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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子之手

    刚有几分凉意,秋老虎就来了,后半夜房间里的空气都是压抑的,席子好似铁板,温温热热的,让人不敢动弹。小平安翻了个身,想用手挠头上的包,无奈小手太短够不着,又热又痒,烦躁的哭了起来……

    惜秋带着朦胧的睡意掀起上衣,给孩子喂奶,安抚了一会儿他隐隐睡去,可不一会儿又哭起来了,风扇吱呦吱呦转着,却怎么也扇不走热气,不知不觉只见天空发亮,顾惜秋希望他能在睡一会儿,就多奶了几次,但还是输给了天气。

    她抱着孩子下楼了,楼下阴冷些,风扇一转热气全消,小平安看着也开心了许多。这样一天就开始了,小平安的自我意识越来越强,就是离不开人,有时惜秋想帮婆婆掰点豆子,都得趁他睡着才行。

    她记得今天许先诺要去面试,到了这个岁数便学会了未雨绸缪,现在的工作不顺心,兴许会被人一脚踢开也不一定,与其等着被穿小鞋,不如提前找好退路,然后昂首挺胸的离开。

    只是,就业环境不是那么友好,他的技术说好达不到上层,说差却也比那些只懂皮毛的家伙强,但也正因为这样高不成低不就,他努力自学,提升的机会却是不多。

    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来了HR却叫他做题,从数学到语言,考了半小时左右,他可是请假来的,难道考试是为了考验他的耐心。

    这一走就和顾惜秋聊了起来,顾惜秋笑道:“通常这样做的公司,花样都比较多。”频繁换工作的她敏锐的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公司,形式大于内容,几道题能证明什么,但是许先诺还是想看薪水再决定,他太缺钱花了!

    热辣辣的太阳刺人,亚秀又收了好些绿豆,满满一桶黑色的豆荚,看样子前天防鸟的网子作用还挺大的。

    一回来她也顾不得歇,直接到了阳台晒,等豆荚裂开了更好掰,下午还得去树园里干活,怎么那么忙呢!

    刚下来,小孙子直想让她抱抱,她挥挥手说:“奶奶还得做饭给你妈妈吃,跟你妈妈玩!”

    要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顾惜秋难免会多心,只觉得婆婆有意说她,可呆久了她明白婆婆是真的辛苦,若是再为这点言语上的瑕疵针对她,岂不是枉费了她的一片心。

    做完饭她才休息片刻,坐在垫子上跟孙子玩,顾惜秋趁机回了许先诺几句话。

    她笑着和亚秀说:“阿诺今天去面试了!”

    “面试,怎么突然想换了!”

    “他上次不是和公司的人闹了矛盾,估计也是做不下去了,换了也好,就是可惜年终奖。”

    “是,能多拿就多拿。”亚秀也觉得可惜,她不懂儿子的工作,却懂得他的辛苦,“这在外头工作,不能只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吗?”

    “哪有那么好,但凡出去就得和人相处,那除非种田,可种田又很累,不是吗?都累啊!”

    听顾惜秋说完,亚秀就沉默了,看见小平安爬着爬着突然趴在自己腿上,仿佛看到了许先诺小时候的样子,忍不住说道:“现在就你没烦恼了!”

    “对,就他无忧无虑。”顾惜秋听了也笑了,顺手刷了朋友圈,只见那些有钱的同学晒了自己市区的房子,不由得感慨道:“首付两百多万,什么时候能赚两百多万呢!感觉努力一辈子都干不下来!”

    明明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却在一个朋友圈,现在的社交太没有含金量了。

    “两百多万。”这笔钱亚秀听着就遥不可及,一个月四五千她都觉得不错了,只是活了一大把年纪,也看透了,只道:“千种人千种苦,有钱人也有自己的苦,别的不求,咱们平安就好。”

    “这人比人,气死人,还是过自己的日子好。”顾惜秋笑道,婆媳俩在这方面三观倒是一致,说着惜秋又翻看了信息,只见许先诺埋怨着回来活儿都挤在一块,一人一个岗,即便请假了工作量也是一样的。

    “先做着吧!累了就休息下,等孩子断奶了我就去上班,这样就轻松一点了!”顾惜秋打着字,希望能减轻许先诺的压力,可又扭头看看小平安,这一出去他就成了留守儿童了!

    这是常态,村子里的许多小孩都这样被父母留在了家里,也有少数的父亲外出工作,母亲则在家找一份薪水低微的工作陪着孩子,一家人终究不能团圆,这不由得使她怀念起小时候,那会儿虽没什么钱,但有父母在身边,如今也没什么钱,一家人却总是分散的。

    可生活的担子,许先诺一个人挑不起来,她总不能一直躲在农村吧!这拖得越久,心里越慌张,何况丈夫总不在身边,她也有几分疑心,上次还在他背上见到两条抓痕一样的淤青,问了推说不知道。

    她心里是相信丈夫的,他的日常作息都没有改变,最近被领导冷落,回来的还比以前勤……

    顾惜秋打定了主意,这时候不想再让许先诺操心了,眼下他可是有失业的风险!

    “你之前不是也有个同事天天和人吵架,又总是留烂摊子嘛!他都能呆住,你也摆烂吧!”顾惜秋暖心安慰着他,新工作找的不如意,那就看能在这边坚持多久,好在他合同期还有半年,半年以后顾惜秋也该出来工作了!

    婆婆为了不拖累孩子,已经尽力干活了,这两天地里收了不少绿豆,得赶着别人填路之前收完,村里人个个都争分夺秒的,盼着豆子熟了,芝麻黑了,地瓜长大一点……巧了,亚秀这三样都种了,只是修路看着工程紧,顾惜秋总怕收不完!

    “再十天就过面了!”亚秀唠叨着,尽管当时种的时候说无所谓收不收,但毕竟连着好几日割草割到腰酸背痛,心里还是希望多收一些!

    顾惜秋也希望婆婆的努力没有白费,但是干工程的人已经给了村里人情面,这一拖再拖,似乎也不能再拖了!

    “等先诺回来,让他去挖地瓜吧!他最近都不加班!”顾惜秋说道。

    “那很累人的,蚂蚁又多,他平时上班就够累了,我自己就能做好,憋叫他做了!”亚秀最怕惜秋叫先诺干活,虽说是帮自己,可儿子受罪她怎么不心疼,自己累就好了!

    顾惜秋一边逗着小平安,一边想她一个人怎么能干得好,要是这孩子会走路,自己就去帮忙了!公公又会找借口,到时候肯定说树园里活儿做不完就溜了!他呀!最怕跟亚秀一块干活,亚秀会像看牛一样押着他干活!

    顾惜秋只能趁着孩子睡着,帮亚秀掰绿豆、花纹豆……不知道能收多少呢!她想到前几天古井边上有一家人,老老小小在那儿洗地瓜,说要去磨番薯粉,那地瓜又大又好看,皮又光滑,看着真好,自己家还得等一个月才能长这么大,顾惜秋却劝着婆婆薯片能收就收了,反正自己吃,就图个新鲜儿……

    “咱家的也就这么大。”亚秀摘豆子的时候,顺手挖了两个回来,倒有两个指头那么粗了。

    “可以挖了,听说星期一人家就要动工了!”

    “不是星期三嘛!听说就打桩!”

    都是听说的,其实就那点地,全收下来也就一千多块的价值,可细细想一千多块却可以吃很久,这儿捡一点,那儿省一点,许先诺在外头就能过得好一点!

    顾惜秋也尽量省着,希望和许先诺相互扶持着熬过这个当口。那个曾经宣称要为自己而活的女人,远离了社交与工作,最终还是变成了记挂丈夫和儿子的女人!

    才六点多,天就黑了,顾惜秋一直等着铁闸门打开的声音,这一年多她都在期待这个声音,因为这代表着许先诺回来了,就好像小时候等着父亲的脚步声,听着就莫名的感到踏实。

    在等先诺的时候,孩子睡着了,她突发奇想是不是要给孩子写封信,等他长大后再看。虽然有可能毫无意义,就像从前的自己给未来写的信,再打开看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感触,现在的自己是过去组成的,会说什么心里一清二楚。

    可是她还是想写点东西,不然手痒,可提起笔,又不知道怎么写,怎么开头都矫情……

    孩子,妈妈爱你,请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怀疑妈妈的爱,我这一生见过许多母亲,也有母亲,自己也成为了母亲,妈妈爱你是天性从你存在的那一刻,妈妈无时无刻不希望你幸福!

    只是,妈妈满怀期待的迎接你,却发现自己还没准备好怎么照顾你,幼小的你需要保护,妈妈却总是迷迷糊糊,所幸照顾你的人很多,大家都爱着你。

    我可爱的孩子,希望永远都有人爱你。可我总怕我的爱失去了分寸,怕过于严厉让你变得敏感胆小,也怕纵然使你变得自私无情。在家人的庇护下,你感觉不到问题,可出了社会就免不了被毒打一回,我怕你苦怕你累怕你伤心不已,最怕你痛苦之时无处可去。

    你总会长大,希望那一刻你能意识到自己的缺点,而不是怨天尤人。如果你有能力就改变它,做不到就接受它,妈妈从前也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最后也接受了自己的平凡,普通人只需做到平安健康快乐就好,缺点是阳光下的影子,是正常存在的东西。

    当然,切莫被影子牵着走,为自己划定界限,也是一种保护。

    大数据时代,许多人的生活都赤裸裸的展现在自己面前,无需羡慕别人的光鲜,今天过得比昨天好,就很好了!无需焦虑,妈妈时常焦虑,却是庸人自扰!

    你不用活得很成功,只要学会发现自己闪着光的地方就好!等你越来越大,你会有许多烦恼,童话会消失,内心也不再满足,会遇到许多难关,每一步都需要踮着脚小心翼翼走过去,日子苦得像药,却骗自己喝掉就能治好一切,每天都心酸得不行。

    可日子真的是药,有人慢熬有人快煎,最后它治愈了所有的伤。

    孩子,既来之则安之,你要好好活着!

    从容且努力,健康且顺遂的活着!

    似乎还想写点什么,只听楼下嗯嗯嗯大门轴子转动,许先诺回来了,一家人在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