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无十二
方玄步入自己的房间，轻轻阖上门扉，不由自主地轻叹。尽管此处已是他数月的栖所，屋内却依旧保持着初至时的那份整洁与宁静，恍如他只是这里的匆匆过客，时光大多消磨于圣城的漫无目的游走，而非这片宁静的避风港。
转身之际，他猛然察觉床头桌面上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瓶罐，内含多种疗伤良药，既有外伤速愈之剂，亦不乏滋养调息之方，甚至还有几卷散发着神圣光辉的技能卷轴，显然属于高级治愈法术。
“此为何物？”方玄诧异道。
“无论现状如何，骑士圣殿选择息事宁人，背后原因虽不明，但圣女伤你之事确凿无误。”侠隐一号收起储物戒，语气平淡，“这些都是刺客圣殿的一点心意，愿你的伤势不会成为未来的阻碍。”
“多谢前辈关怀。”方玄微笑回应，尽管虚无之力让他外表无恙，但肉体凡胎之躯承受的痛楚真实无欺。圣采儿的那一击几乎剥夺了他的生命力，这是难以抹去的事实。
初赛之后，晋级者获得一周休整期，以缓解赛事带来的身心冲击，无论是险遭腰斩的李馨，还是潜力透支的龙皓晨，在守护骑士与祝福牧师的高级治疗术下，不过三日便能恢复如初，重焕生机。
“为何不追究？作为六圣之首的骑士圣殿，你又是晋级猎魔团选拔决赛的选手，若你或杨文昭意欲讨个说法，此事绝不会轻易落幕。而今外界却静默无声，仿佛一切未发生。”侠隐一号回身，目光深邃，凝视着方玄。
“谁知道呢？对了，杨文昭那边你们探望了吗？情况如何？”方玄淡然一问，肩头微耸。
“杨文昭言，此事到此为止，他不求补偿，只待来日堂堂正正胜过圣女。”侠隐一号语调平和，既然骑士圣殿按兵不动，他只好亲访。
“原来如此，我亦作如是观。”方玄笑中含敬，未曾想杨文昭竟有此等傲骨，无愧斩龙哥赞誉的除龙皓晨之外最强骑士，确是非凡之士。
而龙皓晨，斩龙哥曾言，他代表了一个时代，其陨落，即骑士辉煌的终结。
事实上，这些疗伤圣药对方玄而言并非必需。因他拥有最为强大的伙伴，天幕圣龙给予的元素之力总能适时赋予他最迫切的恩赐。方玄亲验，即使是在剑舞之中，周身的恩赐亦能动态调整，增益随需而变，这些恩赐超脱于牧师或骑士的常规技能，仿佛专为他量身定制，自然天成。
“你或许已有主见，但刺客圣殿的致歉远不止此，方玄，你可有所闻——六道镜之名?“面对方玄温和的推辞，侠隐一号不为所动，他自怀中缓缓抽出一枚传送卷轴，动作沉稳。
“未曾耳闻。“方玄摇头，自踏入圣魔大陆以来，他对六大圣殿的珍稀秘宝知之甚少。除却斩龙哥，他周围人等实力平平，对于圣殿深层秘史，自然无缘深究。
“此乃刺客圣殿之传承瑰宝，其内置镜灵统御无尽宝藏。副殿主特命我转告，若你与之有缘，任选其一宝为赠，权作补偿。“侠隐一号递过传送卷轴，目光宁静地落在方玄身上。
“前辈，这是……?“方玄接过的瞬间略感意外，这看似仅是一张寻常的传送卷抽，指向特定坐标，撕裂即触发传送。先前侠隐一号刻意将其贴身藏匿，方玄原以为其中必有玄机。
“传送卷轴，经多重跳跃引导，终将抵达六道镜。事毕，六道镜自会将你安然送返出发之地。“侠隐一号语气淡然，解答疑惑。
“原来如此。前辈，何谓有缘?其中深意能否详释?“方玄把玩着传送卷轴，忽而提问。
“六道镜映照灵魂，揭示前世今生，每人所见所感各异。依我所感，尽管常人或难以接纳，它却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渴望，以独特方式成就每位入镜者的心愿，让人皆得其所愿的答案。“侠隐一号缓缓道来，语气中透着一丝超脱。
“多谢前辈答疑解惑。“方玄含笑施礼，目送侠隐一号身形渐行渐远，直至融入夜色。而后，他随意地笑了笑，轻轻捏碎手中的传送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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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方玄。“在空想世界中，斩龙哥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几分超脱尘世的意味。
奇怪，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方玄悬浮于虚空之中，一时困惑于自己如何身临此境。
记忆，被屏蔽了一部分？
原来如此。
这是一个超越时空的奇异空间，方玄面对着那高坐于王座之上的神秘存在，嘴角勾勒出一抹会意的笑。
“您便是六道镜的镜灵吧？手段通天，令人叹服。“方玄笑容温煦，眼神中透露出超乎寻常的平和。
镜灵轻笑，倚靠在宏伟的王座之上，其形象与斩龙哥无异，无论视角如何变换，都难以区分。
“哦？你是怎么反应过来的？此地犹如梦境，与现实相悖，逻辑错乱，唯有触及核心或心有戒备者，方能瞬间觉醒。”镜灵言语间颇感兴趣。
“我早些年经逢变故，观人重神而不重形，若非感官的误导，我或许根本不会生疑。”方玄坦然一笑，肩膀微微耸动，“我那位朋友气势磅礴，岂是常人所能比拟？即便你依凭想象尽力去模拟，便是神明也不遑多让，但想象亦有极限，你现在仍无法企及他的万一”
“听来，你的朋友确实非凡。“六道镜淡笑，身形突变，容貌未改，但气势骤减，换上常服，背负巨剑，挂着慵懒的笑容。那竟是方玄自己的倒影。
“自我映照？感觉倒是颇为奇特。从前竟从未意识到自己这般引人注目。“方玄自嘲地笑道，悬浮于无垠黑暗，与镜中的自己隔空对望。
“不过是镜像的把戏罢了，毕竟我本质仅为一面镜子。“镜灵笑言，随手抽出背后的巨剑斩龙，随意挥舞，“你此行目的何在？财富？权力？还是武道秘籍？“
“你都能赐予？如此神通广大，难道是传说中的许愿机？“方玄惊讶不已。众所周知，任何许愿机都逃脱不了逻辑悖论的束缚，其力量在人性贪婪面前往往显得苍白无力。
“无非是试探一问。我的能力有限，人们与愿望之间的距离，往往不是能力的缺乏，而是行动的迟滞。“镜灵漫不经心地耸肩，“我虽能洞察宿命轨迹，但来此之人，谁又愿相信我口中所述的命运？纵使浮云之蔽日，我自拔剑破长空，你们剑士的心志，真是耐人寻味。“
“那是我大师兄初次握剑时吟咏的诗句，他是剑道魁首，非寻常习剑者可比。”方玄感慨道，“你的神通实在令人称奇，连这等往事也了如指掌。说真的，我很好奇，在你的眼中，命运究竟为何物？“
“真是个剑道奇才，握剑在手，便知晓自己将冠绝天下。遗憾的是，最终却倒在诛仙剑阵之下，魂飞魄散。”镜灵轻松地笑道，随性地评价着。
“修仙者与剑士，本就处于不同的境界。”方玄疲乏地扯了扯嘴角，“时代的车轮滚滚不息，当第一柄仙剑现世，以武犯禁的时代便宣告终结，那是人力难以逆转的潮流。”
“在时代的洪流前，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镜灵点头附和，继而问道，“你将自己的过往摊开任人浏览，却独独藏起了故事的尾声，这是为何？”
“卑微如草芥的人生无需隐藏，你看不到，只是因为你潜意识中选择忽视。”方玄笑着摇头，“换个话题吧，你对我来自异界的事实竟毫不惊奇，这让我十分意外。”
“惊奇？何须惊奇？你以为自己是异乡来客，便与众不同？哈哈，大可不必如此想。”镜灵摇首笑道，“如今圣魔大陆上的生灵，无论人类还是魔兽，无一不是这片土地的外来户。”
“魔兽也不例外？那么大陆原本是何种景象？”方玄闻言，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斩龙哥曾言人类源自魔兽进化，这一点方玄了然于胸，但关于大陆原始面貌，他却是首次听闻。
“这片大陆，万古以前名为精灵大陆。”镜灵轻笑，“那是一个已被历史遗忘的种族——精灵，他们的文明与历史仅能在零星遗迹中觅得踪迹。”
“最初的魔兽，或者说一位神祗，他欲创造新世界，于是毁灭了精灵文明。其后，由他创造的魔兽繁衍进化，诞生了人类。再后来，七十二根魔神柱天降，污染魔兽为己用，除却前十二柱，其余魔族由此而来。”
“原来如此。”方玄沉思片刻，点头表示理解。将视角拉至历史长河，生死悲欢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不过是历史尘埃中的一抹轻痕。
“因此，你无需自命不凡。最初的神祗从何而来？魔族又源于何处？在这浩瀚宇宙中，未知的存在何其多？于他们而言，我们同样渺小。固守所谓的信念，不过是孩子气的不甘失败罢了。”镜灵言辞间蕴含深意。
“多谢前辈教诲。”方玄拱手行礼，“听闻与您有缘者，可得一宝，晚辈颇感兴趣，请前辈赐教。”
“刺客圣殿如今竟是如此看待我？哈哈，真是谬赞了。不妨将我看作是圣殿秘宝库的看护者，你若能至此，我便依据你的愿望为你挑选宝物。有的天才我赐予轮回传承，有的复仇者我赠予绝世兵器，那你呢，方玄，你内心深处的渴求是什么？”镜灵幻化出一把躺椅，悠然自得地躺了上去。
我想要什么？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方玄的心绪瞬时陷入了纷扰。
我想要一把能与斩龙剑媲美的大剑，我想要能够回到过去的魔法，我想看看勇剑斩天罡究竟是何等的风采。然而，当所有念头沉淀，他心底仅剩下一个朴素的愿望。
“前辈，我想要知晓自己的命。“方玄低垂目光，轻声吐露。
“什么？我没听错吧？在所有踏足此地的人中，你是首位提出如此问题的。“镜灵惊讶地几近失笑。
“这请求很奇怪吗？“方玄不解，对未来的探究，何以成为笑谈？
“我命由我不由天，世人皆不信命，顺我者昌，逆我者，不过占卜者技艺不精或别有用心。命运的信徒，终将为其所戏弄。练了一辈子剑，握剑之初你便明了此理，此刻何须问我？“镜灵轻笑中寓含深意。
方玄颔首，不再赘言，对镜灵之言表示认同。
“面对现任轮回圣女，感受如何？“镜灵笑问。
“强大，非常强大。我即便对抗七阶强者也能躲闪应对，但在她那一剑之下，我竟是避无可避，任由锋刃穿透胸膛。“方玄摇头苦笑。
“哈哈，她是足以承袭死神之位的神祇传人，即便是上一代轮回之子，同龄时亦难以匹敌。你年纪轻轻，面对她的愤慨一击，尚能幸存，足以自豪。“镜灵笑中掷出一囊，“刺客圣殿必有其补偿，你既称我前辈，我亦应有所表示。“
“感激不尽。“方玄惊喜接过，接过袋子后掂量了几下，发现袋子很是空瘪，打开后才发现囊中仅三十枚银币，心中不免疑惑。
就这？方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银币，反复对照，发现两者一般无二，若非刚开始就将二者分持双手，怕是一个不留神就会分辨不清。
“前辈，这是……“方玄欲言又止，担心这些银币背后有着非凡的意义，自己若草率质疑，恐显无知。
“哦？银币？共有多少？“镜灵笑问。
“总共三十枚。前辈，它们是否有什么特别含义？“方玄再次确认数目，心中疑惑更甚。
“不过是普通银币罢了。六道镜最基本的功能，便是衡量生命的价码。换言之，买你的生命，三十枚银币足矣。“镜灵笑解。
“我的命仅值三十枚银币？“方玄望着储物戒内的三枚金币，感到荒诞。
他深知自身并非出身显赫，所以从不怨天尤人，但说其生命仅值此数，未免太过讽刺，连他做委托任务所得都不止此价。
“不要用你能挣多少来衡量自己的价值，人的价值，是由外界定义的。”镜灵笑中取出一枚铜币，“三十枚铜币，是人类在魔族眼中的价值。在魔族眼中，人类只是一种肉质更好，产量更多的食物罢了。”
“三十枚银币，圣魔大陆很多家庭的月收入，足够维持家庭一个月的开支，或是一场大病的代价。多少人因无钱医病，怕拖累家庭，而默默承受死亡的痛苦。“镜灵手持银币，目光深邃。
方玄对着袋中银币，陷入沉默。
“这是三十枚金币，对多数家庭而言，是一笔巨款，足以购买家园。但你认为，谁的生命能标此高价？“镜灵展示着闪耀的金币，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中，它散发着瑰丽的光彩。
“你沉默了？好，我告诉你，在圣魔大陆，若战士为抵御魔族捐躯，这便是他们家庭的抚恤金。“镜灵话语沉重，“这三十枚金币，是他为人类战斗一生的证明，是他家人未来的唯一依托。方玄，你告诉我，你值这些钱吗？“
“这不公平，圣采儿呢？这一代的轮回圣女，她的命价值几何？“方玄抬头，目光坚毅。
“你仍未领悟吗？有些人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镜灵摇头，“你不应以此方式贬低轮回圣女，无论你接受与否，这就是你目前的价值所在。“
“不是说众生皆平等吗？不论家世如何，灵魂不都应是同样尊贵的吗?“方玄试图辩驳，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连你自己都不信的理念，何必在此固执？众生平等，灵魂高贵？多么讽刺的笑话。“镜灵摇头，语带嘲讽，“设想一下，若是圣采儿在那场战斗中受了伤，刺客圣殿的圣月殿主会亲自出马，讨回公道；若受害者是杨文昭，为了平息骑士圣殿的愤怒，刺客圣殿的影随风副殿主会亲自上门致歉，甚至请来牧师圣殿的殿主，为杨文昭消除一切后患。“
“方玄，你坚持你的生命价值远不止于此，那好，你回答我，假设你逝去，会有谁为你痛哭流涕？你若遭受不白之冤，谁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为你奔波？不惜牺牲自己的人生也在所不惜？“
镜灵平静的目光下藏着锐利，每一个字都似针扎在方玄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心中疼痛如刀绞。
“若圣采儿遭遇不幸，整个刺客圣殿都会不顾一切，誓要凶手付出代价；方玄，告诉我，假若你不在了，你这条命，有资格让这个世界天翻地覆吗？“镜灵盯着方玄，一字一顿，字字沉重。
能吗？
“自然是不够的，我这条命，卑微得很。“方玄苦笑摇头，自嘲道，“说起来，我这人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无子无女，无妻无友，真可谓是一无所有，又怎能妄想让这世界因我而有一丝波澜？“
“抱歉，我直言不讳，可能让你难以接受，年轻人嘛，总是对世界怀抱美好憧憬。“镜灵轻松地耸了耸肩，又悠然躺回躺椅中，“说起来，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除却那几件传说装备，刺客圣殿的宝物与传承均在我权限之内，你若有所求，我自当尽力达成，权当作是刺客圣殿的歉意补偿吧。“
“不用了，我已经获得了最好的礼物，送我回去吧，有些疲惫了。“方玄将钱袋轻轻收入怀中，淡然一笑，似乎一切都已释怀。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哦？你确定不后悔？“镜灵嘴角挂着笑意，言辞中颇有深意。
“不用了，多谢前辈，我忽然间想通了许多。“方玄微笑回应，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人与愿望之间的距离，并非能力的缺失，而是行动上的迟缓与犹豫。
光芒闪烁间，方玄缓缓闭上眼帘，仿佛穿越回多年前的那个时刻，那熟悉而又温暖的话语，仿佛再次回响在耳边。
“专心练剑，别胡思乱想，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妈妈的身体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的。“
转身之际，他猛然察觉床头桌面上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瓶罐，内含多种疗伤良药，既有外伤速愈之剂，亦不乏滋养调息之方，甚至还有几卷散发着神圣光辉的技能卷轴，显然属于高级治愈法术。
“此为何物？”方玄诧异道。
“无论现状如何，骑士圣殿选择息事宁人，背后原因虽不明，但圣女伤你之事确凿无误。”侠隐一号收起储物戒，语气平淡，“这些都是刺客圣殿的一点心意，愿你的伤势不会成为未来的阻碍。”
“多谢前辈关怀。”方玄微笑回应，尽管虚无之力让他外表无恙，但肉体凡胎之躯承受的痛楚真实无欺。圣采儿的那一击几乎剥夺了他的生命力，这是难以抹去的事实。
初赛之后，晋级者获得一周休整期，以缓解赛事带来的身心冲击，无论是险遭腰斩的李馨，还是潜力透支的龙皓晨，在守护骑士与祝福牧师的高级治疗术下，不过三日便能恢复如初，重焕生机。
“为何不追究？作为六圣之首的骑士圣殿，你又是晋级猎魔团选拔决赛的选手，若你或杨文昭意欲讨个说法，此事绝不会轻易落幕。而今外界却静默无声，仿佛一切未发生。”侠隐一号回身，目光深邃，凝视着方玄。
“谁知道呢？对了，杨文昭那边你们探望了吗？情况如何？”方玄淡然一问，肩头微耸。
“杨文昭言，此事到此为止，他不求补偿，只待来日堂堂正正胜过圣女。”侠隐一号语调平和，既然骑士圣殿按兵不动，他只好亲访。
“原来如此，我亦作如是观。”方玄笑中含敬，未曾想杨文昭竟有此等傲骨，无愧斩龙哥赞誉的除龙皓晨之外最强骑士，确是非凡之士。
而龙皓晨，斩龙哥曾言，他代表了一个时代，其陨落，即骑士辉煌的终结。
事实上，这些疗伤圣药对方玄而言并非必需。因他拥有最为强大的伙伴，天幕圣龙给予的元素之力总能适时赋予他最迫切的恩赐。方玄亲验，即使是在剑舞之中，周身的恩赐亦能动态调整，增益随需而变，这些恩赐超脱于牧师或骑士的常规技能，仿佛专为他量身定制，自然天成。
“你或许已有主见，但刺客圣殿的致歉远不止此，方玄，你可有所闻——六道镜之名?“面对方玄温和的推辞，侠隐一号不为所动，他自怀中缓缓抽出一枚传送卷轴，动作沉稳。
“未曾耳闻。“方玄摇头，自踏入圣魔大陆以来，他对六大圣殿的珍稀秘宝知之甚少。除却斩龙哥，他周围人等实力平平，对于圣殿深层秘史，自然无缘深究。
“此乃刺客圣殿之传承瑰宝，其内置镜灵统御无尽宝藏。副殿主特命我转告，若你与之有缘，任选其一宝为赠，权作补偿。“侠隐一号递过传送卷轴，目光宁静地落在方玄身上。
“前辈，这是……?“方玄接过的瞬间略感意外，这看似仅是一张寻常的传送卷抽，指向特定坐标，撕裂即触发传送。先前侠隐一号刻意将其贴身藏匿，方玄原以为其中必有玄机。
“传送卷轴，经多重跳跃引导，终将抵达六道镜。事毕，六道镜自会将你安然送返出发之地。“侠隐一号语气淡然，解答疑惑。
“原来如此。前辈，何谓有缘?其中深意能否详释?“方玄把玩着传送卷轴，忽而提问。
“六道镜映照灵魂，揭示前世今生，每人所见所感各异。依我所感，尽管常人或难以接纳，它却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渴望，以独特方式成就每位入镜者的心愿，让人皆得其所愿的答案。“侠隐一号缓缓道来，语气中透着一丝超脱。
“多谢前辈答疑解惑。“方玄含笑施礼，目送侠隐一号身形渐行渐远，直至融入夜色。而后，他随意地笑了笑，轻轻捏碎手中的传送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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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方玄。“在空想世界中，斩龙哥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几分超脱尘世的意味。
奇怪，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方玄悬浮于虚空之中，一时困惑于自己如何身临此境。
记忆，被屏蔽了一部分？
原来如此。
这是一个超越时空的奇异空间，方玄面对着那高坐于王座之上的神秘存在，嘴角勾勒出一抹会意的笑。
“您便是六道镜的镜灵吧？手段通天，令人叹服。“方玄笑容温煦，眼神中透露出超乎寻常的平和。
镜灵轻笑，倚靠在宏伟的王座之上，其形象与斩龙哥无异，无论视角如何变换，都难以区分。
“哦？你是怎么反应过来的？此地犹如梦境，与现实相悖，逻辑错乱，唯有触及核心或心有戒备者，方能瞬间觉醒。”镜灵言语间颇感兴趣。
“我早些年经逢变故，观人重神而不重形，若非感官的误导，我或许根本不会生疑。”方玄坦然一笑，肩膀微微耸动，“我那位朋友气势磅礴，岂是常人所能比拟？即便你依凭想象尽力去模拟，便是神明也不遑多让，但想象亦有极限，你现在仍无法企及他的万一”
“听来，你的朋友确实非凡。“六道镜淡笑，身形突变，容貌未改，但气势骤减，换上常服，背负巨剑，挂着慵懒的笑容。那竟是方玄自己的倒影。
“自我映照？感觉倒是颇为奇特。从前竟从未意识到自己这般引人注目。“方玄自嘲地笑道，悬浮于无垠黑暗，与镜中的自己隔空对望。
“不过是镜像的把戏罢了，毕竟我本质仅为一面镜子。“镜灵笑言，随手抽出背后的巨剑斩龙，随意挥舞，“你此行目的何在？财富？权力？还是武道秘籍？“
“你都能赐予？如此神通广大，难道是传说中的许愿机？“方玄惊讶不已。众所周知，任何许愿机都逃脱不了逻辑悖论的束缚，其力量在人性贪婪面前往往显得苍白无力。
“无非是试探一问。我的能力有限，人们与愿望之间的距离，往往不是能力的缺乏，而是行动的迟滞。“镜灵漫不经心地耸肩，“我虽能洞察宿命轨迹，但来此之人，谁又愿相信我口中所述的命运？纵使浮云之蔽日，我自拔剑破长空，你们剑士的心志，真是耐人寻味。“
“那是我大师兄初次握剑时吟咏的诗句，他是剑道魁首，非寻常习剑者可比。”方玄感慨道，“你的神通实在令人称奇，连这等往事也了如指掌。说真的，我很好奇，在你的眼中，命运究竟为何物？“
“真是个剑道奇才，握剑在手，便知晓自己将冠绝天下。遗憾的是，最终却倒在诛仙剑阵之下，魂飞魄散。”镜灵轻松地笑道，随性地评价着。
“修仙者与剑士，本就处于不同的境界。”方玄疲乏地扯了扯嘴角，“时代的车轮滚滚不息，当第一柄仙剑现世，以武犯禁的时代便宣告终结，那是人力难以逆转的潮流。”
“在时代的洪流前，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镜灵点头附和，继而问道，“你将自己的过往摊开任人浏览，却独独藏起了故事的尾声，这是为何？”
“卑微如草芥的人生无需隐藏，你看不到，只是因为你潜意识中选择忽视。”方玄笑着摇头，“换个话题吧，你对我来自异界的事实竟毫不惊奇，这让我十分意外。”
“惊奇？何须惊奇？你以为自己是异乡来客，便与众不同？哈哈，大可不必如此想。”镜灵摇首笑道，“如今圣魔大陆上的生灵，无论人类还是魔兽，无一不是这片土地的外来户。”
“魔兽也不例外？那么大陆原本是何种景象？”方玄闻言，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斩龙哥曾言人类源自魔兽进化，这一点方玄了然于胸，但关于大陆原始面貌，他却是首次听闻。
“这片大陆，万古以前名为精灵大陆。”镜灵轻笑，“那是一个已被历史遗忘的种族——精灵，他们的文明与历史仅能在零星遗迹中觅得踪迹。”
“最初的魔兽，或者说一位神祗，他欲创造新世界，于是毁灭了精灵文明。其后，由他创造的魔兽繁衍进化，诞生了人类。再后来，七十二根魔神柱天降，污染魔兽为己用，除却前十二柱，其余魔族由此而来。”
“原来如此。”方玄沉思片刻，点头表示理解。将视角拉至历史长河，生死悲欢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不过是历史尘埃中的一抹轻痕。
“因此，你无需自命不凡。最初的神祗从何而来？魔族又源于何处？在这浩瀚宇宙中，未知的存在何其多？于他们而言，我们同样渺小。固守所谓的信念，不过是孩子气的不甘失败罢了。”镜灵言辞间蕴含深意。
“多谢前辈教诲。”方玄拱手行礼，“听闻与您有缘者，可得一宝，晚辈颇感兴趣，请前辈赐教。”
“刺客圣殿如今竟是如此看待我？哈哈，真是谬赞了。不妨将我看作是圣殿秘宝库的看护者，你若能至此，我便依据你的愿望为你挑选宝物。有的天才我赐予轮回传承，有的复仇者我赠予绝世兵器，那你呢，方玄，你内心深处的渴求是什么？”镜灵幻化出一把躺椅，悠然自得地躺了上去。
我想要什么？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方玄的心绪瞬时陷入了纷扰。
我想要一把能与斩龙剑媲美的大剑，我想要能够回到过去的魔法，我想看看勇剑斩天罡究竟是何等的风采。然而，当所有念头沉淀，他心底仅剩下一个朴素的愿望。
“前辈，我想要知晓自己的命。“方玄低垂目光，轻声吐露。
“什么？我没听错吧？在所有踏足此地的人中，你是首位提出如此问题的。“镜灵惊讶地几近失笑。
“这请求很奇怪吗？“方玄不解，对未来的探究，何以成为笑谈？
“我命由我不由天，世人皆不信命，顺我者昌，逆我者，不过占卜者技艺不精或别有用心。命运的信徒，终将为其所戏弄。练了一辈子剑，握剑之初你便明了此理，此刻何须问我？“镜灵轻笑中寓含深意。
方玄颔首，不再赘言，对镜灵之言表示认同。
“面对现任轮回圣女，感受如何？“镜灵笑问。
“强大，非常强大。我即便对抗七阶强者也能躲闪应对，但在她那一剑之下，我竟是避无可避，任由锋刃穿透胸膛。“方玄摇头苦笑。
“哈哈，她是足以承袭死神之位的神祇传人，即便是上一代轮回之子，同龄时亦难以匹敌。你年纪轻轻，面对她的愤慨一击，尚能幸存，足以自豪。“镜灵笑中掷出一囊，“刺客圣殿必有其补偿，你既称我前辈，我亦应有所表示。“
“感激不尽。“方玄惊喜接过，接过袋子后掂量了几下，发现袋子很是空瘪，打开后才发现囊中仅三十枚银币，心中不免疑惑。
就这？方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银币，反复对照，发现两者一般无二，若非刚开始就将二者分持双手，怕是一个不留神就会分辨不清。
“前辈，这是……“方玄欲言又止，担心这些银币背后有着非凡的意义，自己若草率质疑，恐显无知。
“哦？银币？共有多少？“镜灵笑问。
“总共三十枚。前辈，它们是否有什么特别含义？“方玄再次确认数目，心中疑惑更甚。
“不过是普通银币罢了。六道镜最基本的功能，便是衡量生命的价码。换言之，买你的生命，三十枚银币足矣。“镜灵笑解。
“我的命仅值三十枚银币？“方玄望着储物戒内的三枚金币，感到荒诞。
他深知自身并非出身显赫，所以从不怨天尤人，但说其生命仅值此数，未免太过讽刺，连他做委托任务所得都不止此价。
“不要用你能挣多少来衡量自己的价值，人的价值，是由外界定义的。”镜灵笑中取出一枚铜币，“三十枚铜币，是人类在魔族眼中的价值。在魔族眼中，人类只是一种肉质更好，产量更多的食物罢了。”
“三十枚银币，圣魔大陆很多家庭的月收入，足够维持家庭一个月的开支，或是一场大病的代价。多少人因无钱医病，怕拖累家庭，而默默承受死亡的痛苦。“镜灵手持银币，目光深邃。
方玄对着袋中银币，陷入沉默。
“这是三十枚金币，对多数家庭而言，是一笔巨款，足以购买家园。但你认为，谁的生命能标此高价？“镜灵展示着闪耀的金币，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中，它散发着瑰丽的光彩。
“你沉默了？好，我告诉你，在圣魔大陆，若战士为抵御魔族捐躯，这便是他们家庭的抚恤金。“镜灵话语沉重，“这三十枚金币，是他为人类战斗一生的证明，是他家人未来的唯一依托。方玄，你告诉我，你值这些钱吗？“
“这不公平，圣采儿呢？这一代的轮回圣女，她的命价值几何？“方玄抬头，目光坚毅。
“你仍未领悟吗？有些人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镜灵摇头，“你不应以此方式贬低轮回圣女，无论你接受与否，这就是你目前的价值所在。“
“不是说众生皆平等吗？不论家世如何，灵魂不都应是同样尊贵的吗?“方玄试图辩驳，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连你自己都不信的理念，何必在此固执？众生平等，灵魂高贵？多么讽刺的笑话。“镜灵摇头，语带嘲讽，“设想一下，若是圣采儿在那场战斗中受了伤，刺客圣殿的圣月殿主会亲自出马，讨回公道；若受害者是杨文昭，为了平息骑士圣殿的愤怒，刺客圣殿的影随风副殿主会亲自上门致歉，甚至请来牧师圣殿的殿主，为杨文昭消除一切后患。“
“方玄，你坚持你的生命价值远不止于此，那好，你回答我，假设你逝去，会有谁为你痛哭流涕？你若遭受不白之冤，谁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为你奔波？不惜牺牲自己的人生也在所不惜？“
镜灵平静的目光下藏着锐利，每一个字都似针扎在方玄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心中疼痛如刀绞。
“若圣采儿遭遇不幸，整个刺客圣殿都会不顾一切，誓要凶手付出代价；方玄，告诉我，假若你不在了，你这条命，有资格让这个世界天翻地覆吗？“镜灵盯着方玄，一字一顿，字字沉重。
能吗？
“自然是不够的，我这条命，卑微得很。“方玄苦笑摇头，自嘲道，“说起来，我这人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无子无女，无妻无友，真可谓是一无所有，又怎能妄想让这世界因我而有一丝波澜？“
“抱歉，我直言不讳，可能让你难以接受，年轻人嘛，总是对世界怀抱美好憧憬。“镜灵轻松地耸了耸肩，又悠然躺回躺椅中，“说起来，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除却那几件传说装备，刺客圣殿的宝物与传承均在我权限之内，你若有所求，我自当尽力达成，权当作是刺客圣殿的歉意补偿吧。“
“不用了，我已经获得了最好的礼物，送我回去吧，有些疲惫了。“方玄将钱袋轻轻收入怀中，淡然一笑，似乎一切都已释怀。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哦？你确定不后悔？“镜灵嘴角挂着笑意，言辞中颇有深意。
“不用了，多谢前辈，我忽然间想通了许多。“方玄微笑回应，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人与愿望之间的距离，并非能力的缺失，而是行动上的迟缓与犹豫。
光芒闪烁间，方玄缓缓闭上眼帘，仿佛穿越回多年前的那个时刻，那熟悉而又温暖的话语，仿佛再次回响在耳边。
“专心练剑，别胡思乱想，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妈妈的身体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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