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家三口的隐秘
老婆婆这一次没有拒绝姜许推过来的“食物”。
小男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茫然地睁大眼睛，困惑不解地看着姜许和老婆婆。
“妈妈，你不是说每个人一次只能吃一碗嘛？”
小男孩紧盯着老婆婆正在吃的东西，嘴馋地咽着口水，一双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妈妈为什么自己要违反规则？”
“因为今天妈妈很听话呢。”
姜许替老婆婆回答了。
他脸上的笑意很平静，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今天你不是也吃了好吃的糖果吗？所以让妈妈也多吃一碗饭，没什么的，对不对？”
听见姜许这么说，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对哦，那妈妈也吃！”
真是单纯的傻孩子啊……
姜许摇摇头，倒是一点都没有觉得怜悯，毕竟他们吃的可都是人血馒头，如果对他们仁慈的话，那就是对自己残忍。
老婆婆每吃一口，眼角的眼泪就多一分，直到这一份饭吃完，老婆婆这才抬眼看着姜许：“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侧头看了小男孩一眼，眼中尽是慈爱。
这样充满人性化的一幕，一时间让姜许有了一种鬼怪其实也是有人情味的错觉。
可是鬼怪怎么可能会有？
他曾经就是死在了鬼怪的残忍之下，绝对不能对鬼怪产生任何的怜悯之心！
怜悯只会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意识到这一点，于命的眸光重新变得坚定。
他不想死，人类也不应该成为这些鬼怪们的食量。
所以他要活下去，要杀掉所有的鬼怪！
既然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于命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你和你的丈夫，感情应该不是很好吧，他或许比较厌恶这个孩子，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没有考虑过让他彻底消失？”
姜许慢条斯理地开口，话音中带着十足蛊惑的味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或许恨不得这个孩子自己去死吧？”
老婆婆没有说话，要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这对于她而言，同样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姜许也不意外，继续循循善诱：
“实不相瞒，我现在的确可以就这么杀了你，但是我不想这么做，如果你死了，你的孩子就会失去最后的庇护，到时候孩子会变成什么样，那不是任由你的丈夫宰割么？”
老婆婆的眸光闪烁了两下，姜许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被她听进去了。
“我一直以为温馨的晚餐是需要一家三口都在场的，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想成为你们一家三口中的一员。”
姜许感觉现在的自己就是在挑拨离间。
而老婆婆也被他的话给说动了。
“如果我杀了他，我的儿子……”
老婆婆犹豫着开口。
姜许微微一笑，指了指小男孩额头上的符咒，话音格外平静：“如果我真的想对他动手的话，他现在还有活着的机会么？”
他目光冰冷地盯着老婆婆，其中的威压竟是有几分令人窒息的感觉：
“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你，明白么？”
小男孩的战斗力并不算高，就算姜许自己单打独斗也是完全足够的，但老婆婆不一样。
老婆婆周身鬼气浓郁，有了玄凯的前车之鉴，姜许并不打算冲动行事，他有些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而且宿舍内，算上小男孩，那是有三只大鬼的，贸然出击只会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三只大鬼，这很显然不是姜许想要的结果。
眼下，利用小男孩作为要挟，让老婆婆和老爷子狗咬狗，这次是最佳选择。
老婆婆沉默了片刻，这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知道了，我会杀了他，但是你需要答应我，让我的孩子好好活着。”
“我会考虑。”
姜许微微颔首，并没有直接把话给说死，而是反问道：
“你现在也没有拒绝我的权利，不是么？”
无论是人还是鬼怪，只要被抓住了软肋，那就只能任人拿捏。
老婆婆眼下就是这个状态。
小男孩这会儿终于察觉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姜许和老婆婆的身上转了转：
“……妈妈？你们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
他凑到老婆婆的面前去，也顾不得姜许还在这里，便低声询问：
“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妈妈才会不开心？是我在外面的表现……”
话还没说完，老婆婆连忙一把捂住小男孩的嘴。
“闭嘴！这个事情不能说！就算是和妈妈讨论，也不能说！”
她还不忘担心地看了姜许一眼，生怕姜许听见后，会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
姜许耸耸肩，背过身去。
其实在和玄凯聊天的时候，姜许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宿舍内有两套生存指南，代表着老婆婆和老爷爷分别管理着一段时间，这并非过去也并非未来，而是双方同时存在并且互相干扰的。
而越多的规则之下，就会出现漏洞和缝隙，小男孩的存在就是用来修补这些漏洞的。
但根据姜许的猜测，负责维护的这个位置，应该不是属于小男孩的，而是老婆婆利用了某些手段，成功让小男孩越俎代庖，换到了这个位置上来。
本来这一切都是相安无事的，老爷爷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是奈何规则里面已经有了小男孩的存在，就算再不喜欢，也无济于事。
但是如今姜许来了，那么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孩子，今后妈妈就没办法一直陪在你身边了，不过你要答应妈妈，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明白么？”
老婆婆怜爱地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在微微愣神之后，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他用力地摇着头，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掉：
“不！我不要这样！我要妈妈你一直陪着我！妈妈你不要走！”
小男孩用力地抱着老婆婆，一张脸挤进了老婆婆空洞的心口：“妈妈你不是说只要我听话，你就会一直陪着我吗？”
“是不是我刚才不听妈妈的话，多吃了两颗糖果，妈妈不开心了，所以不要我了？”
老婆婆嘴唇动了动，却是未语泪先流。
过了好一会儿，老婆婆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当然不是，你一直都很乖，是妈妈要食言了，妈妈不能继续陪在你身边，以后你要单独一点了，不要遇上什么事情就耍小孩子脾气，明白么？”
小男孩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抗拒。
但老婆婆却不管他，一个劲儿地碎碎念了很多，这才将小男孩用鬼气控制住，走到了姜许的身边：
“愿意听我讲个故事么？毕竟马上就要死了，我还是想让你听一下这个故事，我知道你不愿意放过我的孩子，但是我希望你听过之后，会有改变。”
姜许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听了之后，老婆婆才会心甘情愿地去死。
这个道理姜许还是明白的。
她并不介意老婆婆占用这么一小部分的时间，随后为他换取更多的利益。
“其实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曾经也是人类，只是后来鬼怪降临后，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姜许点点头，这件事情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从美娜的事情里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鬼怪降临似乎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拥有极端执念的人类变成鬼怪。
虽然不知道这背后的真正原因，但已经能够确定了，人类和鬼怪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眼下最大的联系——执念。
“我和我的丈夫很多年前就结婚了，但是一直都没有要上孩子，这么说你或许不能理解，但是如果我说，因为没有怀上孩子，我被婆家人羞辱欺负得很惨，你就应该勉强能够理解一下，为什么我这么想要一个孩子了。”
姜许在心里推测了一下老婆婆的年纪，正巧是那个以多生孩子为荣的时代，而一直没有怀孕的老婆婆，很难不成为被抨击的对象。
“不过好在我和丈夫一直都很恩爱，即便我一直没有怀孕，他也很爱我，还经常在家人的面前帮我说话……”
老婆婆低垂着头，似乎陷入了过往的美好之中。
“那时候我就在想，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依旧甜蜜幸福，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我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改变的，就是人心，我的丈夫后来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他开始频繁地加班不回家，就算回来了，也和我相顾无言，几乎说不了两句话就直接去房间睡觉。”
“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以为他工作太累了，直到有一天，我意外发现他和单位上另外一个女同事搞在了一起，他们在走廊的角落里搂搂抱抱互诉衷肠，我甚至听见了我心爱的丈夫对女同事说，早就厌烦了我，而我只是下不了蛋的老母鸡，如果不是因为不想被外人议论，他早就和我离婚了。”
“在我们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老婆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神情显得狰狞又可怖。
姜许沉默着，老婆婆也不在意，她继续回忆着过往：
“我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我承认，因为就算我发现了真相，我也不愿意离婚，因为我不想承受那些流言蜚语，所以我一直假装不知道。这样的伪装，一直持续到我怀孕。”
“我记得当时我特别高兴，因为我太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了，只要有了这个孩子，我就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丈夫也会对我回心转意，但是当我告诉丈夫我怀孕了的时候，他却和我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老婆婆低低冷笑着，嗓音在黏腻血色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冰冷：
“原因也很好笑，仅仅是因为那位女同事也怀了孩子，比而且在我之前，我的丈夫不忍心让她在外面受委屈，下定决心要同我离婚，和她结婚，并且把孩子生下来。
不过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我苦苦守着这个家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够生下孩子，守护自己的婚姻，是他说一句孩子不能要就可以解决的吗？”
老婆婆缓缓地扭过头，冲着姜许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所以我表面上答应了，但是以他妻子的名字将女同事约了出来，她的肚子隆起，已经很明显有了孩子，所以我把她绑了起来，当着她的面剖开她的肚子，把里面已经成型的孩子挖了出来。
如果没有我的话，这个孩子肯定能够顺顺利利地生下来，然后在爱里面长大，但是她遇见了我，那这个孩子注定了这辈子和她没有任何缘分。”
姜许脑海中一闪而过了点什么，他嘴唇动了动，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听着老婆婆说：
“光是把孩子挖出来还不够，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放过？我要让她就连去死都痛苦！”
老婆婆突兀地发出尖锐的笑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缓慢地动弹着：
“当时我就这么抱着那个孩子，把他放进了锅里煮熟，用小刀切成一块一块的，让那个女人吃进去。
她竟然不识好歹，不愿意吃，没有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掰开她的嘴，一口一口地塞进去。”
说到这里，老婆婆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快意：“她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后来求着我不要这样，最后她让我杀了她，可是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我借用她的名字，把我的丈夫叫了过来，然后一片片割下她的肉，让丈夫好好品尝一下。”
“丈夫在吃完肉之后，就回心转意了，他决定好好和我经营这个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因为他马上要面临升职考核，眼下不能有任何的污点和差错，他只能和我虚与委蛇，还得帮我隐藏杀人的证据。
不过我不介意，只需要他在我身边就好了，至于别的一切，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我的孩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话音未落，老婆婆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连带着脸颊上的肉也在簌簌掉落！
“他偷偷在我的水杯里放了堕胎药！他想杀了我的孩子，为他的情人报仇！”
老婆婆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她开始神经质地碎碎念起来。
整个过程姜许都没什么表情，一直到这会儿，才贴了张镇定符在老婆婆的额头上：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所以这个孩子是怎么留下来的？”
在符咒的作用下，老婆婆逐渐冷静下来，她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偶然之间得到了大师的指点，大师告诉我，可以养小鬼，小鬼可以帮助我实现任何愿望，但是需要吃我的血液，为了儿子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区区一点血液能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姜许已经彻底明白了。
玄凯没有说错，老婆婆和老爷爷其实到最后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被老爷爷亲手杀死了，但老婆婆心有不甘，用了歪门邪道，强行将孩子留在人间。
姜许猜测，在鬼怪降世的时候，小鬼和小男孩融合在了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小男孩如此单纯，也会变成鬼怪的原因。
一切都是人心和执念的错。
“我会想办法把他们分开，你现在应该去做你答应我的事情了。”
姜许伸出手，黏糊的肉墙被他扯开一个洞，他朝远处看去，只见在不远处，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是老爷子。
老婆婆没在多说什么，从洞里钻出去。
姜许松开手，肉洞自己又合上了。
他没有出去，这一场战斗不属于他，老婆婆的怨气比老爷子的大，但两人一直都是在一起，最后同归于尽的概率最大。
而他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小东西，你告诉哥哥，你已经死了多久了？”
姜许蹲在小男孩面前。
他没有解开老婆婆留下的禁锢小男孩的死气，而是就这么看着他。
小男孩眨了眨眼，他还在流眼泪，一双眼睛血红不已：
“我不知道，好奇怪，我明明听见妈妈和我说，以后出生了要做一个乖孩子的，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他死了，又在鬼怪降临后，借助小鬼的力量“死而复生”，代价就是永远成为怪物。
“按理说我应该直接杀了你，毕竟你是鬼怪，但是你本身是无辜的，加上我和你妈妈也算是达成了交易，我可以将你身上纯净的灵魂抽取出来，送你去投胎转世，但是作为代价，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愿意么？”
姜许耐心仔细地解释着。
他的确没有答应老婆婆要照顾小男孩，但是这个故事里，小男孩，包括那个死去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大哥哥，妈妈死后你会吃了她么？就像其他鬼吃掉同类那样。”
小男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小男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茫然地睁大眼睛，困惑不解地看着姜许和老婆婆。
“妈妈，你不是说每个人一次只能吃一碗嘛？”
小男孩紧盯着老婆婆正在吃的东西，嘴馋地咽着口水，一双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妈妈为什么自己要违反规则？”
“因为今天妈妈很听话呢。”
姜许替老婆婆回答了。
他脸上的笑意很平静，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今天你不是也吃了好吃的糖果吗？所以让妈妈也多吃一碗饭，没什么的，对不对？”
听见姜许这么说，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对哦，那妈妈也吃！”
真是单纯的傻孩子啊……
姜许摇摇头，倒是一点都没有觉得怜悯，毕竟他们吃的可都是人血馒头，如果对他们仁慈的话，那就是对自己残忍。
老婆婆每吃一口，眼角的眼泪就多一分，直到这一份饭吃完，老婆婆这才抬眼看着姜许：“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侧头看了小男孩一眼，眼中尽是慈爱。
这样充满人性化的一幕，一时间让姜许有了一种鬼怪其实也是有人情味的错觉。
可是鬼怪怎么可能会有？
他曾经就是死在了鬼怪的残忍之下，绝对不能对鬼怪产生任何的怜悯之心！
怜悯只会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意识到这一点，于命的眸光重新变得坚定。
他不想死，人类也不应该成为这些鬼怪们的食量。
所以他要活下去，要杀掉所有的鬼怪！
既然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于命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你和你的丈夫，感情应该不是很好吧，他或许比较厌恶这个孩子，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没有考虑过让他彻底消失？”
姜许慢条斯理地开口，话音中带着十足蛊惑的味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或许恨不得这个孩子自己去死吧？”
老婆婆没有说话，要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这对于她而言，同样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姜许也不意外，继续循循善诱：
“实不相瞒，我现在的确可以就这么杀了你，但是我不想这么做，如果你死了，你的孩子就会失去最后的庇护，到时候孩子会变成什么样，那不是任由你的丈夫宰割么？”
老婆婆的眸光闪烁了两下，姜许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被她听进去了。
“我一直以为温馨的晚餐是需要一家三口都在场的，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想成为你们一家三口中的一员。”
姜许感觉现在的自己就是在挑拨离间。
而老婆婆也被他的话给说动了。
“如果我杀了他，我的儿子……”
老婆婆犹豫着开口。
姜许微微一笑，指了指小男孩额头上的符咒，话音格外平静：“如果我真的想对他动手的话，他现在还有活着的机会么？”
他目光冰冷地盯着老婆婆，其中的威压竟是有几分令人窒息的感觉：
“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你，明白么？”
小男孩的战斗力并不算高，就算姜许自己单打独斗也是完全足够的，但老婆婆不一样。
老婆婆周身鬼气浓郁，有了玄凯的前车之鉴，姜许并不打算冲动行事，他有些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而且宿舍内，算上小男孩，那是有三只大鬼的，贸然出击只会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三只大鬼，这很显然不是姜许想要的结果。
眼下，利用小男孩作为要挟，让老婆婆和老爷子狗咬狗，这次是最佳选择。
老婆婆沉默了片刻，这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知道了，我会杀了他，但是你需要答应我，让我的孩子好好活着。”
“我会考虑。”
姜许微微颔首，并没有直接把话给说死，而是反问道：
“你现在也没有拒绝我的权利，不是么？”
无论是人还是鬼怪，只要被抓住了软肋，那就只能任人拿捏。
老婆婆眼下就是这个状态。
小男孩这会儿终于察觉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姜许和老婆婆的身上转了转：
“……妈妈？你们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
他凑到老婆婆的面前去，也顾不得姜许还在这里，便低声询问：
“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妈妈才会不开心？是我在外面的表现……”
话还没说完，老婆婆连忙一把捂住小男孩的嘴。
“闭嘴！这个事情不能说！就算是和妈妈讨论，也不能说！”
她还不忘担心地看了姜许一眼，生怕姜许听见后，会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
姜许耸耸肩，背过身去。
其实在和玄凯聊天的时候，姜许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宿舍内有两套生存指南，代表着老婆婆和老爷爷分别管理着一段时间，这并非过去也并非未来，而是双方同时存在并且互相干扰的。
而越多的规则之下，就会出现漏洞和缝隙，小男孩的存在就是用来修补这些漏洞的。
但根据姜许的猜测，负责维护的这个位置，应该不是属于小男孩的，而是老婆婆利用了某些手段，成功让小男孩越俎代庖，换到了这个位置上来。
本来这一切都是相安无事的，老爷爷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是奈何规则里面已经有了小男孩的存在，就算再不喜欢，也无济于事。
但是如今姜许来了，那么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孩子，今后妈妈就没办法一直陪在你身边了，不过你要答应妈妈，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明白么？”
老婆婆怜爱地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在微微愣神之后，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他用力地摇着头，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掉：
“不！我不要这样！我要妈妈你一直陪着我！妈妈你不要走！”
小男孩用力地抱着老婆婆，一张脸挤进了老婆婆空洞的心口：“妈妈你不是说只要我听话，你就会一直陪着我吗？”
“是不是我刚才不听妈妈的话，多吃了两颗糖果，妈妈不开心了，所以不要我了？”
老婆婆嘴唇动了动，却是未语泪先流。
过了好一会儿，老婆婆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当然不是，你一直都很乖，是妈妈要食言了，妈妈不能继续陪在你身边，以后你要单独一点了，不要遇上什么事情就耍小孩子脾气，明白么？”
小男孩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抗拒。
但老婆婆却不管他，一个劲儿地碎碎念了很多，这才将小男孩用鬼气控制住，走到了姜许的身边：
“愿意听我讲个故事么？毕竟马上就要死了，我还是想让你听一下这个故事，我知道你不愿意放过我的孩子，但是我希望你听过之后，会有改变。”
姜许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听了之后，老婆婆才会心甘情愿地去死。
这个道理姜许还是明白的。
她并不介意老婆婆占用这么一小部分的时间，随后为他换取更多的利益。
“其实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曾经也是人类，只是后来鬼怪降临后，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姜许点点头，这件事情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从美娜的事情里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鬼怪降临似乎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拥有极端执念的人类变成鬼怪。
虽然不知道这背后的真正原因，但已经能够确定了，人类和鬼怪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眼下最大的联系——执念。
“我和我的丈夫很多年前就结婚了，但是一直都没有要上孩子，这么说你或许不能理解，但是如果我说，因为没有怀上孩子，我被婆家人羞辱欺负得很惨，你就应该勉强能够理解一下，为什么我这么想要一个孩子了。”
姜许在心里推测了一下老婆婆的年纪，正巧是那个以多生孩子为荣的时代，而一直没有怀孕的老婆婆，很难不成为被抨击的对象。
“不过好在我和丈夫一直都很恩爱，即便我一直没有怀孕，他也很爱我，还经常在家人的面前帮我说话……”
老婆婆低垂着头，似乎陷入了过往的美好之中。
“那时候我就在想，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依旧甜蜜幸福，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我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改变的，就是人心，我的丈夫后来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他开始频繁地加班不回家，就算回来了，也和我相顾无言，几乎说不了两句话就直接去房间睡觉。”
“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以为他工作太累了，直到有一天，我意外发现他和单位上另外一个女同事搞在了一起，他们在走廊的角落里搂搂抱抱互诉衷肠，我甚至听见了我心爱的丈夫对女同事说，早就厌烦了我，而我只是下不了蛋的老母鸡，如果不是因为不想被外人议论，他早就和我离婚了。”
“在我们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老婆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神情显得狰狞又可怖。
姜许沉默着，老婆婆也不在意，她继续回忆着过往：
“我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我承认，因为就算我发现了真相，我也不愿意离婚，因为我不想承受那些流言蜚语，所以我一直假装不知道。这样的伪装，一直持续到我怀孕。”
“我记得当时我特别高兴，因为我太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了，只要有了这个孩子，我就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丈夫也会对我回心转意，但是当我告诉丈夫我怀孕了的时候，他却和我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老婆婆低低冷笑着，嗓音在黏腻血色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冰冷：
“原因也很好笑，仅仅是因为那位女同事也怀了孩子，比而且在我之前，我的丈夫不忍心让她在外面受委屈，下定决心要同我离婚，和她结婚，并且把孩子生下来。
不过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我苦苦守着这个家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够生下孩子，守护自己的婚姻，是他说一句孩子不能要就可以解决的吗？”
老婆婆缓缓地扭过头，冲着姜许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所以我表面上答应了，但是以他妻子的名字将女同事约了出来，她的肚子隆起，已经很明显有了孩子，所以我把她绑了起来，当着她的面剖开她的肚子，把里面已经成型的孩子挖了出来。
如果没有我的话，这个孩子肯定能够顺顺利利地生下来，然后在爱里面长大，但是她遇见了我，那这个孩子注定了这辈子和她没有任何缘分。”
姜许脑海中一闪而过了点什么，他嘴唇动了动，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听着老婆婆说：
“光是把孩子挖出来还不够，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放过？我要让她就连去死都痛苦！”
老婆婆突兀地发出尖锐的笑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缓慢地动弹着：
“当时我就这么抱着那个孩子，把他放进了锅里煮熟，用小刀切成一块一块的，让那个女人吃进去。
她竟然不识好歹，不愿意吃，没有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掰开她的嘴，一口一口地塞进去。”
说到这里，老婆婆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快意：“她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后来求着我不要这样，最后她让我杀了她，可是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我借用她的名字，把我的丈夫叫了过来，然后一片片割下她的肉，让丈夫好好品尝一下。”
“丈夫在吃完肉之后，就回心转意了，他决定好好和我经营这个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因为他马上要面临升职考核，眼下不能有任何的污点和差错，他只能和我虚与委蛇，还得帮我隐藏杀人的证据。
不过我不介意，只需要他在我身边就好了，至于别的一切，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我的孩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话音未落，老婆婆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连带着脸颊上的肉也在簌簌掉落！
“他偷偷在我的水杯里放了堕胎药！他想杀了我的孩子，为他的情人报仇！”
老婆婆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她开始神经质地碎碎念起来。
整个过程姜许都没什么表情，一直到这会儿，才贴了张镇定符在老婆婆的额头上：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所以这个孩子是怎么留下来的？”
在符咒的作用下，老婆婆逐渐冷静下来，她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偶然之间得到了大师的指点，大师告诉我，可以养小鬼，小鬼可以帮助我实现任何愿望，但是需要吃我的血液，为了儿子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区区一点血液能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姜许已经彻底明白了。
玄凯没有说错，老婆婆和老爷爷其实到最后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被老爷爷亲手杀死了，但老婆婆心有不甘，用了歪门邪道，强行将孩子留在人间。
姜许猜测，在鬼怪降世的时候，小鬼和小男孩融合在了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小男孩如此单纯，也会变成鬼怪的原因。
一切都是人心和执念的错。
“我会想办法把他们分开，你现在应该去做你答应我的事情了。”
姜许伸出手，黏糊的肉墙被他扯开一个洞，他朝远处看去，只见在不远处，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是老爷子。
老婆婆没在多说什么，从洞里钻出去。
姜许松开手，肉洞自己又合上了。
他没有出去，这一场战斗不属于他，老婆婆的怨气比老爷子的大，但两人一直都是在一起，最后同归于尽的概率最大。
而他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小东西，你告诉哥哥，你已经死了多久了？”
姜许蹲在小男孩面前。
他没有解开老婆婆留下的禁锢小男孩的死气，而是就这么看着他。
小男孩眨了眨眼，他还在流眼泪，一双眼睛血红不已：
“我不知道，好奇怪，我明明听见妈妈和我说，以后出生了要做一个乖孩子的，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他死了，又在鬼怪降临后，借助小鬼的力量“死而复生”，代价就是永远成为怪物。
“按理说我应该直接杀了你，毕竟你是鬼怪，但是你本身是无辜的，加上我和你妈妈也算是达成了交易，我可以将你身上纯净的灵魂抽取出来，送你去投胎转世，但是作为代价，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愿意么？”
姜许耐心仔细地解释着。
他的确没有答应老婆婆要照顾小男孩，但是这个故事里，小男孩，包括那个死去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大哥哥，妈妈死后你会吃了她么？就像其他鬼吃掉同类那样。”
小男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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