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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困龙入江(六)

    糜渠捂着受伤的右臂一步步后退。

    “多谢不杀之恩。”

    “承让。”

    方才斗到第五十七招时,糜渠变化用尽,故技重施,被左蝉衣以翔天剑突然截住虚招,而后沉渊、折柳、落魂迭出,一举奠定胜局。在最后关头,终式落魂右移五寸,只切入糜渠右臂一指、不伤筋骨,算是手下留情。

    “踏入此间,生死在天。”陈玉卿晃了晃大红灯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钟老!”

    “小心!”

    那盘龙棍当着左蝉衣的面将糜渠头顶砸得凹陷,石靖安也救之不及。

    软软倒下的糜渠面对着左蝉衣,脸上茫然之色至死未散。

    “不用总帅提醒,规矩我还是懂的。”钟伯光根本不在乎身后石靖安目眦欲裂的可怖表情,“狗儿、犬女,你们一起上。”

    “是,师父。”

    钟伯光的一对徒弟各持一根扁头齐眉棍,直冲真气告罄的左蝉衣而去。

    “你……你怎么可以……”石玥看着钟伯光盘龙棍上的血迹浑身都在抖。

    “嗯?我就是可以啊。”钟伯光怪笑两声,“你爹打不过黄天鹤,所以你师兄该死,我打不过顾寻花、也躲不过他们,所以我徒儿该死。你以为我想浪费力气抡这一棍子啊?”

    “他们三个本就是死人,只有杀了左蝉衣才能多活几天。”

    “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石玥根本没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她只知道师兄被这个怪老头杀了,父亲却无动于衷。

    “爹!为什么……”

    “不要打扰我!”石靖安不敢回头看女儿的眼睛,一双赤目死死盯着夏悲秋与戚决明的决斗,“我得确保败下阵来的黄总旗不会死,还得保证夏总旗能赢。”

    “不。”钟伯光拍了拍石靖安的肩膀,“咱们只需要保证夏总旗别死了就行,还不明白吗?”

    石靖安用眼角余光撇了专心看左蝉衣受苦的陈玉卿一眼,轻轻点头。

    这是一场酷刑。被两根齐眉棍不断绊倒,抽得满地打滚的左蝉衣忍不住这么想。

    他以建木相回转的每一分真气都会被那双棍子上奇特的劲力打散,鬼杖老人,这鬼杖之名想来便是得自于此。

    这根本不是长于战斗的棍法,这是施刑的棍法。

    怪不得从未听说过此人名号。

    不管左蝉衣修炼的万象真气如何坚韧,在这诡异的棍子面前都毫无作用,只能放弃聚气的想法。

    于是他全身心投入仅仅依靠肉体力量的战斗技巧中。

    首先是,倒地起身。

    两杆齐眉棍一左一右,每当左蝉衣想要爬起,都会被毫不留情抽倒。

    没有真气辅助的肉体,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或者反应都大幅下降,要赶在被抽倒前爬起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能让对方抽不倒。

    左蝉衣蜷起身体,棍棒如雨点般落在他的头、腰、肋部,打得他眼冒金星。

    然后他试图依靠麻木的肩肘将身体摆正,却被无情戳倒。

    根本做不到!

    绝望涌上左蝉衣的心头,难道自己要被活生生打成肉泥?

    他低吼一声,以左掌包住右手,将身下满是污泥的天池水斜插入地面。

    两根有棱有角的棍子立刻砸在他张开的脆弱左掌上。

    “啊啊啊啊!”

    左蝉衣凭借这一点支撑,翻身跪卧,又迅速向前扑出。

    两根棍子砸在他的膝窝上,几乎将他没有真气保护的关节打碎。

    但是他坐起来了。

    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左蝉衣不断膝行转圈躲避戳来的两根齐眉棍,可失去真气支持的他最多也只能躲过其中一根,另一根结结实实刺在他的胸口、肩膀、脐下。

    他一次又一次向后倒去,却怎么也不肯再躺下。

    苦苦支撑七八个呼吸后,机会终于降临:一杆齐眉棍戳在了他胯前半寸的地面上。

    满面青肿、几乎睁不开眼的左蝉衣毫不犹豫,以双腿夹住那根齐眉棍,天池水斜御另一根抽来的棍子,而后滚身而上。

    一时失手、武器被压在左蝉衣身下的犬女慌了神,用力抬棍想将左蝉衣甩下,却无论如何办不到。

    “师兄!”她惊惶开口求助,声音嘶哑难听,甚至让人分辨不出男女。

    “给我下去!”狗儿真气汹涌,一棍全力而为,誓要将左蝉衣再抽倒在地。

    左蝉衣左掌已经扭曲变形,根本使不上劲,单凭右手挥舞天池水一定拦不下这一抽。

    拦不下?那就不拦!

    左蝉衣抛下天池水,在棍上弹身扑向犬女。

    虎掌功!

    他结实的右手五指仿佛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稳稳扣在犬女的咽喉上,脖子被指甲刺破,鲜血立刻顺着她白嫩的纤颈流下。

    左蝉衣压在犬女的身上喘着粗气,狗儿的齐眉棍停在他脑后一寸,微微颤抖。

    不待狗儿开口,左蝉衣左臂一肘顶在犬女肋下,对方立刻失去反抗意志,在左蝉衣身下小口吸气。

    “你知道的。”左蝉衣好像在对狗儿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我们不是败者组。”

    “是亡者组。”

    狗儿手中的齐眉棍愈发动摇。

    “我们没有失败后还活着的选项,但这不是因为实力的差距……”

    “而是因为有人剥夺了弱者存活的权利。”

    犬女无声流泪。

    “规则可以不是这样的……”

    “规则就是这样的。”陈玉卿一步步走近自己的目标,“‘踏入此间,生死在天’,你自己走进了武林这条汹涌的河流,怎么如今反倒怪起江海无情?”

    “我的确是主动踏入,可又有多少人是被‘不死谷’这道巨浪卷入其中?”左蝉衣右手双指摸着犬女充满弹性、正剧烈跳动的颈动脉,“天下不止武林一条河,弱者居于岸边,何苦沉沦?”

    “江河要入海,他们无罪,只是恰巧站在路上。”陈玉卿在左蝉衣五步之外站定,“你想阻止圣教这滔天巨浪,主动踏入河中,却不知道只会激起更大的水花,只会将更多人卷入长河!”

    “而你,左蝉衣。”

    “不是大禹,甚至不是鲧,你连英雄都算不上。”

    “你只是一个罪人!”

    陈玉卿张开双臂,一双丹凤眼终于睁开:

    “害死剑气山庄两百二十三人的江湖败类!连累吕家冲一百三十口的无耻小人!”

    “残杀昆阳江湖英杰的魔头!”

    “逼死五华派大师兄的凶手!”

    左蝉衣咬牙不言。

    “你以为会有人理解你吗?看看身后越聚越多的火把,你就该明白谁才是人心所向,谁才是江湖正道!”

    “拳头大的,就是正道。”

    “商三碗,上来给他一巴掌!扇得好,你就是伤门弟子!”

    狗儿看着还在左蝉衣爪下瑟瑟发抖的犬女,急得满头大汗,却根本不敢说话。

    “左蝉衣,胁迫女流,真是令人不齿。”商三碗正气凛然地大踏步走来,毫不犹豫调动起全身真气,全力扇在左蝉衣脸上,几乎将他牙齿都扇落,“若不是你学的剑法比我品阶高,我如何不是你的对手?”

    陈玉卿哈哈大笑:

    “是了!剑气山庄前少庄主,以秘五品剑气总纲‘大战’五华派外门弟子商三碗中八品百战剑法,二十余合才艰难取胜!”

    左蝉衣口角流血,一眼都不看商三碗,只死死盯着陈玉卿。

    “其他人,每人扇他一巴掌,扇得够响,就能进我不死谷!”

    之前被左蝉衣饶过的六人中只有两位犹豫不决,其余四位与之后赶到的三人一起,轮流扇了左蝉衣十几巴掌。

    头脑有些昏沉的左蝉衣垂下脑袋,嘴角的血涎全流在犬女的胸口上。

    还在犹豫的钱多多见众人的目光都向他汇聚,终于下定决心,也上前扇了左蝉衣一巴掌,却没用全力。

    只剩穆文还没动手。

    他一咬牙,转身就走:“他挨了十几个巴掌,掐着犬女的手还是纹丝不动,我不如他!也不如你们!告辞!”

    “刘远。”

    穆文连第七招都没见到,就永远躺在了地上。

    就在钱多多心有余悸的时候,陈玉卿挥动灯笼,一个个点过去。

    “他多打了两个巴掌。”

    “他没用全力。”

    “这个多扇了五下。”

    “这个多踹了一脚。”

    “这个扇得不够狠。”

    “你们,不合格。伤门弟子听令,肃清此处!”

    还没等钱多多等人反应过来,商三碗与刘远已经一剑一个开始杀戮。

    不过三个呼吸,战斗就尘埃落定,陈玉卿俯下身子看着左蝉衣:

    “你可认罪?”

    左蝉衣将右手从犬女脖子上移开,后颈顶着狗儿的齐眉棍摇摇晃晃地起身。

    天池水跌落在他两步之外,陈玉卿躬腰在他四步以内,刘远与赵良志分立陈玉卿身后两侧。

    “呸!”

    左蝉衣口腔中的血水与唾液被他一口喷出,直射陈玉卿兴奋得微微泛红的玉颜。

    与之一同飞射而出的,还有一把剑,一道青光!

    剑气落魂第一式:削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