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响亮又富含深意的新名字
“星光”落寞地走在河岸，心中有些凄楚。
这是别人一家的团圆夜，他只是个外人。
今晚的石桥上，不见了仰望星空的修道者，仿若这天下之间，一瞬只余了他伶仃一人。
他抬头望星空，灿烂的繁星犹如一个个闪着眼睑的眸子。
他突然生出一种错觉，觉得它们在对自己说话，觉得它们在召唤自己，觉得星空之上才是自己的家乡。
他怅然地向半山腰那个破庙行去，那个男人，那个简陌口中的爹爹，那似要把自己穿透的目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
令他恐慌、迷惘、不知所措。
他是好人吗？
他觉得应该是。
他灵敏的鼻翼，已经习惯了通过嗅取人身上的气味，来断定一个人的好歹。
而他对世事的洞悉，对人性的认知，也远远超越了自己的年纪。
同时他也相信，能让简月清这样的人苦苦等待的，也必然是个不凡而温暖的人。
那他究竟在恐慌什么，又在迷惘什么呢？
他恍然明悟，他的种种情绪源自于一种潜在的可能——那对母女要离开了。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几日后，他依然没能走出这种情绪，而孙鲁口中的两个伙伴却到了。
这两位一男一女。
男的叫易百事，除了精通医术，还是一位入道境的修行者；
女的名唤徐素卿，虽不修道，却是星竹堂里最出色的女圣手。
二人每年都会结伴来固山，男的负责到处找人打架示威，女的负责给伤者缝合接骨。
但今年不一样了，他们短暂休息两日后，便着手变卖房产等事宜。
孙鲁要带简月清等人回富州老家了。
要远离家乡，简月清不免有几分伤感。
她知道，这一去山高路远，恐怕再无机会返回固山。
从今往后，她将跟随一个男人客居他乡，不过她不惶恐，她知道这个男人并非如外界所流传的那般不堪。
相反，他很有担当。
可即便这么想，她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孙家是天下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而她不过是一青楼女子。
这判若霄壤的身份地位，能让她被接纳吗？
孙鲁不明白简月清心中忧虑，他看着娉娉而立的妻子，看着伶俐可爱的女儿，只觉得很知足。
他已游览过天下河山，品尝过世间美味，放纵地过了小半生。
今后他要过平淡安稳的日子了，守护妻子、教育孩子、陪伴年迈的母亲。
当然，闲来无事还可以和月清儿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畅想着甜蜜美好的小日子，孙鲁心里像是灌了蜜。
他温柔地牵着简月清来到里屋，对她说：“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是想带那孩子一起吗？”简月清微笑着。
孙鲁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简月清笑意盈盈地说：“这些天，你不停地问我这孩子的事，要不是我对一切都一清二楚，都要怀疑你和这孩子的关系了。”
孙鲁尴尬地笑了两声，自言自语地说：“就是不知道那孩子愿不愿意……”
简月清白了他一眼，“想让我出面就直说么，还在这拐弯抹角的。这孩子在固山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我和简陌算是他最熟悉的人了，他应该会同意的。”
“那就好，你回头抓紧去问一下。”
孙鲁盘算着回头该怎么安置这个孩子。
他哥哥孙愚的嘱咐他一直牢记于心，就是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
翌日一早，易百事就把那孩子叫了过来。
简月清和他说了要离开固山前往富州的事，问他是否愿意同行。
那孩子起初不发一语，垂头看着地面像是在权衡什么。
简月清也不说话，对于这么一个幼小的孩子常常表现出成人才会有的模样，她已习以为常。
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简陌两手紧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星光弟弟，一起么，一起么……”
那孩子抬起头，先是冲简月清点点头，后又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回简月清看到的，是一种诚挚的感激的眼神。
简月清很开心，她让易百事带孩子去清洗一番，又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这才领着他去见孙鲁。
孙鲁正在厅堂里地给简陌介绍富州的各种人文趣事，乍一见差点没认出来。
平日里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一番梳洗装扮后，变得整洁大方，文质彬彬，小小身板挺拔地像个男子汉。
“过几日呢，我们就一起去富州，富州可是个好地方，要比固山好上千百倍不止。”孙鲁对那孩子说。
“富州也有那么美味的星光鱼吗？”简陌不屑地插话道。
“这……”孙鲁语塞，“富州唯独没有星光鱼，这一走，确实有些遗憾啊。”
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子汉，饱含深意地说：“既然你有捕鱼的独门绝技，这走之前，可得好好吃上个十条八条啊。”
又道：“去了富州呢，你就在府上做事，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但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可好？”
孩子点头。
“然后，你也该有个正式的名字了。”
“爹爹——”
简陌突然不满地喊道，“你忘了吗？他有名字，他叫简星光。”
孙鲁摇头，对简陌说：“闺女啊，一个人的名字，是要跟随他一生的，必须要慎重。你拿一条鱼来随便给人起名，是很失礼的事。”
“才不是呢。”
简陌辩解道，“我起名的时候可没想到什么鱼，我是晚上看着满天的星星，那些星星全都闪着光，才想到这个名字的……”
她说话的声音渐小，到最后已微不可闻，明显很心虚。
孙鲁没有理睬她，这件事的原委，简月清全都告诉过他了。
他下巴微杨，眯着眼睛，沉思着说：“名字必须得响亮又富含深意，让我想想，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有了。”孙鲁得意地睁开眼，“我已经想好你的名字了。”
简陌一脸崇拜地看着爹爹，他竟然这么一瞬间就想好了名字，太厉害了。
孙鲁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大家在固山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固山这个地方，值得我们永远怀念。
“你以后就叫孙固吧。”
简陌期待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甚至有一丝气恼已经爬上了鼻梁。
她皱着鼻子，盯着孙鲁，好像在问：“这名字响亮吗？富含深意吗？比我的‘星光’好在哪里？”
孙固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和淡然，微微一弯腰，算是对孙鲁赐名的感谢。
孙鲁趁热打铁地喊道：“孙固，以后你就是孙家人了，好好活这一辈子吧，天塌下来，也会有个高的人替你顶着！”
这话好似别有深意。
孙鲁又转头对简陌说：“你以后不许再‘弟弟弟弟’地叫，你才五岁，孙固已经八岁了。”
孙固霍然抬头，心跳如鼓。
简陌好奇地问：“爹爹，你怎么知道星光弟弟八岁了呀？”
孙鲁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圆道：“爹爹是修道高人，看人一眼，大致就能知道他的年纪。”
他装着不经意地回看了一眼孙固，心里觉得很奇怪：“刚刚他那眼神……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还有记忆？”
这是别人一家的团圆夜，他只是个外人。
今晚的石桥上，不见了仰望星空的修道者，仿若这天下之间，一瞬只余了他伶仃一人。
他抬头望星空，灿烂的繁星犹如一个个闪着眼睑的眸子。
他突然生出一种错觉，觉得它们在对自己说话，觉得它们在召唤自己，觉得星空之上才是自己的家乡。
他怅然地向半山腰那个破庙行去，那个男人，那个简陌口中的爹爹，那似要把自己穿透的目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
令他恐慌、迷惘、不知所措。
他是好人吗？
他觉得应该是。
他灵敏的鼻翼，已经习惯了通过嗅取人身上的气味，来断定一个人的好歹。
而他对世事的洞悉，对人性的认知，也远远超越了自己的年纪。
同时他也相信，能让简月清这样的人苦苦等待的，也必然是个不凡而温暖的人。
那他究竟在恐慌什么，又在迷惘什么呢？
他恍然明悟，他的种种情绪源自于一种潜在的可能——那对母女要离开了。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几日后，他依然没能走出这种情绪，而孙鲁口中的两个伙伴却到了。
这两位一男一女。
男的叫易百事，除了精通医术，还是一位入道境的修行者；
女的名唤徐素卿，虽不修道，却是星竹堂里最出色的女圣手。
二人每年都会结伴来固山，男的负责到处找人打架示威，女的负责给伤者缝合接骨。
但今年不一样了，他们短暂休息两日后，便着手变卖房产等事宜。
孙鲁要带简月清等人回富州老家了。
要远离家乡，简月清不免有几分伤感。
她知道，这一去山高路远，恐怕再无机会返回固山。
从今往后，她将跟随一个男人客居他乡，不过她不惶恐，她知道这个男人并非如外界所流传的那般不堪。
相反，他很有担当。
可即便这么想，她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孙家是天下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而她不过是一青楼女子。
这判若霄壤的身份地位，能让她被接纳吗？
孙鲁不明白简月清心中忧虑，他看着娉娉而立的妻子，看着伶俐可爱的女儿，只觉得很知足。
他已游览过天下河山，品尝过世间美味，放纵地过了小半生。
今后他要过平淡安稳的日子了，守护妻子、教育孩子、陪伴年迈的母亲。
当然，闲来无事还可以和月清儿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畅想着甜蜜美好的小日子，孙鲁心里像是灌了蜜。
他温柔地牵着简月清来到里屋，对她说：“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是想带那孩子一起吗？”简月清微笑着。
孙鲁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简月清笑意盈盈地说：“这些天，你不停地问我这孩子的事，要不是我对一切都一清二楚，都要怀疑你和这孩子的关系了。”
孙鲁尴尬地笑了两声，自言自语地说：“就是不知道那孩子愿不愿意……”
简月清白了他一眼，“想让我出面就直说么，还在这拐弯抹角的。这孩子在固山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我和简陌算是他最熟悉的人了，他应该会同意的。”
“那就好，你回头抓紧去问一下。”
孙鲁盘算着回头该怎么安置这个孩子。
他哥哥孙愚的嘱咐他一直牢记于心，就是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
翌日一早，易百事就把那孩子叫了过来。
简月清和他说了要离开固山前往富州的事，问他是否愿意同行。
那孩子起初不发一语，垂头看着地面像是在权衡什么。
简月清也不说话，对于这么一个幼小的孩子常常表现出成人才会有的模样，她已习以为常。
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简陌两手紧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星光弟弟，一起么，一起么……”
那孩子抬起头，先是冲简月清点点头，后又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回简月清看到的，是一种诚挚的感激的眼神。
简月清很开心，她让易百事带孩子去清洗一番，又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这才领着他去见孙鲁。
孙鲁正在厅堂里地给简陌介绍富州的各种人文趣事，乍一见差点没认出来。
平日里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一番梳洗装扮后，变得整洁大方，文质彬彬，小小身板挺拔地像个男子汉。
“过几日呢，我们就一起去富州，富州可是个好地方，要比固山好上千百倍不止。”孙鲁对那孩子说。
“富州也有那么美味的星光鱼吗？”简陌不屑地插话道。
“这……”孙鲁语塞，“富州唯独没有星光鱼，这一走，确实有些遗憾啊。”
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子汉，饱含深意地说：“既然你有捕鱼的独门绝技，这走之前，可得好好吃上个十条八条啊。”
又道：“去了富州呢，你就在府上做事，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但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可好？”
孩子点头。
“然后，你也该有个正式的名字了。”
“爹爹——”
简陌突然不满地喊道，“你忘了吗？他有名字，他叫简星光。”
孙鲁摇头，对简陌说：“闺女啊，一个人的名字，是要跟随他一生的，必须要慎重。你拿一条鱼来随便给人起名，是很失礼的事。”
“才不是呢。”
简陌辩解道，“我起名的时候可没想到什么鱼，我是晚上看着满天的星星，那些星星全都闪着光，才想到这个名字的……”
她说话的声音渐小，到最后已微不可闻，明显很心虚。
孙鲁没有理睬她，这件事的原委，简月清全都告诉过他了。
他下巴微杨，眯着眼睛，沉思着说：“名字必须得响亮又富含深意，让我想想，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有了。”孙鲁得意地睁开眼，“我已经想好你的名字了。”
简陌一脸崇拜地看着爹爹，他竟然这么一瞬间就想好了名字，太厉害了。
孙鲁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大家在固山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固山这个地方，值得我们永远怀念。
“你以后就叫孙固吧。”
简陌期待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甚至有一丝气恼已经爬上了鼻梁。
她皱着鼻子，盯着孙鲁，好像在问：“这名字响亮吗？富含深意吗？比我的‘星光’好在哪里？”
孙固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和淡然，微微一弯腰，算是对孙鲁赐名的感谢。
孙鲁趁热打铁地喊道：“孙固，以后你就是孙家人了，好好活这一辈子吧，天塌下来，也会有个高的人替你顶着！”
这话好似别有深意。
孙鲁又转头对简陌说：“你以后不许再‘弟弟弟弟’地叫，你才五岁，孙固已经八岁了。”
孙固霍然抬头，心跳如鼓。
简陌好奇地问：“爹爹，你怎么知道星光弟弟八岁了呀？”
孙鲁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圆道：“爹爹是修道高人，看人一眼，大致就能知道他的年纪。”
他装着不经意地回看了一眼孙固，心里觉得很奇怪：“刚刚他那眼神……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还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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