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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653】折戟之梦—幽灵骨笛

    传说,沙漠深处的古城遗迹里,埋着半截幽灵骨笛,骨笛里封印着一丝死神魂灵,每当风沙肆起的夜晚,魂灵受到惊扰,就会吹响幽灵曲,接引过往的旅人前往幽冥。

    传说,往往是人们根据事实加以想象后,赋予夸张的修饰,以达到引起听众好奇心的目的,而捏造出来的真假参半的故事。

    虽然不全部属实,但听众们总能从细枝末节处,抽丝剥茧窥见几分真实的痕迹。

    事实上,沙漠深处的古城遗迹里确实埋着半截骨笛,但骨笛里并没有什么死神魂灵,有的不过是一个自觉罪孽深重,因无法原谅自己,而被困在骨笛里的残魂罢了。

    至于在风沙肆起的夜晚响起的幽灵曲,那是残魂缅怀过去警醒自己不忘却的,唯一的方式。

    残魂名为梵伽,音译自久远的已丢失的文字,意为光明之子。

    梵伽出生时,正是玻特王朝最鼎盛的时期,是王和王后唯一的儿子,王朝唯一的王子。

    王曾告诉过梵伽,他的名字是神明所赐,象征着无限的光明。

    梵伽像听故事一样,并未放在心上。

    波特王朝拥有丰富的物产和矿藏,坚固的城池,坐落在两条河流之上,

    城池内完美的建筑格局和完善的排水系使得王朝的人们将花园搬到了自家楼阁上。

    玻特王朝崇尚和平与自然,城池里的居民甚至来自四面八方。

    梵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无忧无虑中长大,也因为王朝特有的环境,身为王子的梵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楼阁庭院,并去追逐自己的喜好。

    梵伽的喜好有二,一是照看庭院里亲手种下的满园甘蔗;二是学习街道上控蛇人所掌握的音乐技能。

    庭院种甘蔗是因为,当初梵伽可以离开王宫搬到自己的楼阁庭院里的时候,王和王后问梵伽想给自己的庭院种什么样的植物,梵伽第一个就想到了口感很好且很入自己眼的甘蔗。

    不去向乐庭下专业的乐师学习音乐,是因为梵伽对控蛇术很感兴趣。

    王朝里乐庭下优秀的乐师一定不会控蛇,但王朝街道上每一位控蛇人必是一位优秀的乐师。

    梵伽跟着一位并不出名,但控蛇术极高的大师,学习音乐也学习控蛇术。

    梵伽拥有极高的音乐天赋,大师教学的第三年,就从大师那里结了业,并从大师那里得到了一条眼镜王蛇幼蛇和一根据大师说是来自东方的游吟诗人留下的骨笛。

    那以后梵伽奔走于街道和庭院两头,白日跑去街道上教幼蛇蛇舞,夜晚回到庭院里,吹笛曲给甘蔗听。

    满园甘蔗并不是梵伽的唯一听众,还有路过为梵伽的笛曲而停留的飞鸟和萤虫。

    大自然里的一切都是梵伽的朋友,乐曲为梵伽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

    梵伽会把自己每天的开心分享给满园甘蔗和幼蛇听,甘蔗和幼蛇感受到梵伽的那份快乐也会给予梵伽回馈,为此梵伽总是感叹于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奇。

    后来,有一天,玻特王朝迎来了建朝以来的第一场战争,在那之前玻特王朝甚至没有军队存在,他们拥有的是能与大自然中凶猛野兽对抗的狩猎者联盟。

    与其说那是一场战争,不如说那是一场侵略者单方面的屠杀。

    侵略者甚至从内部攻破,能够抵挡野兽的坚固城墙,连发挥自己作用的机会都没有。

    玻特王朝占地面积极广,建筑群成对称格局分布。

    王朝的王和王后率领一众臣民以血肉之躯将入侵者的脚步短暂的隔绝在王朝的一面。

    只为让大臣们带着梵伽从另一面逃走,逃到玻特王朝以外的地界,活下去。

    梵伽站在楼阁上,看着自己的臣民倒在血泊之中,看见父王和母后身染鲜血,依旧和臣民们同生共死。

    梵伽身边是和梵伽一样悲痛的大臣们,他们将悲痛强压下去,正打算强行带着梵伽逃走。

    梵伽却擦去了脸上泪痕,拿出骨笛,挣脱大臣们,向屠杀场走去。

    原来眼镜王蛇感知到了梵伽的悲痛情绪,就在刚才,眼镜王蛇传递给梵伽它和族群愿意帮助王朝的人民赶走侵略者的信息。

    梵伽吹响控蛇的笛曲,在眼镜王蛇的帮助下,通过蛇群,将从未和蛇群打过交道的侵略者赶出了城池外,落下城池大门,收起了跨越两条河流的吊桥。

    无法跨越河流的侵略者们不甘心的离去,波特王朝的臣民们才得以松了一口气,活着的人埋葬死去的人,全民进行休整,准备重建家园。

    沉痛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王朝的上空,久久不散。

    王和王后却知道,如今的平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人心的贪婪无止无休,那群侵略者不会放过拥有丰富资源的玻特王朝。

    看着因赶走侵略者而拯救了整个王朝,备受民众拥护的梵伽,王和王后将王位传给了梵伽。

    梵伽郑重的接下王位,承诺会像父王母后一样,永远守护自己的臣民,与臣民们生死同在。

    就在梵伽加冕成王的那一天,王和王后永远的倒下了,他们本就受了极重的伤,强撑那么久只因放不王朝的臣民和自己唯一的儿子梵伽,儿子已经在不经意间长大,能将王朝的担子担在肩上,他们才放心离开人世。

    梵伽轻抚着落在头上的王冠,那一刻似乎有什么正在崩塌。

    王朝不曾有过军队,自然也不曾有过军事方面的教育。

    梵伽只能想出让臣民学习控蛇术,与蛇群并肩作战,退敌。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毕竟入侵者现在面临的第一道难题是如何跨越城池外水流湍急的河。

    造物主制造人类的时候,灌入的灵魂属性,善恶各半,相互掣肘,维持平衡。

    当平衡被打破,善与恶会进行角逐,胜者将主宰灵魂。

    对资源的渴求驱使着侵略者用最狠毒的方式侵略玻特王朝。

    他们无法跨越河流,就砍伐河岸边的树木,制成火箭,城池由石块筑成,不畏火烧,他们想到了在城池四周的树木里投放毒烟,将树木全部烧毁,通过风把毒烟送到城池里去。

    从入侵者砍伐树木开始,梵伽庭院里的甘蔗就将城池外的信息传递给了梵伽。

    梵伽收到消息的当天夜里就带着蛇群和民众,发动了一场夜袭,却因入侵者带着大量蛇群的克星黄金石,而以失败收场。

    在收到入侵者将要投放毒烟的消息时,站在甘蔗园里的梵伽想起了大师说的控蛇术能控蛇也能控人心,梵伽第一天学习的时候大师就让他以神明起誓,不得用控蛇术控人。

    大师……在那场屠杀里,抱着自己的蛇死在了入侵者的刀下。

    梵伽违背自己的誓言,攥紧手中骨笛,向城池大门走去,察觉到梵伽意图的眼镜王蛇,缠在梵伽手臂上疯狂的摇着蛇头,试图阻止梵伽。

    梵伽摸摸眼镜王蛇的头,呢喃着告诉它他别无它法。

    感受到梵伽决心的眼镜王蛇放开梵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眼镜王蛇,梵伽扬起苦笑,眼中涌现泪水,却在将要落下时强势收回。

    泪水回流,倾洒在梵伽的心火之上,似洒入酒水燃油般,星火燎原,势不可挡。

    城池大门内一处暗角里,梵伽看着对面岸边正在投放毒烟的入侵者们,红着眼,吹响了骨笛。

    笛曲响起的时候,侵略者们并没有察觉,还嘲笑玻特王朝的人无能,除了蛇群,没有拿得出手的攻击手段,面临死亡不自知还日日笙歌。

    等侵略者们发现笛曲中暗藏杀机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控蛇术,控人也控己。

    梵伽从经历最初入侵者的屠杀和王与王后的离去的憔悴,到后来成为王以后日日紧绷,再到无能为力,迫不得已的决定,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不堪重负。

    特别是在耗费精力吹奏笛曲杀人于无形时,血丝爬满梵伽的眼瞳,瞳仁里闪烁决绝的光,让梵伽的面容看上去极为可怖。

    那时,梵伽耳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本能翕动着嘴唇吹奏着骨笛,鲜血从梵伽嘴角溢出,随着吐出的气流将整只骨笛内部都染上血色,飞溅的血液落在梵伽脸上衣服上和他脚下的土地里。

    直到力竭,梵伽才停下吹奏,靠着城墙滑落在地。

    城池外遥隔着的河岸上,躺满了入侵者的尸体。

    过了许久,梵伽才起身踉跄着向城内走去。

    一路上尸横满地,血染长街,从城池大门到庭院的路,梵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过的。

    失控的笛曲不只控了城池外入侵者,也控了城池内的臣民们。

    偌大的玻特王朝只剩下了梵伽一个王,他跌倒在甘蔗园里,颤抖着将骨笛拿到眼前,抓起石块砸向骨笛,骨笛碎成两半。

    梵迦,神明之子却背弃光明堕于黑暗,承诺过会永远守护自己臣民,与臣民共生死的王,再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让臣民们死在了自己吹奏的笛曲之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无法原谅自己所犯罪行的梵伽自裁于甘蔗林里,兑现了和他的臣民共生死的诺。

    梵伽死后灵魂被碎裂成两截的骨笛撕扯着成两半收进了骨笛里。

    梵伽没想过自己死后还能存在于世界里,灵魂被撕扯的痛也及不上他知晓臣民们死在自己手中的伤痛。

    被撕扯成为残魂的梵伽受到骨笛的限制,只能在玻特王朝的城池内游荡。

    他看到了人们脸上残存惊惧和恐慌的面容,看到了城池外河岸边克服对黄金石恐惧的蛇群,为冲向对岸入侵者而在水上搭建起的蛇桥。

    原来眼镜王蛇曾见过被入侵者杀害的同族,玻特王朝对蛇族都极为友好,从未杀害过它们。

    玻特王朝也是它们的家园,它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

    离开梵迦后的眼镜王蛇召集蛇群到城门外,以蛇咬蛇尾的方式搭了一座蛇桥,穿过满是黄金石的河岸给予入侵者致命的攻击。

    如果结局注定是死亡,它们愿意以命相博,哪怕是以卵击石,身陨魂碎也在所不惜。

    看到这一幕幕惨烈的画面,梵伽忍不住大哭痛哭,但身为一缕残魂,除了凄厉的哀嚎声,再流不出半滴眼泪。

    许是造物主的仁慈,梵伽死后第四天,一场空前绝后的风沙席卷了玻特王朝的整座城池。

    城池和城池内外的尸体都被埋在了厚重的沙砾之下,包括禁锢着梵伽残魂的半截骨笛。

    梵伽亲眼看着街道上的建筑被黄沙覆盖,被黄沙彻底掩埋前,梵伽的残魂躺在骨笛里,看见世界的最后一眼,是甘蔗园里的甘蔗落下许多种子的模样,飞扬的种子混在风沙里,像极了王朝里送葬人洒落的姜米。

    至此,玻特王朝彻底覆灭,曾经玻特王朝所在的地方成为一片沙漠。

    黄沙流动中,时间飞逝,发现自己开始遗忘的梵伽,在夜里以微薄的残魂之力,让透过沙隙的风吹响骨笛来提醒自己时刻铭记。

    路过的旅人偶有被笛音所控者,走向死亡而不自知。

    那以后世间才有了幽灵骨笛和幽灵曲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