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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麦田怪客6

    回去的路上,我望见晨曦之光洒遍四野,红色与金色遍染大地,将那些农田也渲染成了一种美丽的金与黄,那是一种别样的辉煌与璀璨,是一种新生。清晨的空气是舒心的,是干净的,它们在夜里得到了净化与升华,是如此美好,令人心情愉悦。当我远离那座镇子,走在乡间泥路上,我的视线穿过那些笼罩在田间地头的稀薄雾霭,心里头竟有一种别样的滋味,露水在路边野草上凝聚着,不经意间一个细微触碰,便使得裤腿与靴子被打湿。

    一切是如此美妙,朦胧中透着金红色晨光,那些稻草人矗立在稀薄的雾里,此刻竟显得无比神秘,它们就仿佛是这个世界的一道道影子,是来自另界的身影。苍蝇与蚊子都躲藏起来了,它们受不了此等冷寂与纯洁,我虽然感到疲惫,却觉得畅快和安逸,我的酒早就醒了,那份醉意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时间,令我茫然不觉的便度过了一整个夜晚,一整夜我都沉寂在文森特作画的激情里不能自拔。

    现在我手里仍拿着那副画,它依旧没有完全干涸,甚至还凝结了一层水汽,我有些担忧那些水汽稀释画上的颜料,于是我加快前进的步伐。我望见那些黑奴早早地便出来,他们一群人围坐在田埂上,随意的聚在路边,随意的依靠着彼此,他们正在分食锅里烹煮熟的未去皮的土豆,那些土豆被煮成了烂泥,连带着破碎掉的表皮,他们用黝黑且带泥尘的手,将干硬的面包扯下来一块,再用面包舀起一些土豆泥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这一幕看得我有些饥肠辘辘,但我没做任何的停留,我径直从他们身旁走过,并尽量避免与他们接触。这一切大概都是旧观念在作祟,从小父母便向我灌输这个观念,他们对我说黑奴是低贱的,肮脏的,是不可接触的,这导致我从未有过与黑色人种接触的机会与经验,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接触,也不知该怎么样同他们交流,久而久之,我与这些黑奴之间,便多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

    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语言不通。

    他们之中有些人会说一些我稍微能听懂点的语言,但那是极其少见的情况,大多时候他们只是在叽里咕噜的说着家乡话,他们说话的语速很快,有时甚至会带出一点有韵律的节奏,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很难分辨清楚。我时常在想,他们是否应该得到解放,从此告别被当成牲畜奴役与贩卖的命运,这是个严肃且沉重的话题,我说过,这涉及到大部分人,尤其是富人的利益,但我能预感到会有那么一天,我从那群黑奴们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他们终究与一般的牲畜不一样,他们眼神仍里透着对自由的渴望,对不平等的抗争,他们是未被驯化的,他们一定会有群起反抗的那天。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愤怒,以及长久以来的积怨,要是真到了矛盾爆发的那天,说不定会引发一场可怕的战争。

    我胡思乱想的走着,脚步从未停歇,脑袋再次隐隐作痛,两只眼睛也胀痛的仿佛要从眼眶中被挤压出来,我身体止不住颤抖着,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醒来时候的房间,旋即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沉睡。

    梦魇再次袭来,但这次,除了深邃的冰冷黑暗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周遭尽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摸不见,什么也看不着,只有触及灵魂的低语在黑暗中回荡,那是高博莱临死之前的邪恶低语,那是他发出的恶毒诅咒。

    当我醒来,我庆幸自己还活着,只是眼角的紧绷感令我预感不妙,透过墙上挂着的马蹄铁的金属反光,我隐隐看见在自己脸上又凝结出两道血痕,而我整个人都是一脸的苍白,毫无血色的苍白,像是突然间暴瘦了几十斤,老了几十岁的样子。

    我匆忙走出房间,却被汤米撞了个正着,他追问我昨天去哪了,问我你的脸又是什么回事。我没能及时给他答复,我心情复杂的摇了摇头,便径直奔跑向屋外的水渠,我把脸整个埋进渠水里,任由那冰冷的水流将我浸没。脸上凝固的血迹逐渐崩溃、稀释,直至将血痕彻底洗净,我才猛地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是衣领上仍有凝血,那是难洗净的。

    我望着水面自己扭曲的倒影,那倒影显示出我发红的双眼,以及额头鼓起的青筋,随后我转身望向站在身后的汤米,我语气绝望且沮丧的对他说:“汤米,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个事实,我大概活不长了,我快要完蛋了。”

    汤米充满怒意的说:“西蒙,别说这种丧气话,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但你必须告诉我,在你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抹掉脸上残留的水迹,无可奈何的说道:“一种慢性毒药在我体内发作,且没有解药。”

    “西蒙,听着,如果你愿意接受治疗的话,我倒认识不少名医,说不定他们能解决这个麻烦。”汤米关切的说道。

    我摇了摇头,对他说:“汤米,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就到此为止吧。”

    “不,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汤米语气激烈,他望着我,无法接受事实的说道:“无论如何,我会让你好起来,我这就去让人把最好的医生给我找来!”

    我很清楚,汤米完全有能力在一天之内召集所有的名医,可我早已病入膏肓,没人能治好我的病。我不愿忤逆汤米的好意,我只是习惯性的不愿欠人人情,我认为凡事都能一个人独自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便默默等死,这是我长久以往养成的习惯。他人的援助对我来说是一种交易,我必须要做到有借有还的,如果汤米因此救了我的命,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偿还这份人情。

    汤米不由分说的便去写信,信件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出,并在最短的时间得到回应,这便是圣碎与人脉的力量,汤米一家掌握了怀特家族不少的人脉与资产,他们一家在武力方面有所欠缺,不像我父亲那样好斗,但在赚钱这方面,汤米一家却很有办法。

    武力能让人哭着屈服,跪地求饶,而大量的黄金则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笑脸相迎,这很现实,尊严在武力与金钱面前总是不值一提,许多人早就在追随金钱的途中抛下了自己的良心,这仿佛是二选一的局面,又想得到大量金钱权利,又想不丢掉良心与尊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们的灵魂是轻盈的,它只能背负那么多,两者不可能兼得。

    我在农场里四处闲逛,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农场里有许多新鲜事物,我看见兽医在给消化不良导致胀气的牛动手术,那个手术简单粗暴,兽医在牛的腹部打了个窟窿,并释放胃里积压的气体,那些气体是可燃的,在被点燃后,便剧烈的燃烧,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再次碰见迪丽安时,她正在忙着处理一颗挂在屋檐底下的蜂巢,那是一窝凶残且攻击性很强的马蜂,那些马蜂在蜂巢中横冲直撞,嗡嗡作响,而后接二连三的涌出来,围着蜂巢胡乱的废物,就连路边经过的野狗都得被它们蛰上那么一口。这些马蜂是吃肉的,它们会反复刺出毒针,对来犯者又蛰又咬,可奇怪的是,迪丽安竟能做到毫无防护措施的接触蜂巢。

    她动作轻缓,不紧不慢,将含有露水的潮湿稻草点燃,用那袅袅的烟熏,把那些马蜂熏的昏头转向,随后她拿出别在腰上的手锯,一整个将那颗硕大蜂巢给锯了下来。她看上去是个不愿停歇的女孩,手上仿佛有做不完的活,更难以置信的是,她看上去根本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眼看着她将整个蜂窝取下,无所畏惧的捧在手里,那些躁动的马蜂便围着她乱转,令我不由自主的又退后几步,与她隔着一段较为安全的距离,但还是有一只马蜂精准无误的落在我裸露的手腕上。

    那是一只正处于亢奋状态的马蜂,长度足有一两个英寸,它落在我皮肤上,便一下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上去,死死的咬,接着又扭动着满是花纹的腹部,将尾针刺入我的肉里,一阵剧痛传来,我却轻易便忍受住了,甚至感到不痛不痒,这样的痛感,甚至不如头痛来得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