，就会打人，一打人，就会收不住手，一收不住手，搞不好连这店都给砸了。”

    伙计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不是来吃鱼，是找茬来了。

    他缓缓直起身，面容变得不善起来。

    “你想闹事，怕是来错了地方，我们掌柜的可是……”

    “啪！”

    孙鲁一摆衣袖，那伙计倒飞而去，将一张八仙桌砸得稀烂。

    伙计一声哀嚎，灶房立马奔出三个提刀的厨子，啊呀呀地冲喊而来。

    小简陌吓得直往孙鲁怀里钻。

    孙鲁不紧不慢地并指为掌，在虚空中划拉了一下。

    几人立时像是撞上了一堵隐形的墙，被弹了回去。

    孙鲁大笑，本想再给他们点颜色，一个男人从屏风后现了身。

    他快步上前，双手一抱，深深一躬，说道：“孙鲁前辈，何必跟我们这些下人一般见识呢？”

    孙鲁诧异地问：“你认识我？”

    男人笑笑，“前辈可是皇城第一号风流人物，集齐了十几家楼子的头牌，我还听说，那醉笑楼的春燕儿近日也已经……”

    “咳咳咳……”孙鲁连咳数声，打断道，“这些话，就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了，都是以前的事了。”

    “是是是，郭显多嘴了。”

    男人态度十分谦恭，接着道：“郭显明白前辈为何生气，从内心来说，郭显对孙家、对孙无域先生、对孙老夫人，那都是万分敬仰的，但我们也只是听差的人，实在身不由己，还望前辈多包涵。”

    孙鲁见他这般伏低，实在不好再发怒，只好说道：

    “你帮我带句话给段友，孙家不值得赤鸮坊这般关注，要是以后他再放这么多狗在孙家人身边，我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郭显脸色变了一变，强颜欢笑道：“前辈放心，本狗一定把话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