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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皇后的决定

    资政殿中,大理寺、刑部、礼部诸人以及首相副相等人聚在一起,个个儿垂着头不敢看端坐在上头的那位。

    “谢卿的意思是要重新打开棺材,让仵作再来查验一遍香儿的灵体?甚至需要开膛破肚,搜肠刮肚?”李介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的尾音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人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服侍的太监忠英强忍着上前搀扶住他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当个背景板。现下连赵相都不敢吱声,他一个小喽啰还是憋着吧。

    跪在地上的谢淮初深呼吸,再次劝说道:“官家,翠珠和贵妃娘娘都是中毒而死,而且背后都有一个红蝶印迹,可见杀害二人的是同一个凶手!当务之急便是找专业的仵作再查验一遍贵妃的灵体,防止有证据遗漏。而且臣怀疑翠珠和贵妃的死与十七年前宫中的那件大案子有关。”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其实当谢淮初说出“红蝶印迹”这几个字的时候,大家都开始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连李介也没有那么气势汹汹了。

    十七年前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红蝶案,在场的人都记忆深刻。也是,马上要被册封太子的二皇子溺死在冷宫附近一个浅的不到膝盖的小水池里,如此离奇,能不让人记忆深刻吗?

    “果真是红蝶印迹?”李介惶然道。

    谢淮初回道:“是。”

    李介脱力般摔进龙椅里:“可是朕真的不想让淑贵妃的灵体受损。”

    李介是想查这个案子的,试想当初他能从一个没有母族支持、爹爹疼爱的五皇子成为大夏的皇帝,全然是因为红蝶案导致最受期望的二皇子李全溺亡。他虽代替李全登上了皇位,但没有一日是过得安稳的,当初最开始登基那几年,李介也派人明里暗里查过,什么收获也没有,所以这事儿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剑。

    现在这个案子卷土重来了,这把利剑终于落下来了,虽然暂时还没有刺中李介,但难保下一个不会是他!

    李介现在正处于一种矛盾的心态当中,一方面害怕自己被害,一方面又过不去对贵妃检验的那道坎,他和贵妃从小相依为命,真的不想让贵妃死了也不安生。

    看着大臣们个个儿缩得跟鹌鹑似的,李介心中的怒火忽然被点燃,他怒拍桌子,开始点名:“赵卿、汪卿,你们看如何是好?”

    被叫到名字的首相赵怀邦和副宰相汪玄硬着头皮出列。

    赵怀邦拱手道:“虽说此举有损贵妃娘娘灵体,但事到如今,不查明真相的话,恐怕日后会威胁到官家的安慰。想必贵妃娘娘泉下有知,也会支持谢寺正的建议。”他现在忙着拉拢谢淮初的父亲谢禛,自然是支持谢淮初的。

    “万万不可啊,官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损伤?贵妃娘娘更是千金玉体,岂能让仵作亵渎?”汪玄心里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他就是纯属跟赵怀邦唱反调,故意隔应赵怀邦。

    李介眼神幽深,你当朕看不出来你的小九九啊!

    在场的大臣们都是人精,其实早就隐隐看出来官家的想法是想查这个案子的,只是大臣们也都知道官家和淑贵妃的情谊确实深厚,官家是很难迈过这个槛儿的。

    当初官家还是五皇子的时候,生母邓贵人不受先皇待见,连带着也不喜欢官家。后来邓贵人突然发疯,时常撕咬打骂官家,是从小侍候官家的芸香(也就是如今淑贵妃)一次次阻抗。再到后来,邓贵人暴毙,官家被扔到冷宫里自生自灭,幸亏有淑贵妃不离不弃,官家才能活下来。现如今竟然要将淑贵妃开膛破肚来查验,如果官家痛快答应了,大臣们才觉得奇怪呢。

    所以现在没人敢当出头鸟,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往后挪了一小步。

    谢淮初将这些暗流涌动尽收眼底,他道:“既然官家担心贵妃灵体受损的话,那臣还有一法子。臣举荐太医院女医季雨棠为贵妃检验,她出生于医药世家,祖上曾出过闻名天下的仵作季风。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会仵作的活计,且做事细致,手法轻柔,不需要损伤贵妃灵体即可检验。”

    “季风?好像听说过。”李介思索。

    “是在南朝时期出名的仵作,曾经为南朝梁文帝的一位妃子验尸,他并未拆解遗体,却查出来那位妃子是先被毒死,后焚尸灭迹,因此名扬天下。”谢淮初面不改色的回答。

    汪玄还欲反驳,被大臣们联合阻挡,站在他身后的刑部尚书卫征就差伸手去捂他的嘴了。

    “官家,臣等觉得此法甚妙。听说那季风能’听懂’亡者之音,验尸手法举世无双,不用开膛破肚都能验出死因。女医季雨棠既然是他的后人,想必继承了季风的秘法,由她来查验,就不怕亵渎贵妃灵体了。”赵怀邦言辞恳切,众大臣一致点头,回过味儿来的汪玄也跟着点头。

    “如果不损害贵妃灵体,那就准许查验。”李介觉得季雨棠这个名字挺耳熟的,并没有把她跟木樨夜宴中那位他下令处死的女医联系起来。

    直到赵怀邦拍马屁说:“承蒙官家仁善大度,当初这女医差点儿就没了命,还是官家下令先暂时收押,她这才保下一条命。若她得知被官家不计前嫌重用,一定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李介这才回过神:“是那个女医?”

    谢淮初道:“是,贵妃和翠珠身上的红蝶印迹一查出来,就说明是同一凶手所为。而女医季雨棠这一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中,没有时间和机会犯案。”

    李介心里不大舒服,当初刚发现淑贵妃中毒而死的时候,他对这个女医可谓是凶恶至极,差点儿要把她凌迟处死,这女医还能尽心尽力为他做事吗?

    谢淮初看出来李介的芥蒂,他朝薛钟使了个眼神,薛钟连忙说道:“那女医虽然洗脱了嫌疑,但也不一定是完全清白的,还是不能轻易放走。不如先让她跟在薛寺正身旁效力,就当是将功折罪?”

    李介这才点头。

    谢淮初心中大喜,感激的向薛钟点头。

    不多时,被诸位大臣热议的季雨棠得到了释放。

    “真的?我可以回家了?”季雨棠激动的脸都红了。

    张青也为她感到高兴:“是啊,季娘子,你能回家了。不过我们谢大人说让你回去休整一下就要去跟他一块儿查案子。”

    “啊?所以说我这还不是真正的自由啊。”心情一下子坠入谷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谢大人说你还没有完全洗脱嫌疑,现在属于是假释阶段,能让你先回家一趟已经是大恩典了。”

    季雨棠想想也是,淑贵妃这案子还没查明白,她一个最开始被认为是凶手的人能从这牢里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等到谢淮初来到大理寺牢房找季雨棠的时候,季雨棠已经蹲在家门口啃胡饼了。她嘴里咬着一块胡饼直流哈喇子,手中正忙着把饼子掰碎喂给地上的小猫。

    “三妹妹,人都吃不饱了,你还喂个小病猫做甚?”挺着大肚子的大嫂文娟端着一盆柚子叶煮的水走出来。

    季雨棠抬头朝她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把它养好了留家里抓老鼠哇!嫂子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家里有老鼠害怕吗?哥哥们又都不在家,也没有人抓老鼠,现在好了,这小橘猫能派上用场!”

    文娟听她这么挂念自己,心里暖得要落泪。她红着眼把水盆放下,拿了棉布蘸水给季雨棠擦拭脸上的污迹。

    “怪嫂子不中用,你被关进牢里三日了,嫂子也没能去看你。听说你还卷进了宫里头的大案子里,差点儿要被处死了……”文娟说着说着就说不出来话了,她呜呜的哭起来。

    季雨棠手足无措:“哎呀,嫂子,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文娟哭得更凶了:“都怪我,我身体不好还有了身孕,你想着多挣着银钱给我买滋补药材,这才去那龙潭虎穴做女医,是我拖累了你。你两个两个哥哥还没回来,若他们回来了看你这般模样,该有多心疼啊,我的棠儿啊。”

    季雨棠拿过文娟手里的棉布三下五除二把脸擦干净,然后连忙扶着文娟回屋里去。

    “好啦,嫂子,你别哭了,我这饿了好几日了,你先给我做点吃的再哭行吗?”季雨棠真诚发问。

    文娟一噎,打了个哭嗝儿:“哎,我给忘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汤面,你再吃些胡饼垫垫。”文娟连忙去厨房忙活了。

    季雨棠摸了摸裹得大了两圈的头,又逗弄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猫,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没有享受过父母亲人的关爱,虽然幸运地遇到一群好友,但心里总是有一处空落落的。一场意外她穿进原主的身体,原主虽然也没有父母,但有两个把她放在手心里的哥哥,还有把她当女儿疼的嫂子。这样有盼头的日子,她要好好过。

    等到花都谢了的谢淮初:“张哥,我不是说让季女医回家休整一下后,就赶紧回到这里等我吗?怎么这都半天了,人还没回来?”

    张青挠头:“谢大人,我忘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