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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梦的狂欢夜4

    好吧,我很清楚有时需将心头疑问暂且搁置,让它腐朽,腐烂,就像一个尘封紧锁的木匣子,等到彻底腐烂的一天,藏在里面的答案说不定自己就会出现,至于再次之前,我们首先应当做到将其彻底的遗忘掉。

    总而言之,我不该再去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眼前这个难辨雌雄,神神叨叨,名字叫萨芬斯崔的家伙,显然在刻意的对我有所隐瞒,否则他(她)应该早在最初见面之时就对我开诚布公的做出自我介绍,而非故意去造成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误会。

    萨芬斯崔,我心想,这又是什么怪名字,既难听又绕口,多半是他(她)临时编的,我对他(她)这样一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可谓没有半点信任。

    好在萨芬斯崔并未对我表现出敌意,这代表我们至少不会是相对立的敌人,至少目前来看是这么一回事,何况他(她)也做出了适当的让步,坦白了自己的姓名,无论这名字真假与否,我都应使情绪缓和,恢复到面对一个神秘的陌生人所该有的态度。

    于是我整理起自己的袖口,一边整理一边对他(她)说:“萨芬斯崔,我不管你从哪来,又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我,我希望我们彼此间不存在相互的敌意,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萨芬斯崔反应很快,他(她)当即表示道:“当然,当然,我说过,我们可是彼此的知己,我们是患难之交,我始终尊敬你,你身上有值得我敬畏的特质,它甚至比启明星还要耀眼,这很难得。何况,我已经原谅你了,原谅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我原谅你。”

    “原谅我什么?”我皱起眉头看他(她)。

    “噢,这说来恐怕有些话长,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跟我走一趟,眼见为实,我将带你亲眼目睹所发生的一切,其中便包括你曾对我进行的无情镇压与迫害。”萨芬斯崔小心翼翼的说道,随后他(她)便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我的答复。

    风拂过这清冷街头,致使他(她)手提的那盏古老煤油灯晃了一阵,在恍惚间,那些火光随即翻滚沸腾,如喷涌而出的无数魂灵那般,将我们的影子搅碎又重组,似延伸出的爪牙扑向四面八方。

    萨芬斯崔用另一只手抓起斗篷一角,遮挡住那来势汹汹的风,他(她)在等待我的回应。

    我往另一侧走了一小步,挡去了余下的风,我望向眼前这条寂静无人的漆黑街道,眼前似乎正面临某种抉择。在这阴暗环境,在这唯有一道光源的僻静所在,令我回想起多年以前的某个冰冷深秋。

    我想我有必要记住此刻所正在发生的一切,看,那些四通八达且错综复杂的道路,一旦熄灭灯火,便犹如永久不见光明的深渊同迷宫,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在被黑暗笼罩的孤独与恐慌中,我倒更愿意趋向于光,否则我将什么也做不了。

    何况心底里的好奇心开始作祟,竟对那些冰冷阴暗与诡魅产生了莫名的渴望,这次我的确无法再说服自身,我暗自做下决定,打算一探究竟,可我还是不愿屈服,本能的发问道:“萨芬斯崔,你可以为我引路,但,我将如何说服自己相信你,你又该如何取信我呢?”

    萨芬斯崔略微沉默了一小会,他(她)随即便以罕见的严肃语气说道:“凭你的感受,如果你心里能感受到对我的亏欠的话,那么你应该试图弥补你对我所做的关于欺骗,关于背叛,关于抹杀的一切罪孽。难道你连自己的内心所想,都不愿相信么?”

    他(她)的语气是虔诚且严肃的,当一个玩世不恭着突然表现得正经且严肃,那么多半可以证明这件事是具有效力的,而非夸夸其谈,这令我陷入长久的沉思。

    有时候,要想取得他人的信任很难,但善于花言巧语的家伙,总能轻而易举掠夺他人的信任,因此信任对他们而言毫不值钱,同时他们也会迫不及待的将那份信任变现。我需要表达,要想取得我的信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有时他们应适当的付出些许代价,以作为那份谄媚的祭品。

    但实际上,唯有真诚才能换取最真实的信任,萨芬斯崔的语调充满了令人折服,毋庸置疑的力量,他(她)表现得真诚且严肃,这值得我去重视,并思忖。

    我很敏感,总能听出别人语气间产生的微妙变化,我自认为在许多时候,三言两语便能暴露一个人的本性,或傲慢的,或轻佻的,或严肃的,或狡诈的,或善或恶,都藏在话语间,我能感受到人们语言中的善意与恶意。

    当然,这只是我自认为的,也许我只是个轻易被三言两语给欺骗却不自知的蠢货也说不定,这很难说,因为我无法站在另一个视角看自己,我很难知晓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

    我陷入了一阵子复杂的思虑,在相信与否间,我寻求不到答案,我不得不寻找另一个寄托,另一个能够令我释然的理由。以目前来看,萨芬斯崔似乎说出了唯一真诚的一句话,可我却不认为自己曾对他(她)有过什么亏欠,这本身也是事实,那么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个解释……

    我不得不搬出另一个猜想与可能,那便萨芬斯崔很可能是错误的把我认成了别的某个人,才造成了这么一场本不该出现的误会。

    我并没能从思考中挣脱,我开始从记忆中寻找答案。

    认错人这件事,总是时有发生,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在一场宴会上寻找我的母亲,那时候我还很小,是大人们口中常提到的“小家伙”。

    当晚,在发现母亲不知去向后,我便开始急切的寻找,我不愿寻求任何人的帮助,默不作声的穿过人群,穿过一件件晚礼服,在大人们的腿间被挤来挤去,随后我看见一道背影,那背影穿着与我母亲相同的服饰,从身后看去,甚至就连发型也一样,于是我迫不及待的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回过头,却根本不是我的母亲,而是一个我素未谋面的妇女,那是一张完全使我感到陌生的面孔,她远没有我母亲那样年轻,也远不如我母亲那样受人爱戴,她看上去只是个兀自在桌前喝着闷酒的醉醺醺的妇女,我却闹了个笑话,错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甚至还不小心冲她叫了声妈妈。

    啊,妈妈,我竟叫了一个陌生女人一声妈妈,这真是可耻,当时我羞愤至极,那几乎是幼年时我第一次懂得了何为羞耻、尴尬,我感觉脸在发烫,耳朵像在被火烧,一时间竟茫然无措,我想将自己从她的手心里挣脱,却被她抓得更紧。

    “亲爱的,你刚才叫我什么?”她眼眶发红的问道,竟然激动的开始颤抖。

    我被吓得只能如同机械,重复的再次喊道:“妈妈……”

    从那一刻,自她眼眶中似乎落下来了什么东西,落在脸上是温热的,对,温热的。

    随后她奋力的将我抱紧,身边逐渐有人上来劝阻,却几乎没人能将她拉开,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她为什么会哭,当时的我受到惊吓,呆若木鸡,舞会也演变成为一出嘈杂纷乱的闹剧,至于再往后所发生的事,我也就再也记不清了。

    我的记忆时常闪过一些令我记忆深刻的片段,它们七零八落,如一块块拼图,虽破碎支离,却足以拼凑出属于我的一个完整的童年。

    我的童年回忆起来,似乎缺少许多快乐的时刻,直白的说,我的童年实际上并不快乐。

    当然,不可否认,我所出生的家庭家境优渥,父母能够满足我的一切物质需求,我曾有过许多玩具,积木,沙漏,望远镜什么的,除了望远镜还算新奇,其它的一律被我堆在角落,或关进衣橱,毕竟独自一人在房间把弄玩具,其实是件相当无聊的事。

    原谅我的思绪飞到了那个满脑子天马行空,却一直生活在父母庇佑下的童年,那些记忆总是难以遏制,就像某些话语,像呛进肺里的烟,总是不吐不快。

    我不禁开始反思自我,反思为什么我会对一个陌生人充满敌意,并恶意的往最坏的方向去想,难道只是因为对方言行举止怪异么?我清楚的记得在下水道那次濒死的绝望经历,我永远忘不了那把曾挽救我命的钥匙,便是出自一位行事古怪且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之手。

    难道我总是如此?如此多疑,如此充满恶意,如此冷漠,如此自以为是,难道我是如此看不清真相,还总是浮想联翩,恶意揣摩么?

    在这一刻,我恍然大悟,似乎全都想通了,原来我本是如此的陌生,于我而言,我一直没能真正认清自我,原来我才应当是那个我所从未真正了解过的陌生人。

    我说服了自己,当然,也可能只是在一瞬间做出了某种妥协,与自己达成和解。我渐渐舒展眉目,只感到口中干涩,有些艰难地望向萨芬斯崔,轻声对他(她)说:

    “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