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苦

    多年以后，许多人早已不再热血难凉，不再抱负满怀，也不再分秒必争，仿佛自己这一生所有努力的结晶，都留在了那个炎热的六月。

    高考结束后，班上有的同学疲惫的像风干的茄子，瘫软在座位上两眼虚空；有的兴奋得像膨胀的气球，嘶吼着释放自己的压力。慕容戚戚淡定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结束的历史题。柳如诗她们一一告别，周围渐渐变得安静，过往的热闹仿佛一场梦境。张芹芹提着书包进来，轻轻拍醒了神游的慕容戚戚。两个人提着包，并排走出空荡荡的校园。

    “好像一场梦啊！”张芹芹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又看了看天空。

    “对啊。”慕容戚戚也抬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感到一阵眩晕。

    “我感觉我的努力没白费！”张芹芹眼神坚定的看着慕容戚戚，“我觉得就算我高考成绩不好，那我也已经尽全力了！”

    “不会白费的，”慕容戚戚双手朝后托了托自己沉甸甸的书包，“我相信你会考的很好的！说不定我们还能在一个城市呢！”

    张芹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突然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真的好累啊！终于结束了！”

    慕容戚戚抱了抱张芹芹，安慰道：“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高考的成绩还要等二十多天，慕容戚戚回到家放下书包就回到房间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已经上班了，客厅的桌子上是妈妈准备的早餐，家里安静极了。慕容戚戚端起热牛奶，走到阳台上，她从没像现在这样从容地欣赏着外面的风景。热牛奶香气四溢，妈妈还按自己的口味加了砂糖，喝一口香香甜甜的牛奶，吹着习习凉风，看着外面绿树成荫，恍惚间若置身梦境。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的响着，有人发消息过来了！慕容戚戚放下牛奶，打开手机上的消息，是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人——裴旭。

    “戚戚，听说市科技馆开门了，旁边还有一条古街。乔可智和徐一冰都去，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慕容戚戚看完消息，放下手机，没有回复裴旭。

    回到卧室，慕容戚戚看到书桌上摆着的字帖，突然想到自己以前那么热衷于练字，但是高三居然忙的几乎没有再打开这本字帖。她拿出许久不用的钢笔和墨水，扭出钢笔的外壳，墨囊上居然还有几滴墨水。她拧开墨水瓶，把钢笔鼻尖插入瓶内，提拉上墨器，墨水缓缓被吸进墨囊。墨水装满后，用纸擦了擦笔尖溢出的墨水，装好笔杆，趁今天有时间，练会字吧！

    抽出一本字帖，是《瑜伽师地论》，再拿出一张带红线的白纸，试了试钢笔，纸张吸墨很好，于是开始笔走龙蛇。她练字并不是因为字不好看，是因为在练字的时候能静下心来，排除杂念，独自沉浸于汉字的美妙。

    “云何苦圣谛。谓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略说一切五取蕴苦，名苦圣谛...”慕容戚戚边读边写。

    客厅的手机又传来一阵响声。慕容戚戚放下笔，拿起手机发现是张芹芹发的消息。

    “戚戚，在干吗呢？”

    她拍了一张字帖照片，回复道：“在练字呢，怎么了？”

    张芹芹发来一串问号，问道：“我怎么看不懂你写的是什么？”

    “哦，这个啊。意思就是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之类的。”

    “哇哦，你怎么还懂佛经啊？怨憎会，求不得那些是啥？”

    “我以前练字，遇到不懂的就去查一下，慢慢的有些就懂了。怨憎会就是人生有部分痛苦来自于跟讨厌的人相处，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然后各种欲望急剧膨胀。”

    “是啊，我跟我不喜欢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都会很难受，确实很痛苦。”

    “可是我觉得求不得最痛苦，”慕容戚戚想了想，继续输入，“你可以不跟不喜欢的人相处，但是如果人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每次都是失望，慢慢的就会变得怯懦，然后就什么都不敢奢求了。”

    “那确实。戚戚，明天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喝奶茶啊！”

    慕容戚戚虽然也想出门，但是想到要见张芹芹就要坐一小时公交车到镇上，就烦了懒，“我不出去了吧，明天我还有点事，下次吧。”

    过了一会，张芹芹才回复道：“那好吧。”

    慕容戚戚放下手机，她又想起刚刚说的求不得苦。人生有些痛苦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像爱别离，求不得这种痛苦是无法避免的。我拒绝了裴旭那么多次，他怎么就感觉不到痛苦呢？如果痛苦，为什么又要在被拒绝后继续表白呢？佛说人只有看破世间真相，才能解脱痛苦。是不是我跟他在一起，我也能战胜这种痛苦呢？

    慕容戚戚打开与裴旭的聊天框，回复到：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