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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山工

    在去车站的路上,顾惜秋听到儿子在家哇哇大哭的声音,几度要许先诺回头,可难得策划好的出行,真不想轻易放弃。要是能用短暂的旅行抚平不安的心,她赌着气想去……可是小平安依赖奶睡,这么久不喝奶哭得不是声,附近邻里都听见了,第二天都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才四个月就把孩子丢下去玩,顾惜秋的行为一时间成为村子里热议的话题,就连月荷和顾程都忍不住骂她。可是她就是想出去放纵一回,一直呆在村子里心里头着实苦闷,只是小平安啼哭不止,一开始连奶瓶都不喝,急得亚秀汗直流……

    好在这孩子哭累了就睡着了,顾惜秋这才安心的坐上动车,只是那些附加在母亲身上的美好词汇,此刻就像枷锁一样深深套住了她,人就是这样的矛盾,既想做自己,又没办法做到绝对的任性。

    在黄山的山脚下,许先诺和顾惜秋排了三个小时的队坐缆车,心心念念的云海此刻变成了缭绕山尖的云圈,奇峰怪石掩映在人堆里,旅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只是站在高处惊险刺激,顾惜秋颤抖地爬上瞭望台,扶着栏杆把脚踩实了,这才鼓足勇气眺望,远处山峦叠嶂,隐隐可见的怪石,随意的姿态好似群仙宴饮后,醉卧奇松怪木之间,又似乎只在那么一刻就翩然而去;俯望而去,沟壑深不见底,似有绝世高手隐匿其间,呼引着山中精灵……可这一刻,顾惜秋的恐高症犯了,巍巍颤颤要许先诺扶着她下来。

    许先诺笑了她一回,就跟顾惜秋换了位置,背靠着栏杆自拍,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留个影儿,可看他那个样子,顾惜秋腿直发软,她自然知道这里是人工加固好的安全区域,可是接近两千米的海拔,一头栽下去的话,想想都怕。

    莲花峰虽然开放了,但人多得不像样,他们连一线天都没去爬,梗不会去挑战这个地方。

    更何况顾惜秋乳房涨得厉害,她得早点回酒店休息,哺乳期出来旅行,是真的很不方便。

    但顾惜秋想透透气儿,眼睛一睁一闭就一天的日子让她感到慌张和害怕,这段时间她企图通过看书消磨时间,但一页一页翻过去,这些字并没有读进她的脑子里,没有目的的阅读让人觉得更加空虚。

    可不同的消费观的两人一块旅行,注定是充满矛盾的,出发前顾惜秋一再跟许先诺说他们是穷游,不要乱买东西。

    结果许先诺一进店里,只见老板请他试吃了一块烧饼,他就说那个来一点。

    眼见许先诺克止不住,顾惜秋赶忙上前说道:“你刚刚吃的不是这款啊?”

    “哦!那这个也来一点!然后那种也都来一点吧。”一听许先诺这么说,顾惜秋都气坏了,真不明白他不是常常手头紧嘛!怎么花起钱来都毫无顾忌!东西要是能物尽其用,再贵她也舍得买,可买这么多烧饼干嘛,吃也吃不完!

    她气得不想跟他说话,从店里出来就开始使小性子,念着:“买那么多干嘛!吃得完吗?哪有人这样买,这种就图个新鲜吃,而且景区的东西越逛越便宜,那么早买干嘛……”

    许先诺原本还想哄她,可顾惜秋一路喋喋不休发牢骚,他只是买了东西,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因而也发了脾气,说道:“你有完没完,那我买点回去给亲戚吃不行吗?”

    “好,你会安排,看你怎么分。”顾惜秋没好气的说,送也不能全送这种,真是要被气哭了!明明出发前一直提醒他的……

    “才六十块钱啊!你就变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我花了六千。”回来的路上两人一直吵,爬了一天的山,此刻倒还是挺有精力的。

    “六十块是不多,但你买那么多饼干嘛!怎么一出门就这样?”顾惜秋说着说着便想起来白天所见的挑山工。

    记得课本上的挑山工应当是健美黝黑的模样,有时还会和游客谈笑风生,可顾惜秋下山时所见的挑山工大多是五十多岁的模样,他们肩上的扁担里挑着各种货物,有的是蔬菜瓜果、有的是电器、有的是水和饮料……然后永一个木棍顶在扁担中间,支撑身体和货物。

    有些时候撑不住了,会挡在路中间,游客会自行避开,顾惜秋很少看到他们抬头,偶尔抬头看到的也是黑生生的脸上挤着皱纹,斗大的汗珠直掉,他们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啊!

    路上倒是遇到一个跟游客说话的,却是跟游客要面包吃的,只见他三两口咽下去,马上就往前走了,此情此景不免让人感到生活不易,可善于联想的顾惜秋马上就想到了亚秀。

    干着农活长大的亚秀看着虽然瘦,却十分有气力,许多天福干不来的活她都能接受,因为手脚麻利干活快,村里有些人家忙不过来就会找她,其中最累人的活莫过于挑树了!

    连土带根的榕树,一摞一摞挑起来也有百来斤,因是按量算钱,大家都拼了命干,亚秀早上四点多就起来给家里做饭,煮好后自己随便沾点酱油,吃点儿就出发,而到了中午她也不会去吃饭,最多就吃罐八宝粥,勉强撑过一天。

    对于亚秀来说,饥饿算不上什么,真正辛苦的是急走时摔打在大腿上的树根,用媳妇的话来说,干一天下来的腿就好像被虐打过一样,惨不忍睹。可大家伙儿都赶,做得太慢就会被淘汰,她只能忍着痛不敢松懈,汗雨点儿般落,身后跟着一堆蚊蝇,仿佛是要把人吞掉,累啊!可是这样做可以让儿子过得好一点,一天大几百块钱,够花好几天了!

    顾惜秋每每看到婆婆这样操劳,不免心疼,同为女人她看得出婆婆也爱漂亮,只是为了生活才累成这样。

    但是许先诺好像理解不了,要换做是顾惜秋,看到亲妈这样辛苦,断然不敢乱花钱。

    “你都不想想你妈……”吵了一半,顾惜秋搬出了亚秀,希望能感化他。

    “我妈还在带你儿子呢!”许先诺赌气买了包当地的烟,他现在越来越不把戒烟的承诺放在心上了。

    但渐渐两人发现走的地方越来越暗,打开地图一看,离酒店越发远了!二十分钟的路程变成四十分钟……

    “打车吧!”

    “打什么车!”顾惜秋还发着脾气,“是谁那么自信说不用看导航。”

    “好,走。”许先诺说着就带着她往回走,两人都已精疲力尽,看着路上都没什么店铺,许先诺又说道:“我看这儿物价便宜。”

    “也不便宜了!”因为心里有气儿,顾惜秋也没好好逛,本想买个哨泥,其实她每次去玩都会在当地买一些小玩意儿的,这次光顾着生气了,有时想想也不划算,心里冷静了一会儿,想到就算是自己也没办法做到完全的不浪费……又听许先诺埋怨着跟她出来玩都不让买东西,特别没意思。

    那算了,人人都有心头好,这些东西买了也买了,只是用她的方式来买的话,六十块其实可以买很多花样回来,罢了罢了,回到酒店两人也算和解了,许先诺一摸书包,发现水杯没了……那个他新买的,真真也不由得心疼。

    “谁叫你上山还带什么水杯。”顾惜秋回忆了一下,他们下山休息的时候喝过水,估计是那时候喝完就没放进书包里了!

    旅行总带有些遗憾,但回忆里却是美好的,三天的旅程,仿佛让生活一下子就美好起来了,顾惜秋充满干劲,一回来就奶着娃儿睡,可怜的小平安半睡半醒的吮吸着,仿佛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

    第二天月荷一看一堆烧饼,也不由得头疼,热乎乎的天儿谁吃得了这么干燥的东西,可又不想伤儿子的面子,默默收到底下去了,一连放了好几个月,顾惜秋也不扔,只等哪天想到拿出来再恶心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