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那个发小
“不上，你别气坏了…”王香安慰儿媳妇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极力反对上学的三儿子居然改了口风，她吃惊转头看着他。
李谦国扶起跪在地上紧张安抚儿媳妇的王香，紧紧环住她的肩膀。1米5出头的王香才到他的肩膀，身材是那么的瘦削。
他难掩内心的激动，王香一辈子勤勤恳恳，一门心思扑在这个家上，55岁刚过就得了肝癌，医生说操劳过度，早早去了。
李谦国第一个女儿出生的当天，收到电报，王香没了。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没有送她最后一程。
“你想办法。”朱芬听到这话，肚子也不疼了，爬起来，高声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想？家里的鸡鸭卖了？那也不值当什么钱…”
“这是我自己的事，总归不偷不抢，放心那几个蛋留着给嫂子哥哥，补身体。”
朱芬扬声喊了起来，“没有的事，你敢诬陷我。”
“看来真的不用送卫生院，孩子好的很。”李谦国懒得跟她争辩。
从朱芬嫁进李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恨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捏在自己手里，好东西不忘往娘家搬，丈夫这边弟弟妹妹要吃鸡蛋，可得听她骂上几十句。
李有祥和王香都是老实人，儿子娶个媳妇不容易，鲜少跟她争辩什么。
反倒是李谦国见不得弟弟妹妹受欺负，想方设法从朱芬手里扣出点东西。
当然他脑子也活，时不时能弄点野物，几个兄弟姐妹一起打打牙祭，不至于不知道肉的滋味。
“爸，刚才撞了一下，我想通了，这学我上，刚好放寒假，我去找工做。”
朱芬还要出口的话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以往李谦国定要跟她争出是非对错，今天不犟着跟她干，还有点不适应。
“好，你愿意上就好，钱的事我想办法。”
明显李有祥没把他赚学费的话放在心上，马上就要过年了，那些出去打零工的过不了几天就要回来，地里该上缴的上缴，该分的已经到手，哪还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李谦国知道他不信，也不多说，1982年，没记错的话，乌伤的稠城小商品市场已经开放，周边观望的城镇也在蠢蠢欲动，最晚1983年初，丹丘也开始全面开放市场经济，那些小摊小贩不再被工商局的人满大街追。
趁丹丘的书记还在犹豫要不要赌一把，正是捡漏的好时候，大钱赚不了，小钱到手，学费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去乌伤，上辈子下海还是高中毕业后，现在提前半年，比观望的那群人先一步，李谦国只觉得充满了干劲，一秒也不想多耽搁，“爸，妈，哥，我出去找点活，晚饭不用留。”
……
“阿切。”少年人的一番热血也挡不住凛冽的寒风。
坐在溪旁的李谦国紧了紧身上补丁连着补丁的棉袄，吸鼻子，“真他娘的冷。”
说是溪，最宽处有三十几米，贯穿三个县，最后汇聚进临江，流入大海。
丹丘的地貌山连着山，出行十分不方便，一个镇去另一个镇，走半天是常事。安溪上往来的摆渡船，就成了最便捷的出行方式，除了载客量不大，没有其它毛病。
现在下午四点，去丹丘市府的最后一班船正顺流而下。
看着远去的船，李谦国一时的脑热也开始冷却。
站在楼梯上，楼下的争执他看到也听到，这是第一次，他从李有祥一贯憔悴平静的脸上看到惋惜和不甘。
原本坚定不上的心，在那一秒瓦解，多上一学期也不耽误事，上就上吧。
“谦国哥，听说你被有祥伯爷追了一个山头。”
手重重拍在李谦国的肩头，等他转头看过去，来人已经一屁股坐下，紧挨着他吸了吸鼻子，“这鬼天气真冷啊。”
“谦宏？”
对上李谦国疑惑中带着惊喜的目光，李谦宏抬手就要摸他额头上的包，“不会撞傻了，不认人了吧？”
“死开。”李谦国打落他的手，偏头擦一下眼睛，掩饰刚才的失态。
李谦宏，二十多年没见了，他的生命定格在22岁。
记忆里是1987年，他带着刚怀孕的老婆回村办准生证，只听溪里一声巨大的闷响，翻出半人高的浪，翠绿的水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
又是哪个死犊子自制炸药炸鱼了，来不及想太多。李谦国一猛子扎进去，来回三趟，捞起来3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李谦宏。
两个还没捞上来就断了气，只有李谦宏还能喘气，不过肚子已经被炸开，肠子脱落出来，混着血流了一地。人在送医院的路上就没了。
李谦国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呵斥道，“离朱永志、朱永明远一点，这么混下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知道了。”挨了一巴掌，还被训孙子一样训，李谦宏也不恼，只是揉揉后脑勺，忍痛笑，“偶尔跟他们玩一下…”
见李谦国抬手还要打，他连忙讨饶，“肯定离他们远远的，以后就跟着你后头。”
李谦国改打为揉，重重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这个感觉如此真实，他心里暗下决定，‘多看护一把，命得给他捡回来。’
李谦国忽悲忽喜的态度弄得李谦宏迷茫，不过很快他就抛到脑后。本来他跟朱永志和朱永明就玩不到一块，爱耍赖还不讲义气。有人带着，他才不耐烦跟他们一起。
从小学开始李谦宏就跟在他后面，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接受，再到后面两个半大小子为了口吃的，想尽办法折腾，李谦宏心里想什么，他清清楚楚。说句不好听的，不是只比李谦宏大一岁的话，当他亲爸那也是够格的。
只要不闲着，有事干，也就没时间捣腾。李谦宏家里虽然只有他一个孩子，但他爸走的早，孤儿寡母在村里也就只是活着，甚至过的比一般人家还要难。
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李谦国拍拍屁股站起来，有了决断，“谦宏，我想去趟乌伤，把学费赚出来，你要去吗？”
“去，跟你去。”李谦宏连忙站起来，生怕晚应一声就不带他，“谦国哥，你去哪，我去哪。我听外出做工的伯爷、叔叔说，乌伤造了个气派的商品城，钱多的赚不完。”
“行。”李谦国也爽快，“我带你一起去，话说在前头，回来晚，差不多要二十八，差不了几天就过年，一定要雪婶同意才行。”
“放心吧，跟着你，我妈放心的很，提一句的事。”
“晚上我们就出发！”
李谦宏跟在他身后追，“晚上？哥晚上能干什么？”
“你有钱吗？总得赚点本钱，别忘了带柴刀和绳子。一个小时后，后山见。”
李谦国扶起跪在地上紧张安抚儿媳妇的王香，紧紧环住她的肩膀。1米5出头的王香才到他的肩膀，身材是那么的瘦削。
他难掩内心的激动，王香一辈子勤勤恳恳，一门心思扑在这个家上，55岁刚过就得了肝癌，医生说操劳过度，早早去了。
李谦国第一个女儿出生的当天，收到电报，王香没了。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没有送她最后一程。
“你想办法。”朱芬听到这话，肚子也不疼了，爬起来，高声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想？家里的鸡鸭卖了？那也不值当什么钱…”
“这是我自己的事，总归不偷不抢，放心那几个蛋留着给嫂子哥哥，补身体。”
朱芬扬声喊了起来，“没有的事，你敢诬陷我。”
“看来真的不用送卫生院，孩子好的很。”李谦国懒得跟她争辩。
从朱芬嫁进李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恨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捏在自己手里，好东西不忘往娘家搬，丈夫这边弟弟妹妹要吃鸡蛋，可得听她骂上几十句。
李有祥和王香都是老实人，儿子娶个媳妇不容易，鲜少跟她争辩什么。
反倒是李谦国见不得弟弟妹妹受欺负，想方设法从朱芬手里扣出点东西。
当然他脑子也活，时不时能弄点野物，几个兄弟姐妹一起打打牙祭，不至于不知道肉的滋味。
“爸，刚才撞了一下，我想通了，这学我上，刚好放寒假，我去找工做。”
朱芬还要出口的话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以往李谦国定要跟她争出是非对错，今天不犟着跟她干，还有点不适应。
“好，你愿意上就好，钱的事我想办法。”
明显李有祥没把他赚学费的话放在心上，马上就要过年了，那些出去打零工的过不了几天就要回来，地里该上缴的上缴，该分的已经到手，哪还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李谦国知道他不信，也不多说，1982年，没记错的话，乌伤的稠城小商品市场已经开放，周边观望的城镇也在蠢蠢欲动，最晚1983年初，丹丘也开始全面开放市场经济，那些小摊小贩不再被工商局的人满大街追。
趁丹丘的书记还在犹豫要不要赌一把，正是捡漏的好时候，大钱赚不了，小钱到手，学费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去乌伤，上辈子下海还是高中毕业后，现在提前半年，比观望的那群人先一步，李谦国只觉得充满了干劲，一秒也不想多耽搁，“爸，妈，哥，我出去找点活，晚饭不用留。”
……
“阿切。”少年人的一番热血也挡不住凛冽的寒风。
坐在溪旁的李谦国紧了紧身上补丁连着补丁的棉袄，吸鼻子，“真他娘的冷。”
说是溪，最宽处有三十几米，贯穿三个县，最后汇聚进临江，流入大海。
丹丘的地貌山连着山，出行十分不方便，一个镇去另一个镇，走半天是常事。安溪上往来的摆渡船，就成了最便捷的出行方式，除了载客量不大，没有其它毛病。
现在下午四点，去丹丘市府的最后一班船正顺流而下。
看着远去的船，李谦国一时的脑热也开始冷却。
站在楼梯上，楼下的争执他看到也听到，这是第一次，他从李有祥一贯憔悴平静的脸上看到惋惜和不甘。
原本坚定不上的心，在那一秒瓦解，多上一学期也不耽误事，上就上吧。
“谦国哥，听说你被有祥伯爷追了一个山头。”
手重重拍在李谦国的肩头，等他转头看过去，来人已经一屁股坐下，紧挨着他吸了吸鼻子，“这鬼天气真冷啊。”
“谦宏？”
对上李谦国疑惑中带着惊喜的目光，李谦宏抬手就要摸他额头上的包，“不会撞傻了，不认人了吧？”
“死开。”李谦国打落他的手，偏头擦一下眼睛，掩饰刚才的失态。
李谦宏，二十多年没见了，他的生命定格在22岁。
记忆里是1987年，他带着刚怀孕的老婆回村办准生证，只听溪里一声巨大的闷响，翻出半人高的浪，翠绿的水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
又是哪个死犊子自制炸药炸鱼了，来不及想太多。李谦国一猛子扎进去，来回三趟，捞起来3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李谦宏。
两个还没捞上来就断了气，只有李谦宏还能喘气，不过肚子已经被炸开，肠子脱落出来，混着血流了一地。人在送医院的路上就没了。
李谦国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呵斥道，“离朱永志、朱永明远一点，这么混下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知道了。”挨了一巴掌，还被训孙子一样训，李谦宏也不恼，只是揉揉后脑勺，忍痛笑，“偶尔跟他们玩一下…”
见李谦国抬手还要打，他连忙讨饶，“肯定离他们远远的，以后就跟着你后头。”
李谦国改打为揉，重重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这个感觉如此真实，他心里暗下决定，‘多看护一把，命得给他捡回来。’
李谦国忽悲忽喜的态度弄得李谦宏迷茫，不过很快他就抛到脑后。本来他跟朱永志和朱永明就玩不到一块，爱耍赖还不讲义气。有人带着，他才不耐烦跟他们一起。
从小学开始李谦宏就跟在他后面，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接受，再到后面两个半大小子为了口吃的，想尽办法折腾，李谦宏心里想什么，他清清楚楚。说句不好听的，不是只比李谦宏大一岁的话，当他亲爸那也是够格的。
只要不闲着，有事干，也就没时间捣腾。李谦宏家里虽然只有他一个孩子，但他爸走的早，孤儿寡母在村里也就只是活着，甚至过的比一般人家还要难。
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李谦国拍拍屁股站起来，有了决断，“谦宏，我想去趟乌伤，把学费赚出来，你要去吗？”
“去，跟你去。”李谦宏连忙站起来，生怕晚应一声就不带他，“谦国哥，你去哪，我去哪。我听外出做工的伯爷、叔叔说，乌伤造了个气派的商品城，钱多的赚不完。”
“行。”李谦国也爽快，“我带你一起去，话说在前头，回来晚，差不多要二十八，差不了几天就过年，一定要雪婶同意才行。”
“放心吧，跟着你，我妈放心的很，提一句的事。”
“晚上我们就出发！”
李谦宏跟在他身后追，“晚上？哥晚上能干什么？”
“你有钱吗？总得赚点本钱，别忘了带柴刀和绳子。一个小时后，后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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