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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他曾是那缕白月光

    时光重叠,记忆斑驳。

    我仿佛看见了小时候。

    我已经不记得,是有多少次,穿过那条幽暗的后檐沟小巷,躲在奶奶家石棉瓦房的屋檐下,享受属于我一个人的孤独。

    我不惧怕黑夜,可我偏偏看见过青天白日。

    有一种期待,是被重视,被看见。

    时隔十五年,我再次蹲在这个熟悉的角落里,头顶一排古旧的石棉瓦,已经长满了青苔。还是和童年时期一样,挡住照进屋檐下的光线。

    我循着那时的痕迹,踩着幼时的脚印,蹲在六岁的影子上,与时光重叠,与记忆共鸣,回忆就像开了闸一般涌现。

    小时候抬头看上空,它是硕大的,总觉得它太大,藏不住我有意躲藏的身影。总希望黑暗可以将它淹没,我躲在黑暗之中,永远也不要被人发现了才好。

    记得那时,我无力地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世上,世上为什么会有一个我?

    然后痛苦地体会一个不争的事实:我已经存在了。

    怎样我才能消失?不留一点痕迹,也没有一点疼痛,就像这个世界我从没有来过那样。

    想过离开,可是我怕疼,我已经挨打挨出阴影了,那些疼痛,交织着肉体、心灵和尊严。

    我没有找到答案,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哆嗦一下,慢慢睁开眼,我明显感觉到了眼角流下一滴泪,是痛的感觉,和小时候相通的痛感。

    是痛和害怕的感觉?现在没有人在打我,我在痛什么?我已经长大了,我在害怕什么?

    也许我也害怕再那个时候的自己,许多经历,是自己亲身体会,别人不懂。

    我抬头望着那条直伸到房顶旁边的泥巴小路,路旁那片活叶竹,它们即将枯死,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繁盛。

    还记得那时,秋冬来临之际,这里会掉下大片大片的叶子,小朋友们会将掉落的叶子拾去烤火取暖。这些竹叶也会在干枯的生命燃烧殆尽之时,从熊熊火焰中飘散出竹毛,飞到周围的人们的身上,在他们身上叮咬出一个个大包,在燃尽生命时,用尽最后的力量,为捍卫尊严做出最后的反击。

    它们愿意自然的死去,不愿屈辱的被焚尽。他们本该归于大地,却被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人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回忆总是会牵扯一连串的东西。

    一段曾经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小时候过得并不快乐,可以说每天都是干不完的家务活,挨不完的板子和无尽的谩骂,那样的生活,不见天日。

    因为遇见星名,带给我简单幸福快乐的日子,所有的苦难都被镇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若干年不痛不痒。如今又要失去他,简单的幸福消失不见,心中绝望重回,痛苦的记忆它才得以重见天日。

    是啊,在遇见他之前,寻短见,是小时候每天都在想的事。

    是他,让我在充满痛苦和磨难生活中求长久,在小小的生命中谋长存。

    我正被过往牵绊,恰逢远处传来忽远忽近的声音,有一个中年妇女从竹林边走过,脚踩着竹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还有她一如从前那般的呢喃细语。不闻其人先闻其声,我蹲坐在小时候掩耳盗铃藏匿过的地方,已经知道了过路人是谁。

    是大娘,她和从前一样,喜欢自顾自地说话,被村里人时常诟病。这个习惯,他们都称为放蛊,那时我还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他们把她的自言自语,视作和巫师放蛊害人一样的行为。

    虽然大娘自言自语没有伤害到别人,但是别人会用此来,在背后对她刀枪舌剑舞弄一番。其实有时候觉得,背后说人不好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这样,大娘她不会知道,也就不会被这些恶语伤害到。

    我突然想到她曾经有一次,在我家的杀猪饭桌上的一幕,每扒一口饭,都要用嘴刷洗一遍筷子,两只筷子分开“洗”,让周围人都很介意,又不好说出口。

    我看着也不敢恭维,这是个不好的习惯,同在一个餐桌上吃饭,云谷村没有大度的人,没有谁不嫌弃,但是也没人明面上指责,大人们都喜欢私底下说悄悄话。

    我所在的地方很小,云谷长大的孩子,眼光和思想都狭隘,四面环山挡住了远方,挡住了我们的眼光,只能看到云谷山头那么远的地方,也挡住了小小的梦想。

    不,小时候我们是没有梦想的,因为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梦想。

    生在云谷,长在云谷,女娃长大嫁人,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洗衣做饭生子,为他延续香火,最后有人养老送终,就是我眼里的一生。读书,只为多识得几个字而已。

    直到云谷村里来了一个城里的孩子,我才知道,原来山外还有山,也还有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不曾想过的城市。

    他是那么不合时宜地来到这里,就像山谷里流淌着的那股清流。虽经过山谷,染过尘泥,自身依旧清澈。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他,我的生活将永远是一片黯淡。九岁遇见他之前,我拥有的记忆也只是零星碎片,拥有完整记忆是从遇见他开始。

    认识他以后,我的生命里就全都是他了,只有他让我感受到被人重视的感觉,感受到原来我也是可以有人爱,并不是渺小就不配被爱。