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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生死时速

    巨大的声响充斥着三人的耳膜,紧接而来的是海水不停朝着船舱倒灌,整个船舱突然就像下起了雨。

    朱灼耀率先反应过来,直接拽起雨纪和秦朗就开始跑。

    “快走,趁水位上涨之前赶紧跑出去。”

    雨纪被拽的有些吃痛,但还是踉踉跄跄的跟着朱灼耀一起跑。

    在三人看不见的角落,原本入口已经关好的大门已经被冲开,在一分钟前,一个大到有些夸张的浪头直接拍在了船镇的甲板上,巨大的冲击力给原本严丝合缝的入口凿出了一个小缝,水流顺着缝隙开始渗透进这个原本铜墙铁壁般的关隘,在压强的作用下,小缝变成了小口,最后又是一个巨浪直接把入口掀翻,至此,海水和雨水开始向船舱倾泻而入。

    一场生死时速开始了。

    朱灼耀拽着雨纪和秦朗开始攀登,但阴暗的船舱本就视野受限,再经过雨水一浇,已经难以分辨方向,能见度低的可怕,整个船舱都是类似镂空的设计,雨水就直直的浇在身上然后汇聚到底层,再一点点托起逐渐上涨的水位。

    要命的水位。

    更要命的是整个船舱设计得像迷宫一样复杂,来时就需要不断的对照参照物和地图然后慢慢悠悠的来到底层,现在视线受阻,还有大水催命,逃生的进度相比来时更慢了。

    虽然水位上涨的速度并不快,但他们更慢,跑不赢水位的结果就是死,原本简单的走迷宫硬生生的变成了限时赛。

    朱灼耀再这一刻保持了绝对的冷静,眼前的两个小辈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得有些颤抖现在不能指望他俩有什么思考能力了,身为政务员他明白自己必须担起责任来,把眼前两个人救出去的责任。

    “秦朗,你站在前面,雨纪你站在他身后拿着手电筒给他照路,我拿最后一个手电筒和地图站在最后指挥方向和殿后,这个情况下,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个人走散了。”

    朱灼耀临危不乱的安排起来,一共只有两个手电筒,他自己必须拿一个用来看地图,他并不放心把地图给那两个小辈去指路,雨纪在中间可以很好的控制速度,秦朗在前,自己殿后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掉队。

    确立好队形三人开始向上进发,好在大水并没有破坏船舱的结构,向上的通道暂时还没有受损只要跑到顶层打开备用出口还是可以逃出生天的。

    几十分钟后,三人艰难前行着,他们的进度并不迅速,原本许多规划好辨别位置的标志物已经消失不见了,每次遇到不好分辨的岔路朱灼耀都要思考良久才能选出正确的路口。

    “这里怎么不做个安全出口的路牌。”看着眼前的三岔路口,秦朗头都大了。

    “左边是控制台,右边是供给罐,走中间这条,这条窄路是出口。”朱灼耀端详着地图,分辨的尤为吃力。

    “等我们活着回去,我一定去政务厅打报告让公共设施建设部在这里装上路牌。”被看地图折磨到心身俱疲的朱灼耀觉得秦朗说的很对。

    抱怨归抱怨,三人接着马不停蹄的向上攀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越来越靠近出口,水位上涨到他们现在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是现在在玩限时闯关游戏的话绝对能获得三颗星的评价,虽然一切顺利,但最不想出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三人现在站在一处断桥前,前方没有的通路,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峭壁。这里是原本是一座用于连接的木桥,它显然没有在最初的那次海水冲击面前存活下来。

    看着眼前四米多长的裂口,只有硬着头皮跳过去一个选项了,朱灼耀在脑海中不断思考着解决之法。这个长度、这个环境,身体强健如他想要跳过去也并非易事,更不要提身后那两个倒霉孩子,不过事到如今只能头皮上了。

    “我先过去,你俩再跳过来,放轻松,不用害怕,我一定会抓住你俩的。”

    朱灼耀深知这种情况下,如果身体素质跟不上,那就更要珍惜仅存的心理意志了,只有不怕了,才能活下来,他心中暗暗期望着自己的保证能够安慰面前的两人,不至于心理崩溃。

    面对危难时,一定要守住内心的方向,意志的崩溃犹如决堤的洪水,它会冲垮每一个受难者。

    不过雨纪和秦朗的状态远比他想象的要好。

    “嗯,您放心。”

    听到二人的回答,朱灼耀深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断桥,紧闭双眼,大脑中不断回响着动作,又过了少许,思维瞬间放空,他睁开双眼,眼眸坚毅冷冽,一个箭步飞奔,起跳,身体在船舱的残垣断壁中飞跃,像一只从水面跃起的飞鱼,不过他的终点是对岸。

    他成功了,他的脚跟堪堪踩中断桥的边缘,虽然惊险,但得益于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坚毅的精神他到达了对岸。

    成功抵达后,朱灼耀回过身伸出手准备拉住秦朗,一边伸手另一边他还不忘接着做对秦朗二人心理建设。

    “看吧,一点不难,我在这边接着你俩,放轻松,过来就行,可以的。”朱灼耀说得很轻松,如果不注意他已经被刚刚的惊险吓到汗流浃背了的话,他自己都要信了。

    现在轮到秦朗了

    虽说已经做好了很多心理建设,但真到了这一步,真的很难不紧张。看着下面的万丈深渊,尽管心态再好秦朗也很难不受影响。但已经没有退路了。

    秦朗正了正身子,深吸一口气,稍做了一下准备,开始了冲刺。

    “啪”

    秦朗的跳跃力不如朱灼耀,自然也够不到终点,正当他与对岸失之交臂时,朱灼耀抓住了他,两只手掌狠狠的扣在一起。

    刚抓住秦朗的手时,在惯性的作用下,朱灼耀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栽,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使尽全力最后把秦朗拉了上来,劫后余生的秦浪此时心有余悸,不停的大口喘着气,腿开始发软,到现在他才看看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一场多么壮烈的豪赌。

    不过这也算不上赌,赌一般都是有得选的,而他当时没得选,不跳就是死。

    下一个是雨纪。

    朱灼耀心里有些发慌,眼前这个有些瘦弱的女生真的跳的过来么?他自己也拿捏不准,不过事到如今只能拼一下试试看了。

    同样慌得还有雨纪自己,就这个跨度真能跳过去,她真的可以去买点彩票了,看着眼前的断桥,她开始了自己的战斗。

    雨纪往后后撤两步,然后开始助跑,到达断桥边后一跃而起。

    朱灼耀抓住时机,往前探出身子伸出手。

    他看着雨纪的身影,努力地往前探,雨纪跳的虽然远,但离断桥另一侧还有距离,他尽力往前探,想要抓住雨纪的手。

    “抓住了。”朱灼耀心中暗自一喜。

    但他高兴的太早了。

    或许是因为手被打湿的原因,抓住雨纪后,她的小手像一只滑溜的小鱼,瞬间就滑出来了,等朱灼耀想再往前去抓已经来不及了,雨纪的身影开始飞速下沉,两人的距离开始边远。

    在这生死关头,一个黑影突然往前一冲抓住了雨纪的手。

    秦朗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朱灼耀脱手的一瞬间,他毫不犹豫的就往前一冲抓住了雨纪的手,为了抓住她,他整个人大半个身子都直接飞了出去。由于重心不稳,他只能堪堪抓住雨纪的手,但这并不意味着雨纪得救,与之相反秦朗要一起掉下去了。

    朱灼耀敏锐的抓住这个空挡,他反手抓住了即将一起掉下去的秦朗,万幸,这次他抓住了。

    现在三人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姿势挂在断桥边,雨纪和秦朗整个身子都悬挂在岸边,朱灼耀在岸上死死的抓着秦朗的脚。

    由于巨大的冲击力,秦朗的身体直接硬生生地砸在了峭壁上,原本就受伤的背部情况更差了,他只觉得后被一热,可能是被钉子之类的刮出了血。

    他无疑是做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以两个人一起死掉为筹码,换得了雨纪的生机。

    渺茫的生机。

    现在的情况无疑还是凶险的,朱灼耀要竭尽全力把两个人拉上来,在这之前三个人都要坚持住。

    朱灼耀苦苦支撑着,他双手青筋暴起,眼睛睁得很大,布满了血丝,他鲜有如此丰富的表情,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严肃的。

    雨纪的手很小,被秦朗的大手握着有些吃痛,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捏碎了一样。她轻轻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秦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越是看不清,她的心里就越苦涩。

    看着面前为了救自己而拼劲全力的二人,头一次打消了她对生的渴望。

    雨纪喉咙轻轻咽了一下,微张开嘴,声音颤抖。

    “要,要不,放,放手吧,秦朗。”

    雨纪说得很勉强,什么时候主动放弃生命都是很艰难的事。

    她很爱读故事,往往醉心于故事中的主角与朋友在危难前的自我牺牲,但她很多时候却没有那么深的感触,而在此刻,直到自己站在死亡边缘的那一瞬间她才感受到,“放手吧”三个字是多么难出口。

    “谢谢你,也很抱歉,冒这么大风险救我……”

    雨纪自顾自说着,秦朗打断了她的话。

    “说遗言没用,抓紧我,脚沿着峭壁往上登,求死的话我不听,想说上来说。”

    秦朗一改往常儒雅的形象,说话更像个无赖,往往是越要紧的关头,人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比如胆小的雨纪放弃生命。

    比如利己的秦朗去救别人。

    “雨纪,不要气馁,你离死还远着呢,等我稍微积蓄一下力量,你在下面用脚稍微找一下支撑点,我们一起发力,没问题的。”

    朱灼耀也开始鼓励雨纪。

    雨纪缓过了神,开始镇静下来,现在如此危险的情景,不能再跟秦朗纠结到底救还是不救,那种推诿没有意义,而且第一句“放手吧”已经榨干她所有的勇气了,她已经说不出第二遍了,这并非自私,而是身体的本能让她根本张不开嘴,一瞬间她就像是忘记了那三个字的发音。

    她开始听从秦朗和朱灼耀的话,双脚寻找着峭壁上的支点,轻轻的往上蹬,这样朱灼耀那边压力小一点。

    冰冷的雨水抚摸着她的脸颊,凛冽的寒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在风雨中苦苦支撑,等着幸运女神的垂青。

    幸运女神的垂青到没到我们不得而知,但朱灼耀现在有劲儿了,朱灼耀也慢慢积攒了点力量,调整了一下位置双腿屈膝,猛地往上一拉。另一边雨纪也双脚一齐发力。在三人齐心协力下,雨纪和秦朗慢慢被拉了上来。

    “呼……呼……”

    雨纪感觉自己要死了。

    被吓死。

    她头一次经历这么惊险的事情,呆呆的坐在地上,感觉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眼神涣散,整个大脑像是放空了一般。

    过了许久她缓过了神,跪坐着一点点靠近身边的秦朗。面容上有说不清的苦涩。

    “对不起。”

    一句沉沉的道歉,雨纪低着头不敢看秦朗的眼睛,她现在很难过,也很愧疚,因为自己,秦朗刚刚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朴素的道德观让她难以面对面前的秦朗,她更不知道如何去弥补自己带给他的伤害。她现在就像是个犯错事的小女孩,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搞砸的烂摊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

    雨纪接连不断地道歉,泪水缀满脸颊,声音逐渐变成了沉闷的呜咽,头越埋越低。

    可就算把头沉在地上,她也丝毫弥补不了自己的愧疚。

    秦朗抬起手轻轻揉了雨纪的头,雨纪的发丝很湿润,被雨水打湿后连接在一起,像一匹黑色的锦缎。

    “没事儿的,我们不都安安全全的活下来了么。”

    可雨纪依然在啜泣,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嘴里不断嗫嚅着诸如“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话语。

    这就是她个人的困境了,这世界上的人犯错有两种,一种犯下错后会希望得到对方的原谅,会做一些事情想办法得到对方的宽恕直到被对方原谅。另一种是犯错后为对方弥补,他们也会抱歉,会做事情挽回,但他们的终点不是得到对方的原谅,而是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是完成了自己所认为的功过相抵内心才会得到安宁。

    雨纪是后者,这就导致即使秦朗并没有埋怨她,但她内心的愧疚丝毫不减。但她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太弱小,没法给秦朗任何他需要的。这种纠结造成了这个原本开朗阳光的女孩现在如此痛苦的内心纠葛,这是她自己的困境,只有自己走出来才算解放。

    秦朗捧起雨纪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依然看得清雨纪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此时这双眼睛噙满泪水,像是正在融化的冰晶,惹人怜惜。

    “不要哭了,你没做错什么。”秦朗看着雨纪的眼睛沉声道。

    “可是……”雨纪犹豫着想说些什么,可是有意识到自己无论说些什么都没有什么意义,更像是个拖油瓶,吐字也变得犹豫,她知道现在不是哭泣悲伤的时候,但自己又止不住泪水。

    毕竟没有人是圣人,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的是机器与贤哲。不过雨纪能意识到这点但却做不到是最要命的。她要是什么都意识不到,大可肆无忌惮的哭一顿发泄一通,可自己偏偏就能意识到。

    秦朗没给她接着往下说的机会。

    “这回我不欠你了。”

    “欠?”雨纪双眼还噙着泪水,又有些疑惑,不懂为什么会是这个字眼。

    “暴雨来的时候你救我一命,现在我还回来,我们两清了。”

    秦朗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奇怪的有些可爱,明明曾经差点丢了命来救自己,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还要故作坚强,明明救别人的时候丝毫不在乎奉献与牺牲。

    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自己问女孩为什么要救自己是对方的回答。

    “你快要死了,我必须救你。”

    救别人时如此的坦然,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想不开了呢。

    秦朗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切入点来缓解对方的愧疚。关键就是“两清”。

    当然这不仅是安慰女孩的话术,同样也是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找的解释,现在秦朗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命都不要了去救另外一个女孩,他其实是一个很利己又很保守的人,没必要的事不做、得不偿失的事不做、冒险的事不做,这三句常常作为他的人生信条被坚定不移的执行者。

    如今却打破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就是还之前欠雨纪的一条命,但这个理由骗得了雨纪却骗不了他自己,他知道不止是因为这些,那又是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对方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不应该白白的死在这里,仅此而已。

    秦朗啊,你是不是学会奉献了呢。

    在与雨纪这个善良的人儿相处的过程中,你是否也不经意的被改变了呢。

    朱灼耀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传来。

    “准备出发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秦朗缓缓站起身,背部有些吃痛,流了些血,不过勉强还能站起来。

    雨纪扶着墙慢慢站起了身子,走了两步突然又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腿被一颗巨大的铁钉划伤了,鲜血顺着伤口止不住的外流。

    秦朗急忙拿出出发时顺手带上的医药盒,里面有一些绷带和消毒水,这还是雨纪给他包扎背伤时剩下的,出发时,他以防万一带上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给雨纪包扎好,但显然她是走不了路了,秦朗看了看怀里受伤的雨纪,觉得只能有自己背着。

    “我背你,灼耀哥接着负责找路,你帮我拿着手电筒。”

    说完,她把手电筒递给雨纪,对方还有点犹豫,还挣扎着想要试图站起来。

    “现在轮到你欠我了,放心就被一小会儿,不是什么大事。”秦朗现在很了解雨纪,知道怎么最大化的减轻对方的愧疚。

    雨纪闻言也不在犹豫,自己确实也不能走路了,经过之前秦朗的开导,自己的精神也从崩溃的边缘走到正轨。

    朱灼耀看着地图往前走找起了路,秦朗则是轻手轻脚的背起雨纪,雨纪轻轻的靠在秦朗的背上。感受着背上温暖柔软的身体,秦朗紧跟着朱灼耀开始前进。

    雨纪很轻,背在身上软的像水一样,雨纪侧着头,把嘴靠近秦朗的耳边,用为不可察的声音说了一句。

    “谢谢。”

    终于不是“抱歉”了。

    脆弱又坚强的女孩,你是否也有所改变呢。知道如何接受别人的说善意,知道有时候需要的是一点感激,而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