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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猎杀7

    我们便挨个顺着悬梯往上爬,这时候水流已经淹过我的鼻子了,爬上去的先是梅高,接着是坎布琳罗婕尔,然后是肩扛肉囊的休斯顿,最后才轮到我。

    轮到我的时候,水流已经淹没我的头顶,我屏住呼吸,正准备抓住悬梯,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脚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向后的拉力,一把将我又拽了回去。

    我万分绝望回头看了一眼,便看见那熟悉的血红肉的肉囊,以及两只正紧紧箍住我脚踝的苍白的充满褶皱的双手,这个时候,我已经看见死亡在向我招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进深水。

    他们对着我大喊,想伸手拉我一把,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只是一瞬间,我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我被窃血者一路往回拖行,把我又拖回到了那个平台,但现在那里已经彻底被水流淹没,我只能憋住气,强忍因窒息与水压而造成的脑部剧痛,伸腿用力的在水中蹬踹着窃血者,试图从它手上挣脱开来。

    我们就这么在水底纠缠着,我的视线都被它身上散染出的大量血液遮蔽,我奋力的想要寻找到一线生机,而它则疯狂的拼命想要把我往深水里拖。

    我始终无法挣脱它的双手,它在水里就像一条巨大的水蛭那样的黏人,它就像是水底里死不瞑目的亡魂一样,拼尽全力也想让我葬身于此。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从身上摸索着,取出那把短匕,然后弯腰,在水里对着它的一双胳膊就是一阵来回的割锯,我的视线完全被它身上溢出的鲜血蒙蔽了,但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只要它不松手,我就死也要把它的整个手掌连同手腕给切下来!

    人在身处困境的时候,很容易丧失理智,好在我并没有,我想起了自己携带的匕首,毫无疑问,它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匕首很锋利,我只用力划了三四下,便感觉已经切开它的骨头了,它不得不放手,可即便是这样,它似乎也还不打算放过我,但我一经挣脱,就拼命的往上游,我不可能再找机会让它再把我拖进水里。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因窒息而出现幻觉了,竟觉得自己正身处一片闪烁着无数红色光芒与蓝色光芒的星空之中,我在水里游离着,无声却又无比激烈的寻找着出路。

    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我整个人淹没在水里,做着最后的拼死挣扎,我没办法呼吸,我的肺里也已经呛了水进去,那些水流在挤压我体内最后的一点空气,我感觉逃生无望了,认为自己注定要葬身在这水底。

    但是就在这时候,我在水里看见了一道火光,我不知道那是否是我出现的幻觉,我只能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耗尽体内的最后一点氧气,往那火光的方向游去。

    在它的指引下,我奋力的爬到了一个凹陷在墙面上的小平台,总算爬出了水面,我大口大口呼吸,将灌进肺里的水都给咳了出来,在这座小平台上还有一具风干的尸体,但现在我也顾不得管它了,我走到小平台的后方,发现那里竟然有一扇栅栏门,我用力摇晃了几下门框,又踹了两脚,随即绝望的瘫软在地。

    它很结实,踢上去的感觉,就和踢中几根铁柱子一样没什么分别,我的脚底传来一阵钝痛,也没能把它踹开。

    我和那具干尸并排倚靠在墙上,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什么它会死在这了,即便水流不再漫上来,可身处这块小平台上,我也根本找不到别的什么出路,似乎就只能被困死在这了。

    想到这里,我便感到无比沮丧。

    我看着身旁的干尸,有些释然,我忍不住苦笑道:“可怜人,你不必再孤独,因为你很快就会有同伴了。”

    这时候我才留意到干尸手上紧紧握着一个笔记本,在这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一个笔记本能保持干燥,还真算得上是个奇迹。我忍不住好奇,从它手中拿过笔记本,不急不慢的翻开了第一页:

    “看来我注定是要死在这了,但我还是想在余生里,记录下我在这座充满诡异的下水道里的种种离奇的遭遇。我的名字是罗森,一位探险队员,我们在一七六五年六月份进入这座尘封至少五百年的下水道系统。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宏伟的不可思议,这里有如迷宫,我们被困在了这儿,并经历了死亡循环,我们始终在几条通道来回穿梭,每次又都回到原点,后来我们才发现,通道里存在视觉误区,我们被那些砖块与阶梯误导了,它们看上去似乎在上行,实际上我们只是在毫无意义的绕着圈子。好在我们解决了死亡循环的问题,我们人多势众,每个人坚守一个位置,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总算找到了出路,我们解开了死亡循环的秘密,并发现一个直达地底的通道,我们走到最里面,发现那是个很深的深井,一眼望不到出口。”

    “在黑暗中,似乎有道阴影悬空在我们头顶上方,我们举起火把与油灯,能隐约照见它底部的一些轮廓,它似乎被铁索死死的勒住了。那真是个很怪异的物体,外形就像一颗庞大无比,又爬满了蛞蝓的古怪肉球,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被吊在那,更令我们惊讶的是,在这深井的底部,我们发现了一块月蚀形状的墓碑,墓碑上写着:被烧焦的烟熏猎人‘本’长眠于此,遵从女王之密令,监视虚晃的亨雷森莱斯。”

    烟熏的猎人?

    我旋即翻开了笔记的第二页到第三页。

    “在那墓碑旁有一口同样被索链捆绑的棺材,上面镌刻着一些铭文,看上去可真够华丽的,我们废了好一些工夫,才撬开棺材上的铁锁,我们解开缠绕在上面的粗索链,掀开棺材,却没能从棺材里见到任何的尸体,但里面也并非空空如也。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相当古老的、被熏得布满焦油的油灯,以及一支末端带有锋利尖刺的,同样布满焦油的手杖,还有一只羊角形状的奇怪杯子。我们以为里面能有什么金银财宝,结果大失所望,只有这么几件破烂货,但想想也正常,墓碑是给猎人立的,猎人又能有多少财富?我们大失所望,没人看得上那个满是焦油摸起来黏糊糊的手杖与油灯,倒是队伍里有几个人,对那散发出黄金光泽的带了点血迹的杯子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他们轮流传递那只杯子,看得出来他们都对那杯子爱不释手。我也想看看那杯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他们却以我资历尚浅,还太年轻为由,而拒绝让我欣赏,好在我对这只奇怪的杯子,也并非多么的感兴趣,甚至我认为那是死者的遗物,本身充满不祥。”

    “后来,我们开始在下水道里遭遇一些怪事,先是有队员兀自的发疯似的朝着下水道里面追赶,嘴里该喊着什么,很快便跑没了影,再然后就有人对着空气胡言乱语,说是看见了鬼魂。不久之后,我也看到了可怕的一幕,我很难解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竟然看见从粪池里浮出了一具划船的骷髅,以及从半空中袭来的大量的吸血蝙蝠,我被一路追赶着,也就和他们走散了。好在不久之后,我便遇到了小史考特,他和我是很要好的朋友,但令我有些奇怪的是,他拿着那个杯子,把杯子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让我碰,我非想看看,他的眼神就变得异常可怕,死也不愿松手。”

    “我无可奈何,但他却表现得好似我时刻在觊觎他那个破杯子一样对我时刻防备,他时不时就用眼角的余光瞥我一眼,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很不自在。突然,他朝我笑了起来,说要带我找其他人,我于是就跟着他,他却时不时的放慢步子,刻意的走在我后头,我知道他一定正捧着那该死的杯子,在我身后怀有敌意的打量我,生怕我抢了他的杯子。我太伤心了,我还以为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甚至是兄弟,谁知他竟然为了一个杯子,而表现得与我如此疏远,我心里难过极了,随即便是愤怒,我非要把他的杯子抢到手!”

    “我转身,朝他扑了上去,我们开始争抢那个杯子,我一边抢,一边问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他说我根本不懂,他还说他找到了个更好的来自月亮的朋友,我看他一定是疯了,对,他一定是疯了,彻底的疯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对我怒目而视,还想咬我。可是,他又如何打得过我呢?凭借他那矮小的个子,他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在我的三拳两脚下,他服输了,也老实了,我将他按在地上,夺走了他手中的杯子,我倒要看看那杯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以至于他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要因为这个杯子,性情大变的和我大打出手。”

    “我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感觉是有点分量,想看看是不是黄金做的,我把杯子翻了个面,接着我看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杯子里伸了出来,像一条血淋淋的触手,就好像人的舌头一样,我吓了一跳,魂不守舍的忙不迭把杯子丢给他,并表示这鬼东西我不感兴趣。但他显然是在那时候记恨上了我,即便他表面上对我臣服,并格外老实,却殊不知他已在心里盘算着要怎样暗害我了,我没想到他竟是个如此阴险狡猾的人。他一路把我带到这偏僻的角落,接着他笑着让我往侧面看,我刚看一眼,他就从我身后,对我猛地一推,我险些被他推下去摔死,而等我愤怒至极的扭头,准备找他算账,却听啪嗒一声,他竟在我身后把门给锁上了!”

    “我出不去,只能哀求他,我给他下跪,请求他放我出去,他却表现得格外诡异,他以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来看我,阴测测的笑着,我绝望的求他放我出去,并发誓以后绝不会找他麻烦,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对他说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笑了一会,随即表现得满怀怜悯,在我看到希望的一刻,他却又摇了摇头,充满遗憾的表示他也没有钥匙,一时间我恐惧和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把他撕碎,我猛地伸出手,想拽住他的脖子,却被他轻松的躲了过去,随后他便兀自发出嘿嘿嘿嘿的怪异笑声,拿着杯子优哉游哉的走掉了。我绝望的抓着门,用尽了一切方法,也没能从这脱困,我就像被关在了一处空中监牢之中,我绝望的呐喊,奋力踹门,但都无济于事。”

    “我想我不得不选择认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在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我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惶恐与迷茫的情绪,我感到万分不安,我发现从前的我实在太天真了,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可怕和诡异。人们居心叵测,就如同这座藏污纳垢的下水道那样,滋生出污秽、邪恶,助长了诡秘和黑暗,却又充满别样的诱惑与吸引力,我想我们都在这里逐渐丧失了人性,迷失了自我,我命中注定要死在这,我们注定要死在这。”

    “是的,死亡是注定的……”

    看完整个笔记,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陷入沉思,极力的想要想起点什么来,但最终我选择了放弃,因为现在无论我做什么,想什么,都已毫无意义了,大概用不了多久,我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像他一样死去。

    随着煤油灯燃尽最后一点煤油,我唯一可以盼望的,就只剩下从上方透进来的一点光线了,我靠在平台的边缘,绝望的看着那个我无法触及的井口,那束光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